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她当机立断:“你先在这里等我,我去拿块热毛巾,给你痛的地方敷一敷,再叫泠姨过来给你看看。” 宇文晟却道:“不必了。” “不能再拖了,我的事你那么上心,非得将人泠姨架来营寨给我及时调理,你自己的身体却这般漠不关心,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郑曲尺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见她说着就要走,他手臂一伸,就拉住了她的手,将人扯到旁边一屁股坐下。 他将她的手,从自己衣襟处伸进了他的冰冷腹部,那温烫的感觉令他舒服地微阖上眼眸,身体慢慢靠在她的肩膀上。 郑曲尺一僵,她的左手现在就像被按在一块有弹性的冰块上面,那奇异又腻滑的触感让她浑身发毛。 “你、你干什么?” 宇文晟声音很沉低:“我不需要热巾,你来温着我就行了。” 他当她暖水瓶来使吗? “有病,咱就得治,你这么做也只是暂时缓解一下而已。”她苦口婆心地劝。 “不试一下,你怎么知道没用?” 郑曲尺很想说,你别杠,也不用试了,她又不是人参娃娃,碰一下就能治病,她敢肯定,这么做除了心理安慰,毫无效果。 “身体是你的,我也劝不动,但要是试了没用,你最好还是去瞧瞧军医。” 宇文晟无所谓道:“没用的,我瞧过邺国最好的太医,他说我这是打小落下的毛病,除了将养,别无它法。” 打小? 他不是邺国的贵族子弟吗?怎么还会打小落下这种病根? 郑曲尺猜测:“你小时候……太挑食,所以经常不吃饭吗?” “倒不是不吃,而是……”他一双过于雪亮的眸子定注于空气当中,表情落于翳影当中,如幽昙花般阴暗:“需要与狗抢食。” 郑曲尺一听,心突地就“咯噔”了一下,就跟一脚踩空时的感受一样。 她觉得,她不应该再跟他继续探讨下去了。 有句话讲得好,知道得越多就越不是一件好事,但是人的好奇心就是这么奇怪,它能控制着她不由自主地问出一句:“原来你从小就这么凶狠啊,连狗都抢不过你?” 话一出口,她人就宕机了。 卧槽,她脑子估计是打结了吧,竟然可以问出这么一句脑干缺失的话来? 可宇文晟听了,却与寻常人的反应不同。 “呵呵……”宇文晟听她这么说,半分不觉恼怒,反倒乐不可支地笑了,但因为动作太大牵动了腹部,又呼吸重喘了几声,似乎正隐忍着一种无色的痛楚。 “对啊,连狗都怕我。”他嘶着嗓音哑笑道。 该! 叫他笑话她。 可她还是小心、轻柔地给他揉着胃的位置,想替他减轻些痛苦。 “那个,你父母都不管你的吗?” 话刚问出口,她好像又踩雷了。 记得不久之前王泽邦还提醒过她,他说,在将军面前不能提及他的亲生父母,还说这是一个禁忌。 她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但这也不能怪她啊,话题都说到这了,问起他爹娘不就是顺带口的事? “我乱问的,你可以——” 宇文晟道:“我母亲……因我而死,而父亲则恨不得我死……你说,谁会管我这么一个妖孽祸害?” 郑曲尺发誓,这么冷的天,可她背上却冒汗了。 她果然踩雷了,一下炸出这么一件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想起了在天堑时,那个被宇文晟斩首的蛮夷,临死前他曾诅咒怒骂过的话。 他说——宇文晟,你这个妖孽怪物,难怪你爹娘至死,都在诅咒你不得好死…… 他还说——你个杂种!孽种!你以为没人知道你是怎么来的吗? 这字字句句,都是歹毒的字眼,恶毒的侮辱,她当时只当这是对方临死之前的怨恨发泄,可假如,他说的都是真的…… 郑曲尺背上的冷汗潺潺直流,心慌乱跳。 她会不会因为知道得太多,而被宇文晟事后干掉啊。 “那个……你不舒服,还是先歇息会儿吧,别说话了。” 她说着,就心虚又怂地伸手将他的眼睛给闭上,挪了点位置,将他放平靠在她的大腿上。 逃避虽然可耻,但有用。 宇文晟此刻的状态的确不太好,他任她摆布,浑身软绵绵,靠在她身上昏昏欲睡。 “曲尺……”他如梦呓一般轻唤。 郑曲尺听见了,她凑近去听:“啊?怎么了?” “你是不是……也在怨恨着我?” 这一句话,她分辨不清楚他究竟是神智清晰的时候问的,还是脑子不太灵光时问的…… 但她一时没有出声,心中没有答案。 而她的沉默持续了太久,宇文晟的呼吸已经趋向于平稳,人睡下了。 “为什么,柳风眠偏偏会是宇文晟呢?烦死了。” 她挠抓着头发,烦不胜烦地嘟囔。 —— 没隔多久,王泽邦就过来了,当他得知宇文晟身体不适时,立刻唤守卫去叫来军医。 眼看王泽邦将宇文晟的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郑曲尺就十分放心地将人交给王泽邦照顾了。 她在对方不满、指责的眼神下,抛下宇文晟这个病患就跑到福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