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平平无奇 第20节
南砜安静不语,掌派大弟子默默往中间挪了挪屁股。 “进九天宗后我就发现,九天宗不仅有护山大阵,每日还有巡山弟子十二时辰不间断护卫宗门,这些巡山弟子都是结丹期以上的修为,更不提还有十几位修为高深的长老坐镇。在这么严密的防护下,怎么可能让这么多魔教的人混进来?除非整个九天宗有一半的人都弃明投暗,拜入了魔教门下。” “那绝不可能。”南砜斩钉截铁道:“我九天宗弟子修的是仁德大道,怎会与魔教为伍。” 玖茴瞥他一眼:“听说贵宗银籍真人……” 南砜那张向来正经严肃的脸差点绷不住,他咬牙切齿:“陈年旧事不必再提,更何况那是魔教妖女有意引诱,意图毁银籍师叔道心,与我师叔何干?” 此刻大殿上,魔修正在对银籍破口大骂:“银籍!你仗着我们公主年幼,引诱她动心后,又弃她不顾,像你这样的伪君子,凭什么高高在上被人称作仙君?” 魔教指责的话语穿透整个大殿,也传到了结界之中。几人默默瞥向南砜,就连惧怕九天宗的掌派大弟子,也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南砜:“……” “不仅如此,你们还利用护法对公主爱护之心,诱他至问仙城取他性命。你们这些擅使阴谋诡计的伪君子,我们魔教必让你们血债血偿!” “问仙城发生的那件事,竟然也是你们九天宗计划好的?”陶二朝南砜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大宗门,谋划得真缜密。” 南砜憋得脸通红:“这件事跟我们真没有关系!”这一急,牵动他的内伤,他捂着胸口又吐出几口血来。 祉猷看了玖茴一眼,玖茴无辜一笑,她只是用杀猪刀捅了魔教护法腰子,其他事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你着急,但你别急,我们都相信这事肯定跟你们九天宗没关系。”陶二怕说下去,南砜再吐出血来,连忙说了几句吹捧九天宗的话。 好歹是九天宗掌派大弟子,他们得罪不起。 “九天宗弟子当然不可能与魔教勾结,所以这场大典是举办给魔教的诱饵,我们宾客亦是凑数的棋子兼诱饵。”玖茴似笑非笑:“以最小的牺牲,换来最大的利益,步庭仙尊是明白人。” 南砜没有接话,他的视线全部落在最敬重的师父身上。 魔教的辱骂与指责,没有引起步庭半点反应,他转身看了眼祭台上原本挂着甘木画卷的地方,拔剑一挥。 仅仅一剑,便让无数魔教弟子化为灰烬。剩下的魔教中人吓得连连后退,却发现他们早已被禁锢在结界之中,避无可避,无路可逃。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哪还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中计了!” “步庭,你好阴狠的手段。” 步庭却不听这些人的辱骂,他提着剑走下台阶,再次挥剑,辱骂的魔教弟子又少了一半。 长寿宫宫主的面色有些难看,她看着毫无中毒迹象的步庭,顿时明白过来,恐怕步庭早就知道魔界的计划,但他为了把这些人一网打尽,宁可以她长寿宫的弟子为诱饵。 “步庭,就算你今天杀尽我们所有人,也阻拦不了天罚。”修为最高的魔修捂着受伤的胸口,表情狰狞:“九天宗宗主又如何,终究是一介凡人。” “天罚苍生,魔界亦无路可逃。”步庭使出了第三剑,整个大殿上还能活着的魔修仅剩下寥寥三人。他停下脚步,面无表情俯视着躺在地上的魔修:“若是能挣得一线生机,便是杀尽天下妖魔又有何妨?” “哈哈哈哈哈哈!”吐着血的魔修仿佛听到最荒诞的笑话:“你以为上天想灭的是魔还是妖?天要亡的,是你们人啊!我们魔界所行之事,不过是顺应大道,顺应天命罢了。” “妖言惑众。”步庭一剑刺穿魔修的丹田,踩着魔修流出的鲜血,走到最后两个魔修面前。 两个魔修面色惨白,血沁透了外袍,步庭神情淡漠:“你们谁是魔族大皇子?” 两个魔修没有说话。 步庭不再询问,他挥剑便刺。 “仙尊!”银籍拦住这一剑:“不若留下他们性命,问清魔教接下来的计划?” “你想知道也不难。”步庭收起了剑。 见他剑已入鞘,银籍心下微松。 缩在龟壳结界的陶二白着脸:“大能之威,如此可怖。” 这些修为高深的魔修,竟然挡不住步仙尊随手挥出的一剑,磅礴的剑气在大殿荡开,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掌派大弟子趁机扭扭捏捏蹭到玖茴面前:“那五千灵石能不能……” “你想也别想,想也有罪!”玖茴捂着荷包躲到祉猷身后,祉猷配合地张开了双臂,把她挡得严严实实。 掌派弟子还想再说什么,大殿上突然爆发出瘆人的惨叫声。 两个魔修捂着脑袋倒在地上,嘴里发出的哀嚎让众人都忍不住心生寒意。 “清……清魂术。”长寿宫宫主面色煞白,这是比搜魂术更残忍的术法,不仅可以把灵魂从身体剥离,还能摄取对方所有的记忆,被摄魂的人会痛得生不如死。这种术法十分危险,极易被反噬,几乎无人敢用这种术法。 时至今日,已经无人会这个术法,不知步庭从何处学的手段。 把摄取到的记忆凝结成法球,步庭把法球递到银籍面前:“你想知道的全在里面。” 银籍看着在地上痛苦抽搐哀嚎的魔教大皇子,惨白着脸伸出手接住了法球。 他知道,大皇子的命保不住了。 “劫难将至,万万生灵在你身后,切莫儿女情长。”步庭不再看银籍,挥剑了结最后两个魔修的性命,令弟子进来收拾残局。 魔修的血染红整个大殿,步庭转身面向众人:“多谢诸位助鄙宗剿灭这些魔头,让大家受惊,我心中有愧。” 他后退一步,拱手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 众人心里原本因步庭的隐瞒有所不快,但见到身份不凡的他,弯腰向大家赔礼致歉后,反而感到受宠若惊,忙不迭起身回礼。 既然是针对魔教的计划,自然不好让太多的人知道,更何况他们也没遇到生命危险,再计较就显得心胸狭窄了。 神极门掌派弟子捏了捏空荡荡的荷包,觉得五千灵石花得有些冤。早知道不会有危险,他就不求着玖茴躲进这个防护结界了。 他看了看躲在祉猷身后的玖茴,敢怒不敢言。 宴席在混乱中结束,众人散去,空荡荡的大殿上,步庭孤身站立,他目光一点点扫过所有桌椅,最后在角落的桌子上,看到一片小小的灰烬。 缓缓走到这张桌边,他伸出了手。 吱呀。 殿门被风吹开,步庭看着风卷起灰烬,在空中盘旋飞舞,最后风飞出殿外。他追出两步,随后停住脚步,挥手关上了殿门,空荡荡的大殿渐渐黯淡,直到黑暗把步庭整个人淹没。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 月色清冷,月色下的镇妖狱更加阴森恐怖,这里没有花草虫鸣,唯有时不时响起的铜铃声。 秋华踏着月色来到塔下,月光洒在她的脸上,她的脸色又冷又白,黑漆漆的眼睛里有着疯狂的决绝。 “斩天剑!”她举起剑,向结界劈去。 “秋宗主。” 她挥剑的动作顿住,转身看向来人。 玖茴坐在树枝上,晃了晃脚,对秋华笑得一脸灿烂:“这座塔里不仅镇压着一只修为万载的大妖,还有无数作恶多端的妖。它们如果跑出来,方圆几百里的普通人就要性命不保了。” “你何时在这里的?”秋华没有收剑。 “天黑后我就在这。”玖茴跳下树,走到秋华身边,仰头看天:“你看今晚的月色。” 秋华抬头望了一眼天空。 “多美多好看的月亮啊。”玖茴把手放在结界上,结界涌动着淡淡流光:“也许此刻有读书人在对月吟诗,有孩子在月亮下追逐打闹,还有货郎借着月色赶路,宗主你当真忍心?” 秋华握剑的手微微颤抖,语带哽咽道:“你退开,不然我杀了你。” “嘘。”玖茴握住秋华拿剑的手腕:“有人来了,我们先躲起来。” 秋华看着玖茴,没有挣开她的手。 “放心,有我在,肯定不会让人发现我们。”玖茴拉着秋华飞到树上,两人牵着手并肩坐好,取出一件宽大的鲛纱衣披在两人身上,两人顿时隐去了身形。 “看,这里的风景是不是独好?”玖茴拿走秋华手里的剑,剑在她掌心变作一支金钗,她伸手理了理秋华鬓边的碎发,把金钗插在她的发髻中。 黑暗中,脚步声越来越近。 作者有话要说: 玖茴:看,今夜的月色多美,何不与我共赴美好的未来。 第23章 胆子真大 脚步声有些杂乱,来的并不是一个人。 玖茴把右手食指放到唇边,眨了眨眼睛:“我们可以小声说话,外面看不见也听不见。” 秋华神情恍惚地看着她,直到脚步声停到树下,她才蓦然回神,低头看向来到镇妖狱的几人。 “师父。”南砜观察着四周:“宗门的诸位长老已经镇守在四周,除了……除了银籍师叔不在。徒儿已经派人给各位宗主下达十宗令,他们应该很快就能赶过来。” “你的伤势如何?”步庭见南砜面色仍有些苍白,给了他一瓶丹药:“今日的事瞒着你,你可会怨为师?” 南砜摇头:“斩妖除魔是大事,不能走漏半点风声,徒儿明白师父的苦心。” 步庭微微颔首:“银籍虽有天分,可惜太过感情用事。你与他不同,从不会让为师失望。” 南砜拱手一揖:“徒儿不敢。” 步庭不再看他,他视线落在镇妖狱最上面一层,神情冷淡地踏入结界之中。 “步庭小儿,本尊就知道是你这个小畜生!”镇妖狱传出嘶吼声:“总有一日本尊亲手杀了你,本尊要一点点吃掉你的肉与骨,抽出你的灵魂投入血海,让你永生永世痛苦!” “你这个欺世盗名的小畜生,此生此世你永无飞升的可能!” 镇妖狱的恶妖咒骂着,步庭的面色没有半分变化。这样的咒骂他已经听了成千上万遍,再恶毒的话语,都不能牵动他情绪他半分。 在重重结界下,就连这无能狂怒的诅咒,也只有他一人听见。风吹得衣袍猎猎作响,他缓缓开口:“镇星楼预言,会有人在本月月圆之夜,释放出你这只万年妖魔,无数城池会因你血流成河,化作人间炼狱。” “今日便是月圆之夜。”他张开手掌,本命法器一寸一寸在掌心浮现:“我便要看看,预言究竟能不能改变。”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妖魔发出畅快的笑声:“就算预言可以改变,天命又怎能违背?” “五百年前我能改变一次,如今的我就能改变第二次。”步庭神情肃杀:“我从不信命。” “愚蠢,你以为你五百年改变的是命运?”万年妖魔疯狂的笑声中夹杂着嘲弄:“你是在敲响最后一声丧钟,而不是改变命运。终有一日你会明白,让我吞掉那些无用的人类,才是你们修行人士的最后一条出路。” “你话太多。”步庭一挥衣袖,把整座镇妖狱都禁锢起来,里面再也传不出一丝声音。 “他们在说什么?”隔着结界,玖茴听不见镇妖狱里面的声音,满足不了好奇心的她抓心挠肺地东看西看。 “在挨骂。”秋华情绪已经渐渐平静:“这头万年大妖,被步庭以他人为饵骗进塔中。它被这座塔关了多久,就诅咒了步庭多久。” “那他还挺能活。”玖茴小声嘀咕:“万年大妖近乎于半神,它的诅咒是有言灵的,步仙尊被骂这么多年,不仅半点事都没有,还修至大乘圆满,可见他的命有多硬。” “祸害遗千年。”秋华语气里带着嘲讽与厌恶:“他素来爱算计,任何人在他眼中,只有两种分类,有利用价值与没有利用价值。整个修真界,不知有多少人被他那张清冷出尘的皮囊欺骗,以为他当真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