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偶遇

    半小时后，嘀嘀咕咕的埃蒙德律师总算谈完了。

    “非常感谢您对我们事务所的信任，”他握着克林特子爵的手，“您所有的疑点就是以上几个部分，只要您合理规避了，我相信警局一定不会为难您的。”

    克林特憔悴地点了点头：“谢谢，愿女神保佑你。”

    他把黄金戒指重新裹好，放回公文包里。等到拿盒子时，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跟随发怂的内心，抬头看向亚格尔：“能麻烦你帮我把它装回来吗？”

    “好的。”端茶倒水兼律师助理的打工人用纸巾捻起桌上的丝巾，动作利索地在木盒上打了一个结，并把盒子放进公文包中。

    全程灵巧地没有碰到任何边角。

    另一边，埃蒙德已经笑眯眯地为克林特打开了门，露出了请的手势：“您不必太过担忧，一切都会好的。我先带您去前台缴费。”

    克林特收拾好自己，转身踏出了装修精致的办公室。

    在跟随子爵离开之前，埃蒙德满意地转头看了一眼亚格尔：“你今天早上的表现不错，但是接下来就不需要跟着了，直接去财务部领资金买西服吧。这次案件的提成会在月末随工资发给你。”

    行吧。

    亚格尔对他颔首，整理好风衣上的褶皱。

    这家律所没有白来。一天上半天班，还有提成和购物资金，果然是公爵供养的小资躺平公司。

    李斯特，非常抱歉，你可能需要在床上多躺一段时间了。

    他合上镀金的门把手，向财务部走去。

    克林特和埃蒙德的谈话已经占据了大半个早上，临近午饭时间的财务部嘈杂一片，穿着靓丽的男男女女聚在一起聊天，似乎完全没有工作的心思。

    从实际角度而言，事务所并不需要这么多财务，其实连律师助理也不是很需要，然而为了给客户营造大企业的感觉，他们还是聘请了不少非必要人员。

    和需要接触顾客的亚格尔不同，大部分财务人员领着微薄的工资，是闲赋在家的中产家庭子女充当的。他们并不是很需要钱，上班只是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罢了。

    少部分才是真正上班的高薪白领。

    莫丽小姐就是其中一员，在亚格尔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她正充耳不闻地敲打着打字机，身旁高耸的厚厚报表彰显着她与其他员工不同的身份。

    “你好，我来领取入职购买服装的资金。”亚格尔走上前去，站在她的工牌前和她打招呼。

    “姓名，直属律师，在表上签名。”戴着厚厚镜片的莫丽头也不抬地甩给他一张表格。

    她的双手在古老的键盘上飞速跳动，几乎要把印墨的零件打出残影。

    一行打完，她伸手‘啪’地一拍，把校位的拨片从右侧打回左边的第一格，随后继续噼里啪啦地工作。

    这强度看得亚格尔心有余悸。

    还好没有尝试强行挤进这里的财务部。工资虽然有十镑一周，但据说两個月送了六个人进贝克兰德中心医院。

    莫丽是部门硕果仅存的打工人了。

    据说，下个月她就可以晋升部长。

    亚格尔把填好的表交回给莫丽，看了一眼她的脸色。

    莫丽小姐的黑眼圈比连熬两个通宵的子爵更加漆黑，眼中布满血丝，不出意外医院已经为她留好了床位。

    “这里是资金。”莫丽递给他几张钞票，“入职补贴会在周末统一发放，奖金在月底。好了，现在伱可以走了。”

    她紧锣密鼓地重新投入打字劳作中。

    接过她从桌子底下的皮箱里拿出的十镑，亚格尔微微欠了欠身。

    为莫丽祈祷她能撑到升部长的那一天。

    至于他，他下午的当务之急是买一顶能让他不用天天鞠躬的帽子。

    贝克兰德的男性在告别时常常行脱帽礼致意，而没有帽子的他总不能摸摸头彰显他智力属性不足。*

    呸，猎人才没有智力栏。

    亚格尔把十镑塞进风衣口袋里，坐上了一辆马车。

    “贝克兰德中心商区，谢谢。”

    --

    佛尔思和她的好友休此时正在逛街。

    佛尔思受到邀请，明天晚上要去参加格莱林特子爵的文化沙龙，她需要一条新裙子。

    虽然她们以往参加都是为了和奥黛丽小姐交易，而这次伯爵小姐似乎没有要出席的意思，但是为了遮掩，佛尔思还是必须一直参加沙龙。

    这让她一直很难受。

    “我就说我这次装病其实也没什么嘛，一个人怎么可能每次都参加沙龙，偶尔总要休息一下的。”佛尔思愤愤不平地嘟起嘴。

    “是吗？”她小个子的好友发出一声冷笑，“除了奥黛丽小姐来的那几次，你哪次出席了？”

    “我明明经常.....”

    “上上周你说灵感来了需要写作，上上上周你说编辑请你修改文章，上上上上周——”休点着手指报出了一长串。

    “好了好了，我错了！”佛尔思迅速滑跪，委委屈屈地搓手。“我就是觉得太累了，和那些人聊天实在不是我的强项啦。”

    休斜眼看她：“我知道，但是这难道不是你这周唯一的难事吗？你的新书开始写了吗？”

    佛尔思又泄气了：“没有。”

    这次她不甘认输，开始嘟嘟囔囔起一系列理由，比如夏天太困，早晨太阳太晒，下午太适合出门散步，晚上太暗写作很困难等等等等。

    休一边用手戳得佛尔思咯咯笑，一边恨铁不成钢地教训：“借口！你不如说一年四季都不适合好了。你今天晚上就给我坐在桌前.....”

    她突然愣住了。

    街道对面，来来往往的马车中有一辆停在了手工服装店门口，车厢中走下来一名黑发的青年。

    青年穿着墨绿色的风衣，表情漠然，在递给车夫几块硬币之后，回头径直走向街口的手工服装店。

    转身的瞬间，他冰冷无机质的黑色眼眸瞟过对面的休。

    休如坠冰窖。

    “休？怎么了？”

    正在和她打闹的佛尔思露出疑惑的眼神。

    “没，没什么。”休强装镇定，脑子里迅速浮现出昨天的一席话。

    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不行，不能想！半神说不定连她在想什么都能知道！

    冷静，必须要冷静。

    休脊背发凉地看着那道消失在店铺门口的背影。

    “休！你到底怎么了？那边有什么？”佛尔思提高了声音。

    好友嘴角下抿，放在背后的手不住地颤抖，和她之前追踪齐格林斯时害怕的样子一模一样。

    “你不要管！什么也没有。”休厉声喝止。

    意识到自己语气过重了，她急促地呼吸几下，努力压低声音：“这不关你的事，我也很安全，谢谢你佛尔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