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说他能完全不在意半个多小时前发生的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可大抵是今晚喝了酒的缘故,他脑子乱得像大杂烩。 原本稍微想想就能串联成线的东西,这会东一块西一块的,在他脑子里毫无秩序地堆着。 他一会想,他今晚这么毫无预兆地亲了江元洲,江元洲为什么什么都不问。 一会又想起江元洲那凶狠蛮横的回吻。 那个充满侵占意味,令路嘉洋此刻回想起都还忍不住浑身战栗的吻,绝不能与江元洲平日里依赖他的那些亲昵举动做同类比较。 路嘉洋虽然没谈过恋爱,但他也不傻。 这样攻城略地般的吻,以目前对同性相恋暂持观望状态的他,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所以江元洲,是同性恋? 大脑被酒精蚕食,路嘉洋没能想太久,思绪又不由自主跑偏。 他想起今晚江元洲落下的泪。 那只接过江元洲眼泪的手,此刻还仿佛被灼伤般地隐隐发烫。 这其实是今晚他最在意的事情。 江元洲是不懂哭的。 路嘉洋现在再回首四岁时的江元洲,能想出最贴切的形容,就是橱窗里的人偶娃娃。 精致、漂亮但却不似真人。 他内里没有多数人与生俱来翻涌的缤纷色彩。 路嘉洋牵着他,用了很多年,才成功为他将颜色一道道添上。 可添得到底不完全。 直至三年前江元洲出国,江元洲都始终无法像普通人一样通过眼泪宣泄情绪。 他像一片寂静的海,只会无声呐喊,无声翻涌。 路嘉洋不是没想过江元洲今晚哭可能是因为疼的。 可那么点疼,那么多眼泪。 路嘉洋觉得他这几日的疏离恐怕真是把江元洲吓坏了。 吓得少年惊出眼泪,时时恐慌于他再次离开。 路嘉洋此刻的心情有点像看着孩子成长成人的父母。 既喜于孩子在尝遍酸甜苦辣后终于完整成长,又忍不住心疼,想那点酸苦,他其实不吃也罢。 路嘉洋就这么东一点西一点乱七八糟地想着,以至于等到江元洲洗完澡从浴室出来,他都还维持原样地坐在床边,连头发都不记得要吹。 江元洲见状,拿来吹风机,一声不吭帮路嘉洋吹起头发。 路嘉洋还有点酒后微醺,浑身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 他也干脆不动,老老实实坐着让江元洲帮他吹干头发。 等江元洲帮他吹完,路嘉洋伸手想去接吹风机帮江元洲吹。 谁想一动,今晚没填进什么食物又被他灌进去好几瓶酒的胃瞬间抗议起来,惹得他一阵干呕。 江元洲瞬间放下吹风机,紧张弯腰:“哥?” 路嘉洋忍着恶心半天接不上话。 好一会缓过最难捱的一阵,他一抬眸,就见少年脸色苍白,轻抿着唇上被他咬出来的伤口。 路嘉洋瞬间看出他想法,抬手掐他脸:“撒嘴,别把伤口又压出血了。别多想,我就是晚上没吃什么东西,又喝了点酒,胃不太舒服。” 江元洲闻言,瞬间起身道:“我去煮点小米粥。” 路嘉洋拉住他:“不用,我有点困了,一会睡着就好。” 他拍拍身旁的座位示意江元洲坐下,而后抬手去拿江元洲刚放到桌上的吹风机。 江元洲拉他手道:“哥,我自己来吧。” 路嘉洋轻拍他手:“老实坐着,我们速战速决,吹完就睡。” 江元洲看一眼路嘉洋苍白的脸,最终乖顺地坐到了路嘉洋身旁。 江元洲头发很多,但非常柔软,很容易吹干。 吹风机声音一停,他便迅速从路嘉洋手上拿走吹风机,主动起身去放。 等他走回到床边时,路嘉洋已经在床上躺好。 青年半阖着眼,俨然是十分困了。 江元洲关了灯,轻手轻脚躺到床的另一侧。 可关上灯躺下后许久,又不见路嘉洋呼吸变绵长。 江元洲在黑暗里睁着眼,很轻出声:“哥,胃是不是还难受?” 小片刻的安静,路嘉洋有些虚浮的声音才响起:“嗯,没事,就隐隐的,你不用担心。” 江元洲安静片刻,侧过身朝向路嘉洋。 卧室的窗帘半拉,落了月色入室。 眼睛适应过黑暗,这点月色便足够将距离不远的人看清。 江元洲在夜色里静静描摹路嘉洋轮廓,出声:“哥,我帮你揉揉胃,好吗?” 路嘉洋原本已经合上眼了。 听见这话,他重新睁眼,侧过脸看向江元洲。 他原是想说不用的,可望入江元洲那双满是紧张与关心的黑眸,最终还是应了声好。 江元洲得到应允,侧身朝路嘉洋靠近。 几乎在他气息将路嘉洋包裹的瞬间,路嘉洋浑身微不可见地变得有些僵硬。 这是身体本能的记忆。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气息,仿佛下一秒,他又会被钳住双手禁锢,被夺去呼吸,逃无可逃,只能发着颤呜咽。 但好在路嘉洋理智尚存,迅速将这点不寻常的反应压了下去。 江元洲似乎也没发现,靠近后便抬手,轻抚他胃部。 少年掌心很烫,动作轻柔有度,力道把控得令路嘉洋很是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