摘下那束高岭之花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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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不会为太子这一句话成为癫狂的范进。 然而朝术掐了下掌心,逼迫自己即刻冷静下来。 尤其是当他抬眸见到太子温凉的眼神时,更像是一瓢冷水泼了下来。 莫要贪心。 朝术告诫自己。 他年少,而且干不好粗使,可以在这上面做些文章。 太子宅心仁厚,只要自己肯做样子…… 他想真的留在太子身边干些活计,不拘是轻巧的还是沉重的。 朝术鼓起勇气,对着萧谦行说出自己的愿望:“殿下,奴想留下来。” 他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萧谦行,很快就察觉到自己冒犯了,又赶紧收回目光,老老实实地低下头。 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着,像是死刑犯在等待着他最后的昭告。 “奴才知道自己该死,哪里能做出一副没用的废人样子,竟敢妄想留在您身边。但是自打您上次救下奴才,奴才就在心里发誓,一定要侍奉在太子身边。”朝术乌泱泱的睫毛上多了些泪珠,仿佛被浸润在雨中的蝴蝶,姿态也摆得诚恳热忱。 后来又说了些甜言蜜语,话里话外都是要为萧谦行付出的意思,若是太子不愿让他留在身边,他简直要郁结于心。 萧谦行不是不知道朝术使得这点小伎俩,他在深宫这么多年,早就把所有心计都看得明明白白,不过只是懒得拆穿罢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思,竟点点头让朝术留了下来。 正好对方伺候得不错,就全了对方的心意。 若是这点小事还不能随自己的想法,他这太子也白当了。 而且萧谦行也想看看,朝术来帮别人一回,还顶替了别人的位置,之后该怎么处理人际关系呢。 倒是有趣得紧。 只是可怜那端茶递水的小太监小明子,就这么渎职一回,就让太子萧谦行踹出近身之位了。 作者有话要说: *渣斗是垃圾桶 *出自《说岳全传》 第5章 “小朝子,那是怎么一回事?”小明子神色复杂地看着朝术,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这一回他怎么也不能把对方当作纯良无害的弟弟了,对方可是堂而皇之地抢了他的位置,还在太子那儿露了脸。 然而朝术早就做好了应对之法,他抬起乌润干净的眸子,反问:“什么怎么回事,明子哥?” 半大少年脸上浮现疑惑,似乎是真的迷茫不解。 难道他确实冤枉对方了?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在小明子心中,就被他强行摁了下去。 是他多想了,这个宫里头的人怎么可能单纯天真? 小明子冷笑:“为何你一去伺候太子,我的位置就直接不保了,难道你没有从中作梗?” 朝术直接委屈地瘪嘴:“我没有啊,明子哥。” 他极力为自己辩解:“今日是我为太子念书,他觉得我念得好,就想把我留在身边。我以为自己只是当了小书童的角色,难道我们不是一起伺候太子吗?” 面前的少年神情无辜,有恰到好处的迷茫。 他怯怯不安:“如果真是我的原因,我现在就去告诉太子,换明子哥回来好不好?” 小明子脸色比刚才好多了,听了朝术的狡辩,他也觉得自己全然是在无理取闹了,朝术和自己都是奴才,难道还能决定主子的想法吗? 之前临时换人本来就是他的失误,朝术还是第一次去太子身边伺候,想表现得好点也不是对方的错,难不成他还真的能找到太子对峙不成。 扪心自问,若是他近了太子的身,难道不想讨好对方吗。 他没好气地说:“算了,难不成你还想连累我一起受罚吗?” 朝术连忙摆手:“我没有。明子哥,这件事是我的错,我之后一定会在太子面前为你说好话,等太子不需要我的时候,念及你的好,就一定会换回来的。” 他眼神诚恳清澈,说的话又句句是位小明子考虑,逐渐让对方生出了些愧疚之心。 说到底都是他自己不争气,吃坏了肚子,还没有给主管的李公公禀报,怨不得别人。 要是出了事就把锅都推到他人身上,日后还有谁愿意帮他做事。 小明子想通后,神色逐渐缓和,对朝术说话的语气也温柔不少,连忙道:“之前是我在气头上,脑子不清醒说了许多胡话,小朝子你可别生气。” “当然不会了。” “那你可别忘了在太子那里为我美言几句。” “自然。” 朝术笑着,但那笑却是不达眼底的。 到了他嘴边的肥肉,他就是死也不可能让出来。 朝术这半大的少年眼睛黑渗渗的,外面看着是只柔软的小绵羊,实际上只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狼崽子,咬住了猎物就死也不肯松口。 旁的人看不出来,心思老辣的确一眼就能瞧出。 幸而朝术被那老太监惩戒过的时日不在少数,时间长了他也学会了伪装。 只要不叫人看出来,他就是最温顺的,关键时刻还能探出来给人致命一击,拿到想要的好处。 这事算是翻过篇了,朝术在太子那近身伺候的事也就这么定下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他还不忘提了些蜜饯果子去看望那老太监。 宫里头的消息是传得最快的,老太监见到朝术的第一眼就不假辞色地哼了一声。 朝术也不在意,拂开篮子上面堆着的蜜饯,露出里头的酒罐子:“石公公不品鉴一二吗?这可是我用整个春日攒下的俸例买来的,滋味不说一绝,却也是不差的。” 石公公的喉结有明显的滚动,看得出来他是有想法的。 但宫里最需要就是压抑克制欲望,不该碰的线永远不能触及。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公公,那您可见冤枉我了。”朝术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不过是想回报公公对我的提点罢了,说句大不敬的话,公公于我而言又有何利用价值,需要我大费周章地折腾呢。” 老太监面色青了又白,白了又情,劈手夺过朝术手中的酒。 朝术就笑吟吟地看着对方。 老太监大口大口灌了几口酒,咂摸出其中的几分辣喉的绵长滋味。 在清幽安谧的环境之中,外面的柳条就似剪刀般缠缠绵绵,叫他莫名生出了些许恻隐之心,提点朝术:“在这深宫中莫与他人交心,谁也不要信,谁的好处都不能白拿,拿了就烫手。” “连你也不能信吗?” “连我也不能信。” 朝术脸上的笑意消失了,那双眼睛黑得能沉淀出墨色来。 …… 一把利剑劈开黑幕,承载着黎明的迷蒙曙光,使得天刚蒙蒙亮,朝术就得起身了。 他起如此之早也不是为了侍奉在太子身边,毕竟替萧谦行穿衣的人是另外的小太监,自己只需要端茶倒水,负责在平日里待客时伺候即可。 偶尔还需为太子研磨添香,或是在旁轻轻念书,还算松活。 他不会泡茶之术,是以早前就以恭敬姿态请教了会泡茶的宫人,日日去对方那修习泡茶之术。 朝术不怕苦不怕累,只要能给他一个机会,他就能抓住并且不惜一切代价往上爬。 东宫内构一斗室,相傍于山水之中,内设有茶具,而那专主于茶役的姑姑寒宵都端坐着,莫不严肃。 又一次被滚烫的茶杯烫伤后,朝术率先看去的是那位姑姑的脸色。 对方横眉竖目,朱口一张,就要骂人。 他急忙认错:“姑姑,是我愚笨了,您不要动怒,小心损了自己的身子。我下一回会更加仔细的,定不会辜负您教导的心意。” 朝术的态度极其端正,嘴巴还甜,又是玉面小郎君的漂亮模样,那位姑姑脸色显然比刚才好太多了。 就是恨铁不成钢地说:“你的天赋实在是差极了,日后更要对此上心。” 朝术小脸僵住:“我省得了,多谢姑姑。” 既然他天赋差劲,那就必须在勤奋上多下功夫。 朝术无论失败多少次,都会重整旗鼓在错误的步骤上重复无数遍,哪怕是双手被烫得满是血泡,拿着东西都哆嗦了都不敢休息。 倒是教导他的姑姑不忍心了:“你先回去歇着吧,明日再来找我。” 朝术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也不推辞:“是,今日就多谢姑姑了。待我能在这宫中出人头地,定会想方设法为姑姑寻得出宫的机会。” 他人懂事,又会说好话,一件事经过他口中吹得天花乱坠,即便是上了年纪的姑姑也不由得神往,只是面上没有任何表示,她颔首道:“你有心了。” 朝术松了口气,将满是血泡的手背在身后,大步流星走回去了。 他的手也得好生养护着,可万万不能留下丑陋的疤痕。爱美倒是其次,最让他惊恐的还是会污了贵人的眼。 宫里头的人没有自己的想法。 回去之后,他就在柜子里翻找出那个淡青色的镂雕小瓷盒,洇染在通体玉白瓷身的竹叶花纹色泽淡雅,雕刻的工艺精湛,里面装着的膏药正是当初重伤后太子赠送的。 皇家用的物品,即便是随手赏赐给下人的,也上乘精细。 太子非常体谅下属,在那时还送来不少去除伤疤的药。 煮茶烹茶是个精细活,朝术现在都是手软的,成百上千次不断重复着一个动作,当手再抬起来的时候,比他想象中颤得更加厉害。 朝术咬牙忍着,昨日那事一出,他就知道太子看似对他满意,实则心中估计已经生厌,他必定不能再给自己拖后腿了。 今日擦拭了药,给根根伤缺的手指包扎好,不可再度犯错。 哪怕是去姑姑那儿学了一个时辰的煮茶技艺,此时天色也不过正好大亮,恰是太子熟读经书、上课之时。 在东宫,他也摸清了太子萧谦行的寻常活动轨迹,一般是早早起床打拳习武,再由太子太傅来教学,下午便处理政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