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千里送人头

    手工西服店里，亚格尔深感无语。

    他当然注意到了街对面的休，也看到了她瞳孔地震的表情，很显然她发现了他。

    虽然昨天劫富济贫时他的确没有刻意遮掩，但只露出眼睛都能认出来未免有些尴尬。

    不过没关系。

    他和出来迎接的店铺老板打了声招呼，嘴角上扬起危险的弧度。

    他之前说的话倒也没有撒谎。

    亚格尔确实一直在看着休，通过他的信使们。

    此信使非彼信使。与诡秘世界本土的灵界生物不同，他的信使是一群和缩小骷髅相似的生物。似乎是他自己很久以前的恶趣味，这些小生物们都戴着黑色的宽沿礼帽，衬托着它们没有一丝血肉的脸可爱起来。

    信使们能够穿梭在它们独有的不可视空间之中，为他传递消息。

    如果休试图告密，昨天见面时他留下的信使就会通知他，并且作为定位，允许亚格尔传送到它们在现实中的同一位置。

    换句话说，他随时都能出现在休的背后，一击处决她。

    咳，对于一个走夜路被抢劫的可怜女士，这可能有些太不友好了。

    其实信使本来并不是为了休留下的，亚格尔只是下意识在走过的大部分地点留下信使，允许他进行全贝克兰德范围内的传送而已。

    休不幸成为了附加产物。

    最多在去教廷举报的路上被突然出现的屑猎人恐吓两句罢了。

    手工店铺内，正在介绍商品的老板并不知道，对面的顾客心里已经走完了一整套邪恶计划，他依然在卖力推销：“先生，这套复古罗塞尔时期风格的大衣是我们这个季度销量最好的。”

    “您看这精致的袖扣和花纹，绝对物超所值，您真的不考虑来一件吗？”

    明亮的小店里，从思绪中回归现实的亚格尔不为所动。

    因为一分钟前他看见了吊牌，三十五镑。

    呵，比租房都贵。

    长条形的店铺除了门口橱窗摆着的那两件复古款之外，两侧的木质墙板上也挂的都是花纹复杂的设计，一眼望去眼花缭乱，只有尽头的角落可怜兮兮地摆了两件经典款。

    天花板上质量优良的白提灯照射下来，给它们镀了一层神圣的高光。

    “您说的没错，罗塞尔时期的风格其实别有一番风味。”亚格尔抿唇。

    老板脸上的笑容渐渐扩大。

    “所以请问那边黑色那款的定制流程是？”

    笑容僵住了。

    “今日测量，周日取货.....先生，您确定？”

    “当然，麻烦了。”

    “…七镑，谢谢惠顾。”

    亚格尔从口袋里拿出九镑，除衣服之外顺便另外花两镑定制了配套的帽子和手杖，凑齐了贝克兰德的职场套装。

    九镑购物，一镑回扣，分配令人满意。

    老板唉声叹气地拿出皮尺，拉开了店铺末端的隔门：“请进。我需要测量一下您的数据。”

    老板感慨着人心难测，带亚格尔走进了试衣间里。他把白色的皮尺在空中用力甩开，发出‘啪’的破空声，然后随意地合上木门，开始上下比划测量臂展和腰围。

    木门留下了一条细微的缝隙。

    空荡荡的店铺里，只剩下华丽的服装独自展示着。

    随着亚格尔的身影消失在木质雕花后面，一名少女偷偷钻了进来。

    佛尔思装作购物的样子，一边左右打量，一边假装不经意地往里间瞄。

    休，还是太天真！

    她那副魂不守舍的表情，能瞒住严察秋毫的佛尔思小姐？

    刚刚出现异常后，佛尔思就一直注意着休。果不其然，要不了两分钟休就开始找借口说要回东区，带她离开购物街。

    而佛尔思虽然表面同意，也附和着说回家写作，但实际上两分钟后就出现在了这家店面里。

    她倒要看看休到底背后做了什么。

    相比于表面乐观的想法，佛尔思其实还有隐藏的担忧。

    休上一次露出这种表情，是提及序列六的齐格林斯，那这一次恐怕也差不了多少。没有立刻带她逃走的话......序列七？

    为了调查父亲的死因，休被强大的非凡者盯上也不奇怪。

    她不能让好友独自承担危险。

    佛尔思假装揉搓面前这条裙子的面料，余光往门缝缝隙飘去。

    细小的缝隙里依稀能看清一名青年瘦削的背影。青年最外层的风衣已经脱下，放在了凳子上，穿着衬衫测量着手臂。

    亚格尔抬起左臂，让老板能够测量他肘部到肩膀的距离。

    “我们的面料都是从南大陆进口的，就连因蒂斯的贵族们都青睐这种挺拔的效果，既美观又实用。”

    店老板一边快速记录着数据，一边忍不住继续夸赞他的衣服。

    “是的，您的服装在整个贝克兰德都算得上出类拔萃。”亚格尔不得不礼貌地附和。

    事实上，在没有窗户的试衣间里，他有些心不在焉。

    不是时不时尬聊的老板，而是一门之隔外，有一位女士在看衣服的同时探头探脑。

    他敏锐的感知早就察觉到了她的存在。

    也不是觉得有什么危险，只是.......

    透过门缝看试衣间，您这也太变态了吧？！要不是他只是脱了外套，他现在分分钟该报警了！

    亚格尔露出扭曲的表情，坐立难安地配合着测量。

    男孩子出门在外要保护好自己！

    就连触手怪也是。

    不要再看了！！

    门外，对青年崩溃浑然不知的佛尔思继续偷瞄着。

    缝隙其实不大，不足以看清青年的全脸，她不得不左右换位试图多角度补全情报。

    “你倒是转过来一点啊.....”她小小声地念叨。

    窄小的店铺内，同时出现了两個焦急的人。

    “可以了。”几分钟后，老板终于吐出了让亚格尔如释重负的话，从口袋里递给他一张纸，“这是凭证，您周日以后可以来店里，出示凭证取服装。”

    “好的，非常感谢。”亚格尔迅速地披上风衣，缓解脊背发凉的被偷窥感。

    试衣间的门被老板推开。

    店面内，站着一名咸鱼气质的少女。头发和裙子虽然都相当整洁，但还是能从简单的皮筋和不戴束腰的细节里看出竭尽全力的敷衍。

    少女亮晶晶的眼睛随着他们的出现转了过来，让亚格尔看清了她的全脸。

    是之前街对面被抢少女的同伴。

    不是奇怪的变态就好。

    亚格尔松了一口气，默默停止自己内心质问贝克兰德人心不古的咆哮。

    相比于开始放松的亚格尔，佛尔思被突然出来的观察对象吓了一跳，紧张地都有些结巴了：“嗯，老板您.....您好，请问这件礼服裙怎么卖？”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不要被注意到。

    还好，那名青年和老板告别后，用诡异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就直接离开店面了，确实没有过多在意她。

    但是那一眼是什么意思？

    佛尔思在心里纠结了起来。

    “小姐？小姐？”

    “啊，什么？”被眼前老板的声音终于拉回神的佛尔思下意识反问了一句。

    “这件礼服裙五十镑，请问您需要吗？”

    “五十？！”

    女声破音的问句回响在店铺里。

    --

    五分钟后，佛尔思踉踉跄跄地出现在了小巷里。

    “讨厌的奸商，讨厌的贝克兰德，讨厌的资本家！”她一边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一边用力踢开前面的石子，把愤怒发泄在可怜的砖石路面上。

    “一条裙子五十？五十？我一本书的收益都没有几个五十。”佛尔思嘴里小声嘟囔，为自己差点赔钱的惊险感到后怕，“还好我没有把裙子搓坏。”

    “唉，休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啊？”

    阴暗的巷子里，佛尔思突然停了下来，一动不动。

    少女柔软的后背感受到了冰凉的寒意。

    一柄闪烁着银色光辉的短刃抵在她的腰上。

    “你在找我吗？”

    她听见冰冷的男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