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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维周三一天都在寝室给自己做心里准备。 代班已经不是带班了,荣升成正班。他们老张已经修养完事回到了岗位,因为刚生产的原因禁不起高强度的带班工作,一时之间又没有合适的人选,老教师要不退休要不动手术,一时之间代班这个青瓜蛋子就担负起了理科一班班主任的重任。 宫维就直挺挺的在卧室躺尸——唯一的活动就是在耳朵里塞上耳机听英语听力,不至于单纯浪费宝贵的一天。 “……不是,你这小孩怎么搞的?让你去医务室你也不去,我摸着也没觉得你发烧,今天会考模拟你为什么不去?……别说你真生病了,考a也是小意思……” “别理我。”宫维咽下那个单字“滚”,默默抬起手,掌心是一个小mp3。他一路按着音量键差很少就要满格。 这玩意是宫雅蓁前几天给他的,不知道又是谁送的。她不同样式的大概有四五个,随手扔了一个给自家小孩。 娃娃脸班主任瞬间变成包子脸。 “你把这破耳机给我摘下来!怎么好好的突然就犯病了?” 宫维心里烦,寻思这位也是负责任到让人头疼的程度。 “过两天就好,别烦我行不行?” 包子脸瞬间变成紫茄子。 “我不管了,马上就下课了,下节课我得回去了,不然化学老师敢把课间占了,我还得用我上课时间给你们放出去上卫生间。” “……”宫维还是一言不发。 紫茄子叹口气,站起身离开他们寝室。 宫维睁开眼睛,看着头顶天花板。 晚上放学的时候宫维还在床上躺尸。 张珣回了宿舍。 “……这位朋友你不会一天连厕所都没去吧?你裤子的褶皱跟我早上走的时候一毛一样。” 宫维本来半梦半醒,被吵到瞬间睁开眼睛。 “你不是周三一放学屁滚尿流就回家吗?怎么回来了” 张珣哽咽了一下。 “……我那次是因为尿急……等等咱能不提这事了吗?” 宫维面无表情三秒后,突然崩不住笑了出来。 张珣向来是周三早上就把自己脏衣服锅碗瓢盆什么都收拾好带到班上,然后晚自习下课铃一响起整个人就是脱了缰的野狗,瞬间就窜到自家车上,头也不回的狂奔。 ……所以宫维都纳闷,这人平常上体育课跑步都跟要了他亲命一样,怎么一到这时候跑的比刘翔都快。 结果那天张珣坐立不安的憋了一节课,等到好不容易下课铃响了准备回家,一使劲……就尿裤子了…… 但是宫维万万没想到大哥骚操作层出不穷,老母猪带胸罩一套接着一套。 张珣一点不慌,把身上宽松的校服脱下来,直接系在腰间,挡住菊部地区,然后接着发起第二次冲锋。 ……宫维简直对这位厚脸皮程度叹为观止! “讲真,你还真是个奇葩。这正难受呢,结果你一来就没事了,”宫维起身跳下床,也开始收拾自己的包裹,“谢了兄弟,有时间请你搓一顿大的。” 他的东西不多,除了床头十几本书,换洗衣服就一套,两套校服加上一套常服来回穿。 张珣看了他的状态偷偷松了口气。 “为父甚慰。” 宫维瞪了他一眼,拉开门就走了。 张珣摇摇头,坐到自己床上傻笑,猛然间又闻到了似有似无的味道,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跪在地上,颤抖的双手一拉开床单,床底下赫然是自己两个礼拜前藏起来的臭袜子。 ……怪不得最近睡觉总梦见去了海边。 96 “他好的够快的,竟然都不用输液了。” 宫雅蓁知道宫维被拐回了宫家大宅第一时间的反应也是非常耐人寻味。 宫维表面依旧云淡风轻,心里却在苦笑。 他是真压根没想到原本自己以为最没有威胁的长辈原来一直在暗处伺机而动——而且明显这位段位十个段则诚没准都顶不住。 “我去学习了。” 他站起来,像往常一样把两人吃剩的锅碗瓢盆都收集起来抱到厨房扔到水池泡上,从底下橱柜里翻出烧水壶和茶叶。 宫雅蓁含笑看着宫维一举一动,看着看着笑容就凝固了。 她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第六感模模糊糊告诉了她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但又不知道是什么…… 宫维回了二楼自己的小屋。 他不在的日子,宫雅蓁经常偷偷摸摸的来:不是摆两样小玩意就是给他添点新家具,虽然大部分都是“你妈觉得你缺而不是你真的缺”的那种鸡肋东西。 看着窗台多出来的两个仙人掌,眼尖的他还发现第三个浅浅的花盆印子,估计是哪个生命力不顽强的倒霉植物已经被处理掉了吧; 床头多出来两个他不太认识的毛绒玩具,价格一看就不会很便宜,因为宫雅蓁大概率是在品牌专门店买的正版玩偶,实在要说特点,那可能就是丑得一逼…… 心很累的宫维走到床边,他实在感慨宫耀国是真的阴毒。 他现在别说演戏,就连学习都提不起兴趣。 这件事可以说百害而无一益,效果堪比吃屎没准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把自己摔到床上,床垫过于优良的弹力直接弹了回来…… ……宫雅蓁这是趁他不在把他硬板床给换了个席梦思床垫啊? 宫维也是哭笑不得。 楼上宫雅蓁心里惴惴不安,但是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烦些什么。 段则诚最近装逼起飞,硬是给她穿了好几本英文原文,让宫雅蓁看了俩人可以讨论,要是运气好没准还能参与合作。 ……合作,合作你个大头鬼啊合作! 宫雅蓁想着中文都看的头晕眼花,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上了岁数的缘故,更别提看英语了,看一行只有前三个单词能进脑子,后面不知道为什么被系统自动拦截,每个单词似乎都认识,但是合在一起硬是不知道什么意思。 太难了,简直太难了! 宫雅蓁心里有数,段则诚那英语水平和自己半斤八两,但好歹在那边也呆了这么长时间,每天就算不主动去学肯定也每天都被动输入,耳濡目染至少听力是没什么太大问题的。 她靠在书房的扶手椅上开开心心的看着自己上个月的信用卡账单,然后又看了看入账,默默无语了一下,感觉段则诚要是再不回来,自己可能又得过上回宫家腆着逼脸要钱的窘境。 她虽然不是依萍,宫耀国也不是陆振华,但是世间但凡牵扯上钱就很尴尬。 宫耀国当然是欢迎,吴碧莲也会二话不说就拿钱……但是就是太惭愧了,毕竟年纪已经一大把。 看着看着突然看到一串稀奇古怪的家具花销夹杂在吃喝玩乐的娱乐消费里面——宫雅蓁才想起自己上个月没少给宫维屋子里添东西。 也不知道小孩喜欢不喜欢。 宫雅蓁美滋滋的想着,寻思要是人家不喜欢还得找搬家公司……算了你不喜欢也忍着吧,你原来旧家具早都进回收站被分解了。 她知道了宫维被拉到宫家去以后一直惴惴不安,聪明如她,某个答案一直在心底压着但是却强行不去翻动。 不愿多想的宫雅蓁抱着段则诚给她的几本英文原著到了自己房间,然后随手扔到了床头柜的最下一层,想着既然拿到了这里有朝一日自己肯定会良心发现看…… 就像被她随手扔进记忆角落的宫宅和宫耀国。 她始终低估了宫耀国对她的感情。 98 宫雅蓁是真的生气了。 当然不是因为被轻薄——毕竟在她的贞操观里亲嘴约等于牵手拥抱,反正都是肢体表皮接触,伸舌头另算。 ……当然还有最关键一点:她根本没觉得自己被亲了,而是被一只狼狗咬了…… 这小伙子也太努力了!哪有亲人给人家啃破皮的?! 但无所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宫维竟然一把拉住她想勒死她! ……好吧,她明白是紧抱,但是,但是…… 但是你抱就抱呗,你发什么疯呢? “不要离开我。” “……我没说过要把你赶走啊?” “跟我走吧。” “……去哪?” 宫维被推到在地上,但是年轻人身体素质直逼老祖宗,也就是猿猴,所以到他鲤鱼打挺爬起来重新把宫雅蓁按在床上只过去三秒。 宫雅蓁觉得好笑,也不计较小孩的胡言乱语。她从小反骨,但是无奈自己的五指山比普通孩子大那么千八百倍,所以到了也没翻出个花儿去,直到现在,日子看起来也不错,所以也就这么过。 ……其实哪里有什么看似不错,只不过童年遭受创伤太大的人,长大无论遇到什么挫折,都理所应当这是生而为人的本分,因为再苦也苦不过童年。 宫维却好像丧失了往日的理智,开始像一个真正的16岁少年一样,开始……犯浑。 没错,就是犯浑……反正至少宫雅蓁看来就是犯浑没错了。 “你等我十年……不,八年,最快七年,我一定会努力学习然后找到好工作,到时候我养你,你就不用跟身边这些乱七八糟的人来往,每天虚与委蛇了。” 宫维极度认真的说着在宫雅蓁看来宛如笑话的语言——她表示充分理解,毕竟她也年轻中二过,而且她的中二期过的可以说非常色彩纷呈没错了。 “不是,可是我觉得我现在生活还不错啊?我真这么觉得的,有钱有闲,做的是自己最想做的工作,不至于虚度光阴浪费才华,而且还能创造流传于世的作品,甚至可以把自己最龃龉龌龊的思想隐晦的在作品里体现——爽度大概约等于你们男孩子打手枪差不多吧,”宫雅蓁笑着说完,竟然还肯定的点了一下头,“是的,没错。” 宫维哭笑不得。他觉得两人说的是一件事,又不是一件事…… “我知道你喜欢段导……但是他不好,所以我觉得我可以试一试……不,是你的选择只有我。” 搁以前,宫维肯定不会发出这么进攻性强的宣言,他一点也不害怕埋长线花时间最后得到最甘甜的果实。 他是最蛰伏的猎者,是最沉着的捕手。 但是宫耀……老匹夫,把他的计划已经完全打乱,当然打乱最支离破碎的部分,是他的心。 他的沉着,在关于宫雅蓁这块的,一句完全土崩瓦解。 宫雅蓁不乐意的,但是只是皱眉头,寻思这年头能管我的还没出生呢,你个臭小孩凭什么管我? 就因为我和你睡过?拜托我什么都不知道好不好? “不是,小同志……你要不要先学会习冷静一下?” 她尽可能的好言好语,同时想从宫维床上坐起来——但是被狠狠按住。 “不,你不懂我什么意思……我是认真的!” 宫维认真的语气少见带上了急迫。 宫雅蓁也生气了。 “你认真的屁。咱俩没戏。” 宫雅蓁说完这句话硬是从宫维的钳制下挣脱出来。 她起身,回头对小孩,从神情到语气都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咱俩没戏。你要好好学习,多少钱我都供你,然后走上社会,做一个活在阳光下的人。” “和一个和你一样在阳光下成长起来的人结合,然后有好几个孩子,最后在孙辈的围绕下奔赴极乐。” “你要走跟我完全不一样的人生,走我走不了的路,然后让我看看,这种看似平淡但是却正确且幸福的人生,究竟是怎样的……” 一层将破未破的窗户纸,只差一阵不经意的风都能吹破…… 宫雅蓁离去,宫维暗自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