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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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释青静静地看着窗外,听着外面的风声。 青天白日,水雾弥漫,风细得如同水流,缓缓拨弄着路上行人的发梢。 灸我街上的声音慢慢传入耳中,水灾过去,一切都在重建,有的商铺已经开了门,卖力地招徕客人。 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这就是没有他打扰的时候,齐归生活的地方。 做梦一样。 齐释青神情空白地望着窗外,直到太阳在空中走过了一个角,气流的声音突然产生变化。 他的瞳孔动了动,看见几道黑色的身影翻入灸我崖的院子,扑通跪在吊脚楼外。 “属下来迟了。” 恕尔的声音响起。 齐释青仍然没有动。 隔着一扇窗,他无悲无喜地看着随恕尔一同跪下的暗卫,什么都没有做。 来迟了。 他迟缓地在心里念着这三个字,想,在所有人当中,他才是该说这句话的人。 吊脚楼里跪着的弟子,是原本守着榴莲园地下火眼的那一支,临危受命离开驻地来到蓬莱岛东。在天象大变之时,他们赶了过来,在最后关头清醒地祓除邪阵,阻止了邪神降临。 窗外跪着的弟子,是他的暗卫,从蓬莱岛各处向东赶来,一个个形容狼狈,浑身带伤。 他们都何错之有。 而他,废了半身法力,却不认识齐归的模样。 齐释青的手臂颤抖起来,身躯有些摇晃。他低声说: “都起来。” “都回去吧。” 刘大刚在灸我崖二楼的窗边,目送黑衣弟子鱼贯而出。 他遥遥注视着他们穿过长长的灸我街,在百姓各种意味的目光里销声匿迹。 然后刘大刚把窗户关上,小声地呜咽起来。 他哭了一会儿,就努力止住,手背狠狠地擦了擦眼睛。他把那件他洗干净、晾晒着的第五君的衣服收了回来,认认真真地叠好,放在第五君的床榻上。 这件青色、起了毛边的旧袍子,是师父最后穿过的衣服。 大刚抽着鼻子,抬脚走回自己屋。 再出来的时候,他一身白衣,额头上系了白色的抹额,发带也是白布。 披麻戴孝。 刘大刚手捧第五君的故衣,从楼梯上下来。 走到最后一级的时候,他脚步顿住了。 齐释青黑色的身影正站在那面灵堂前,目光落在最下方,那个空白的牌位上。 他竟然还没有走。 刘大刚不理会他,捧着第五君的青衣绕到长案后坐下。 齐释青转过头,看见他一身惨白,又看见他捧着的衣服,瞳孔刹那间紧缩。 失去心爱之人,当下是没有实感的。 只有被那人已经不在的证据所提示的瞬间,才会被这个事实击中一秒,然后下一刻又会陷入那人还在的错觉中,直到又一次被提醒,循环往复。 齐释青看了这件衣服很久,久到让人怀疑这衣服是妖精变的,然后抬起胳膊,手颤抖着伸了过来。 但还没等碰到这件衣服,就被大刚啪一巴掌打开。 “玄陵掌门,你该走了。” 刘大刚低着头,冷淡地说,一边把衣角抻平整。 他的眼睛很干涩,从三天前的夜晚,听着师父给他讲的故事入睡,他的眼泪就没有停过,现在,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眼泪可以流了。 看到灸我崖的每一处,他都会想起师父,然而师父留给他的,只有那一副玩笑一样的字,还有这件破旧的衣服。 齐释青呆滞地站着,跟刘大刚隔了一条长案。 大刚不理会他,从灵堂上取下那个尚未雕刻姓名的灵牌。 然后从案下抽屉里取出一把篆刻刀。 尖利的刀尖靠近空木,大刚的手颤抖起来,他颤巍巍地将刀靠近、远离、再靠近,怎样都无法下刀,数次之后,他突然把刻刀往案上一拍,双眼飙红地对齐释青吼道:“你给我滚!!!” “滚啊!!” 大刚从长案上方翻出来,拳拳抡向齐释青,但避开了被他捅过一刀的肩头。 “滚回你的玄陵门,再也不要来了!!” 齐释青挨一拳退一步,踉跄着被刘大刚一步步逼出了灸我崖。 轰——! 灸我崖院落的门关了,落了锁。 齐释青摇摇晃晃地站直身体,看见灸我崖牌匾上、吊脚楼上、门上到处飘摇着的白绸,眼前一片模糊。 齐归坠崖了。 他祭了邪阵。 他…… 死了。 齐释青如同行尸走肉,跌跌撞撞走在蓬莱岛东的街头。 他的身量和长相都过于引人注目,再加上腰间的七星罗盘随着踉跄的步伐左右晃动,所有人都认出来了:原来他就是蓬莱仙岛仙门之首的玄陵门掌门,齐释青。 窃窃私语如同蚊讷蝇声环绕着他,小心的窥视或赤裸裸的蔑视直射着他,有好事的人直接嚷了出来:“灸我崖的新丧,是不是跟玄陵门有关?” 齐释青脚步一顿,然后继续往前走。 他该往哪里去?他还能做什么? 齐归不在了,他该怎么办? 自尽的话,能到雾海之下么? 突然,从东尽头传来了一声马鸣。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咚咚咚由远及近,行人纷纷避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