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表演进入縞潮,音乐也逐渐大了起来。 可佘郁却出尔反尔,跳完以后又伙同着其他人,非要把僵尸新娘留下来喝酒,雁行根本拦不住。 “医生怎么说?”王阳明撕下一张新的便签纸。 “咽炎加受到刺激,过两三天就好。” 王阳明像是被戳到笑穴,又捂着肚子笑起来:“刺激哈哈哈哈,我真想不到,什么刺激能让人失声!你想啊,正常情况下一个人受到刺激,不是都会惊叫吗?不管是啊!还是呀!都应该喊出来啊,你不喊出来别人怎么知道你在痛苦呢?那人不就和呆头呆脑的蘑菇一样了吗?” 他见缝插针地又发表了一遍,辛辣教派的理论,讲到一半,突然话锋一转说:“这是最后一瓶酒了。”????“酒吧的存货终于被你败光了?”雁行在便签纸上写。 “别转移话题啊,我在问你之后打算干什么。” 雁行再次露出茫然的表情。 王阳明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就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比如说?” “比如说自己造个火箭啊,漂流到北极钓鱼啊,或者头上套个竹蜻蜓去撒哈拉沙漠寻找神奇动物啊……” “我为什么会想做这些?”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啊!”王阳明把笔抢过来,直接叠着他的字往上写。 雁行努力地辨认出他写了什么,然后问:“做什么?” “可做的很多啊!比如……” 话题就这样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两天之后一摞便签纸撕完,雁行的咽炎好了,但还是说不出话,他们就把酒吧点单用的平板放在桌子上打字。 每次王阳明都会从酒柜里拿一瓶酒过来说:“这是最后一瓶。” 他总是以让雁行为未来好好打算开头,但说的全是自己想做的事情,说完一轮就开始劝他去看心理医生,雁行不听,他就继续说自己想做的事情,仿佛想用这种唐僧念紧箍咒的方式给他洗脑。 “这是最后一瓶,这真的是最后一瓶了。” 这一天,他还没开瓶就说了两次,雁行随口问:“为什么?” 王阳明晃着脑袋,答非所问地说:“没有我跟你分酒,你又把自己哪里喝残了怎么办?背着这种债,我哪里睡得安宁。” 他还是坚持着那副“人不说话和蘑菇有什么区别”的论调,非要让雁行把嗓子治好。 雁行满不在乎:“能写字不是一样?” “不一样,当然不一样。又不是所有人都能看懂文字,如果有一天你遇到必须用声音交流的人怎么办?” “那就等那个文盲出现再说。” 那是雁行最后一次见到王阳明。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等待戈多 “你失声了吗?” “yes。” y-e-s— 虽然仅仅是一个单词,但是确实是从他嘴里清清楚楚地说出来。 何已知正在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幻听,就看见雁行用那张永远沉着、心平气和的脸做出他没有见过的愤怒、心烦气躁的表情,快速地用英语骂了一长串脏话。 当他终于不说话时,何已知才小心翼翼地问: “你还好吗?” 他在“你还好吗”和“你中邪了吗”之中犹豫了一下,考虑到自己的手还在渗血,最后选择了前者。 雁行斜着抬起眼皮看了何已知一眼,低低地说了一句“sorry”,然后又低下头去,在手机上打字。 过了几秒,他按住手机侧面的音量键,让扬声器对着何已知的耳朵。 语音助手用冰冷的声音尽职尽责地朗读:“我没事,老毛病犯了。” “所以我说不用担心,过几天它自然就好了。”打完一大堆字,雁行活动着酸痛的手指。 “我不明白。”何已知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指,顺便在裤子上揩掉渗出来的血,把手机推回雁行的手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雁行整个人一震,然后低下头开始闷不做声地打字。 “那是第一次,也是时间最长的一次,大概过了将近一年,我才可以说回母语。” 阴湿的焦味从水泥墙根底下渗出来,漂浮在湿哒哒的闷热空气中,在视觉和听觉同时被剥夺的黑暗中,何已知情不自禁地想念着像初雪一样纯净的流苏树的芳香。 一滴眼泪还挂在他的眼睫毛上,要落不落的样子,何已知用指尖把它拨掉,小心地没有碰到雁行的眼睛,他满意地说:“这样就不挡视线了,你可以一边打字一边放,我会听。” “鉴于我的发声器官是正常的,心理医生认为失声的原因是我的潜意识在抗拒‘说话’这件事,所以他建议我尝试用其他语言发声,因为人的大脑对母语以外的语言没有那么高的敏[gǎn]度,用这种方法来自我欺骗,可以间接达到脱敏的效果,让它慢慢接受‘说话’这件事……” 雁行连动都没动,直接播放提前打好的下一句。 “老毛病?老毛病是什么意思?” 雁行摇了摇头,想往后退,却被何已知搂住不肯放,在他惊讶的注视中,青年干脆换了姿势,直接往地上一坐,一只手还环着他的背,大有听不到解释就不放手的架势。 片刻之后,机械女声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话。 “第二次是……车祸之后。因为有上一次的经验,只持续了几个月。医生说就像脱臼会形成惯性一样,大脑也会有类似的反射,它可能把失声当作了一种应激反应,觉得是对我的一种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