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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里又哭了多少回,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和疲惫。 直到和闻时擦肩而过,那姑娘才忽然醒了神,盯着闻时他们看了好一会儿,差点撞上迎面而来的其他人。 和很多曾经入过笼的人一样,她其实并不记得笼里的事情,只依稀有些印象。 印象里,她做过一个梦,梦里见到了姥姥,好像还有几个人陪着她送了姥姥一程。 可她不记得梦里陪她的人长什么样了,只是偶尔在大街上看到某个行人,会觉得有点面善,仿佛似曾相识。 兰兰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叫住谁。 她只是带着一丝抓不住的疑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转身没入了人海之中。 这对她来说是极为偶然的一刻,但对闻时和尘不到而言却是常态,毕竟他们送过太多人,见怪不怪。 这只是平静生活中的某一天,并没有什么稀奇。 尘不到不知什么居心,在那商场附近挑了一家队伍排到天荒地老的糕点店,牵着闻时去买了些点心。一边笑,一边欣赏傀术老祖那张写着“傻x才排这种队但有人想吃而我不能造反”的脸。 只不过很快就被报复回来了—— 傀术老祖掏出了他并不怎么样的骗术,用“西安有家他曾经常去的百年老店,饭菜的味道特别好,他很怀念”这种一听就不像他说的邪门鬼话,骗得尘不到点头答应下来。 然后他凭借着二十多年前的记忆,找到了那家以美(辣)味著名的所谓百年老店,让完全不碰一点辣的祖师爷陪他吃了一顿大的。 那一桌形容起来只有三个字:满江红。 而尘不到对这顿饭的评价只有一句话: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 因为某人其实也不能吃辣。 他们那天是打算直接回松云山的,因为离白梅花开也没多久了,得守着养灵阵。但最终阵门却开到了沈家别墅的客厅里,正对着冰箱。 落地的时候,夏樵都懵了。 他跟一人多高的冰箱脸对脸,然后转头认真地问闻时:“哥,你是热了还是饿了?” 他哥还没开口,祖师爷就接话道:“他是辣坏了,想偷你饮料喝。” 闻时:“……” 自己家的东西,算个屁的偷。 闻时转头瞪着尘不到。 他简直纳了血闷了,都是不吃辣的人。按理说尘不到别说辣的,东西都不常吃,不是应该反应更大么?怎么嘴唇红了的只有他? 这个瞪视只有几秒的工夫。 但等闻时回过身去,拉开冰箱门,他便发现整个冰箱保鲜层空空如也,一罐饮料都不剩了。 鬼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老祖不信邪,又皱着眉拉开冷冻层,发现连冰棍冰淇淋都不见踪影,仿佛人间蒸发。 老祖:“……” “卧槽,我饮料零食呢?!”夏樵目瞪口呆,一时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只有闻时是明白人,毕竟从小到大不知被作弄过多少回了,除了尘不到,还有谁干得出这么人的事? 他舔了一下火辣辣的唇缝,面无表情地抓着冰箱门站了一会儿,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 于是他丢给夏樵一句“走了”,扭头便没了踪影。 尘不到开阵门回松云山的时候,老毛和大小召在山道上站岗。见到傀主连招呼也没打,一动不动,绷着脸,仿佛三株迎客松。 “人呢,回来了?”尘不到。 大召嘴角抽动了一下,仿佛想交代,但忍住了:“嗯……没回。” 小召跟着到:“真的……没回。” 老毛默默翻了个大白眼,服了这俩丫头。不会说谎的劲也不知道像谁。 尘不到朝不远处紧闭的屋门看了一眼,忍着笑意说:“气得厉害么?在我屋里还是在他自己屋里?” 大召又抽了一下,说:“嗯……在他自己屋里。” 小召默默给了自己嘴巴一下。 老毛放弃了,忍着第二个白眼说:“您屋里。” 明明凭这师徒俩的本事,山里哪里躲只鸟他们都清楚。偏偏一个不让说,一个还来问。 弄得跟真的似的,这是什么新鲜玩法。 “哦。”尘不到煞有介事地点了一下头,抬脚朝屋子走去。 他刚回山的时候还是一副温文尔雅的现代模样,短发、衬衣。走向屋门的过程里,头发便由短及长,殷红罩袍和着雪白的里衣扫过山石蔓草,像是在逐渐漫过来的月光下,褪去了障眼的虚影。 他靠在门边,抬手“笃笃”敲了几下。 彼时闻时正坐在桌案前,绷着脸从竹盘里拿了个杯盏,不轻不重地搁在面前,白色的宽大袖摆堆叠在桌面,又很快垂坠下来。 他手旁有个小火炉,炉上汩汩煎着水,隐隐有茶香顺着雾气散开来。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他在心里回了一句“聋了,听不见”。 可没过片刻,他还是抬起头来。 外面的人仿佛能感应到他的动作,门在他抬头的那一刻“吱呀”一声开了。只是进来的不是尘不到,而是一排矮子。 “……” 什么玩意? 借着门外透进来的月光,闻时终于看清了“来客”。 那是七八只傀术捏成的兔子,圆滚滚的像一堆小雪球。它们以正常兔子并不可能做到的姿势,两爪上举,头顶冰可乐,整整齐齐、气势汹汹……排成一纵队朝闻时滚……不是,走来。 领头的那个还有点不一样,它高举的可乐上贴着一张字条,上面是极有风骨的一行字:赔罪来了,笑一个。 闻时:“……………………” 这就是判官祖师爷干出来的事。 闻时漠然地坐了一会儿,然后那些雪球开始揪着他的袍子往他身上爬。 又过了几秒,他拽住衣领以免被兔子扯下去。然后抓过一罐冰可乐,“啪”地掰了拉环喝了一口,这才抬起眼。 就见尘不到倚在门边,背后映着月色,眸光扫过桌案和红通通的炉火,对他说:“我来讨茶。” *** 那一刻,夏樵正站在沈家客厅的墙边,从名谱图的尾端收回手。他在自己名字上抹了一下,指肚没再落下墨印。 因为这一次,“夏樵”两个字不再是他强行添上去的了。 他看了很久,然后走回卧室。 他在卧室那张靠窗的桌前坐下,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本子,翻到空白的某一页,抓笔写了起来。 曾经很小的时候,他看见沈桥伏案写着日记,总会忍不住问一句:“爷爷,写这个干嘛?” 沈桥说:“想记住一些东西。” “那用脑子记住不就行了吗?” “太多了,总会忘记一些。” “忘了很严重吗?” “不严重。”沈桥说,“但是会很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