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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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走出院门,莫千澜才忍无可忍,往后靠在椅背上,“哎哟”出声:“世恒从前笑阿尨是抱娘蒿,没想到她这么大了,仍是如此。” 邬瑾道:“蓼莪中说,‘抚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您如此,她依恋之心,自然也是如此。” 莫千澜若有所思看着他,心里酸而自知,因此闭上嘴,不再开口,以免一说话,拈酸吃醋之气就泄露出去,让人嘲笑,只从袖中取出一封早已写好的信,让殷北递给邬瑾。 邬瑾展开信,一字一句,看的分明。 莫千澜先以三百万贯交付金虏,由金王不足九岁的幼子,前往高平寨外和谈,若金王之子能让莫家守宽州,十州之财,拱手相让。 他收起信,交给殷北,门前一暗,刘博玉谨小慎微走了进来,很是能屈能伸,对着屋中二人卑躬屈膝,团团行礼。 当他得知莫千澜让他送信和钱去金虏后,心里一动,险些要钱不要命,起了昧下三百万贯的心思。 莫千澜笑看他,他又毛骨悚然地将念头压下去,两条弯眉耷拉下来,伸手抹汗:“大爷,此事难办,一来时间仓促,难以在十一日送到,二来金虏凶狠,见到汉人,无论男女老少,不问青红皂白就开杀,小人担心信没送到,东西先让人劫走。” 莫千澜似笑非笑:“你在跟我讨价还价?” “贪婪是人之常情,”他摩挲身边方桌上放着的糖捧盒,“你是生意人,自然事事都想获利,不愿意折本。” 他忽然凛冽了神情:“但要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刘博玉白了脸。 他比那些官员更清楚莫千澜的手段,自莫千澜当家后,在宽州,莫家的规矩,就是规矩。 “是,小人马上去安排。” “三百万贯,去账房支取。” “是。” 一直未出声的邬瑾忽然道:“带张小皇子的画像回来。” 现在的金王,在十年前还是弱冠储君,却能踩着声势浩大的璟王上位,不能小觑。 若来的人并非金虏小皇子,在两朝誓书上做下的种种承诺,便都可以不作数,莫家反而白白送出十州之财。 刘博玉看向莫千澜。 莫千澜点头:“按邬通判的话去办。” 刘博玉对邬瑾的尊敬立刻更上一层楼:“是。” 第342章 程三 莫千澜一挥手,把刘博玉挥出去,对邬瑾道:“你回去休息吧,在我还活着的日子里,好好休息,不要再来。” 邬瑾道:“您还有没有话要和我说?” “没有,”莫千澜笑了笑,“有朝生而暮死者,有春夏生而秋冬死者,有十年、百年、千年而死者。虽有迟速,相去曾几何时?” 他的笑,难得如此舒展。 邬瑾起身告辞,走出院门时,祁畅追着他叫,他没有留神,也没有上轿,而是走一走这座宅子。 这座宅院,巍峨幽静,伫立在冬日的晌午,在一无所知的人眼中,这座宅邸正在衰落,内中闪动的全是鬼魅之影,与活人阳世间隔着一道血腥天堑。 积雪在地,寒风在侧,沉重氅衣衣摆轻摇,手指拂过墙壁,就可以听到这座宅子所发出的声音。 兴盛、衰败、厮杀,血溅上去,血落下去,血浸润到泥土里,滋养出莫千澜、莫聆风。 悲鸣、呐喊、眼泪,呜咽声散入青云,撞入耳中,吞入腹内,便是这对兄妹的宿命。 谁是这宅邸中正星紫微,谁是左辅右弼,谁是武曲破军,谁能占尽天机,谁会手握擎羊,全此帝王命盘。 邬瑾松开手,一步步踏了出去——当他再来时,莫聆风便是北斗正位、紫微帝星。 他离去时,祁畅仍然站在二堂院门外,饥寒交迫,等着莫千澜见他。 他等到莫聆风来,等到莫聆风回堡寨,等到夜幕降临,灯火点点,才有人请他入内,这时候,他已是饥寒交迫,身上没点热气,两条腿沉重如灌铅了般,拖沓着往里走。 屋中暖意让他打起一点精神,躬身行礼:“大爷。” 莫千澜在桌前吃粥,汤匙在碗中搅动,和瓷碗磕出清脆响声,他舀起一勺送进嘴里,费力吞咽下去,抬头扫他一眼:“说。” 祁畅毕恭毕敬道:“魏王给小人吃了一粒毒药,说三日后发作,让小人前来探听和谈事宜,还要把消息传给外面武德司的人,小人受大爷恩惠,情愿一死,也不愿背叛,特来告知大爷。” 莫千澜食难下咽:“当真不怕死?” 祁畅挤出一个可怜兮兮的苦笑:“小人不敢相瞒,心里其实怕的很,小人斗胆,大爷可否请李大夫给小人看一看,如果能得救......” 他热的厉害,总感觉自己体内“毒药”随之发作的更快,心慌意乱笑了一下:“实在是不能解,小人也认命了。” 莫千澜舀起一勺粥,嘴唇抿了一点:“不必请李一贴,魏王骗你的,皇宫里没有这样的毒药。” 祁畅一听这话,当即“啊”了一声。 而莫千澜像个孩子似的歪了脑袋:“如果有,我一定吃过。” 祁畅小心翼翼看他,低声下气道:“大爷,我有个想法......怕脏了您的耳朵,不敢说。” 莫千澜将汤匙扔进粥碗里,碰撞声越发响彻屋内:“说吧。” “小人随便编造些话,告诉魏王,再把消息送出去,引蛇出洞,您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