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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得挺巧,吴苓刚刚睡过午觉,抓了个枕头靠在身后,正跟崔景行的乌江战友孙淼就国歌里的一句争得天昏地暗。 孙淼手舞足蹈,绕着病床扯嗓子,坚持将里头的一句唱成“每个人民迫切发出最后的吼声”。 吴苓一但纠正,他立马拧着眉说:“我一个当过兵的还能不知道国歌咋唱?” 实在着急了,指着吴苓道:“你个老太太能有什么记性,我比你年轻比你见识广,当然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吴苓气得直拍翻白眼,猛地看到推门进来的崔景行,像搬到了救兵,连连挥手道:“小行,小行,快来,你这战友忒不爱国了,连国歌都不会!” “嘿,我说你这老太太——”孙淼还要理论,这时被人截住去处。一瞅隔壁崔景行满脸的“你再敢废话试试看”的神情,立马萎了下来。 瞧到跟在后边的许朝歌,孙淼挺感兴趣地向她伸出手,说:“孙淼,喊孙哥就行,你叫朝歌对吧,景行一天提你八百回。” 谁都知道是句玩笑话,许朝歌的脸还是热了一热,垂着眼睛不知道是跟他握手还是不握,崔景行这时候来抓她肩膀,说:“别理他。” 吴苓看到许朝歌,也很是兴奋,坐直身子去拉过她的两只手,道:“你可来了,知道我闷得慌是吧?赶紧来给我跟小孙做判断,我唱的那句才是对的吧?” 许朝歌坐到她床边,笑道:“他的肯定不对,可您是怎么唱的?” 吴苓乐得不行,回答之前先向孙淼丢了个得意洋洋的眼神。 孙淼挺不服气的一声切,大摇大摆坐去一边看崔景行削苹果,踟蹰着要跟他说悄悄话,被崔景行手里明晃晃的刀逼退好几回。 吴苓清清嗓子,打第一句往下串,唱到关键时候,特地抬高了声音:“……每个人被迫地发出最后的吼声!” 许朝歌噗嗤一声,笑着往她怀里钻。吴苓着急问到底对不对啊,她连连点头,说:“对,对,您唱什么都对。” 吴苓点着她鼻尖说:“你呀,就会哄我,一张小嘴抹了蜜似的,我以后可不能信你了。说吧,今天遇见什么麻烦了,小行一听到电话脸色都变了。” 许朝歌下意识去看崔景行,尽管孙淼一直缠着他说东说西,他却始终专心致志地对付手里的苹果,皮削得又长又薄,一直不断地拖到地上。 在这儿,许朝歌没办法明目张胆的把整件事告诉给吴苓,只能支支吾吾的描述大概,担忧地说:“也不知道现在手术进行得怎么样了。” 吴苓宽慰:“肯定没有问题,主刀的可是有名的专家。不过你这朋友为什么喝那么多酒啊,是不是因为感情上的事?年轻人就是这样,整天分分合合的,小行最近好像也和那女学生闹得不愉快。” 被刻意分开的两个人终于又在话题里有了交集,许朝歌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装作不知情,矛盾都如实写在脸上。 吴苓还远远没到老糊涂的地步,回想上回她提起这话时,许朝歌维护同学的急切样子,和现在欲言又止的不安,没花多少时间就弄通了。 她拉过许朝歌小声问:“这次来医院的……就是那姑娘吧?” 许朝歌低着头,抿了抿嘴。 吴苓当做是默认,慢慢靠回坐垫上,半晌,直勾勾看着许朝歌说:“其实小行原来不这样的,都是我耽误了他。” 许朝歌想不出这两件事里的逻辑关系,当做是一个母亲对儿子的维护。余光里有人走来,向床上的人挥了挥手里的东西。 吴苓说:“我不吃,你给朝歌吧。” 许朝歌连忙说不要,不过刚一张嘴,被苹果将那两字堵在喉咙里。她只好两手捧着小咬下一口,丰沛的汁水铺展在嘴里,清甜甘洌。 “谢谢。”她说:“……不过,你之前洗手了吗?” “……” 这问题着实十分深刻。 许朝歌努力思索,方才两人一起进来后,崔景行就拿过苹果坐去一边削了起来,期间压根没往其他地方跑过。 崔景行想必也已经发现了不对劲,这时候看着她的眼神里都带着威胁。 许朝歌脑袋一缩,重新啃了回去。 ☆、Chapter 12·关于他的第二件事 医生查房,许朝歌他们都从吴苓的病房里走了出来。 孙淼几次三番想跟许朝歌说话,全被崔景行给挡在前头。无计可施,只好悻悻然先走一步。 许朝歌礼貌地跟他说再见,他立马贼兮兮地朝她笑,说:“是挺快再见的,一会儿你回去,我送你!” 许朝歌想到他奔放的车技,心虚一笑:“不麻烦了。” 孙淼在时不太自在,孙淼一走,空空荡荡的走廊,连成片的白灯,再加上旁边存在感十足的男人,许朝歌更不自在了。 “那个——” “那个——” 同时开口,同时闭嘴,崔景行看着老爱低头的许朝歌,说:“你先讲吧。” 许朝歌搓着手:“阿姨是怎么了?” “你想听?” “不能说吗?” 崔景行琢磨了一会儿,带她走去这一层的休息室,关上大门,押着窗。 风一点点吹进来。 “脑袋里长了一个瘤。”他在自己头上画个圈,指出大概的方向:“平时看起来和常人无异,偶尔就会犯糊涂,你应该看到过两回。” 许朝歌想到吴苓空洞的眼睛,神经质的举止,平日里的好记性,一旦发作起来,就连亲儿子都不认识。 天有不测风云,好人总是命途多舛,许朝歌觉得胸闷,问:“严重吗?” 崔景行反问:“你说呢?其实已经是老毛病了,她十年前就因为这个做过一次手术,以为那次结束就会根治的,没想到还是在同样的位置复发了。” “现在是在等着做手术?” “先养着吧,手术的风险很高,能有其他办法,就先用其他办法。” 房间里的两人不约而同的沉默。 崔景行子口袋里摸出烟盒,问:“介意吗?” 许朝歌说:“你请便。” 他于是将窗子再开大一点,自烟盒里抖出一根,一手圈在面前点上。 烟雾弥漫在口腔的时候,他方才觉得心定下来一点,松垮地斜倚在窗前,一双眼睛没有焦距地看着外面。 许朝歌看着他线条紧绷的侧脸,脑海里居然满是那天的老人之家,他圈住吴苓时落寞的神情,无奈的言语。 一个人无论有多穷凶极恶,面对母亲,永远会是那个纯粹的小孩。许朝歌心里一动,说:“吉人自有天相,阿姨那么好的人,肯定长命百岁。” 崔景行回头看她:“谢谢啊。” 许朝歌又不好意思看他了,说:“说的心里话,这有什么好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