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李沃璇帮母亲把早餐拿出来，母亲说声谢谢后看向李依樊说：「依樊。」这几年来母亲的气色也恢復许多，但过去的压力摧残还是让她至今显得疲倦慵懒，毕竟身体也确实搞坏不少。

    「嗯？」

    「以后亲戚邀吃饭或有任何活动，你尽量别带华仔来了。」母亲口气平缓的说，姊妹俩眨了眨眼睛感到疑惑的看着母亲。「亲戚们开始以为你们是同性恋。」

    李依樊下巴都掉了，李沃璇皱眉说：「他们也想太多了吧？不能有好朋友吗？妈你自己也知道华仔姊是异性恋……还有李依樊也是。」后面这句的语气是不得不强调一下。「就这样不欢迎也太无理取闹了吧？」

    「我当然知道。」母亲口气还是四平八稳的说：「我们家不会不欢迎华仔跟少彤，我也知道你们三个是从国中到现在的超级好朋友，但为了不让人说间话，少带华仔一起去参加了。」

    「你干嘛不跟他们解释一下啊？这样好像显得李依樊跟华仔姊有鬼。」

    「最让人信服的解释应该是依樊带个男朋友回家。」母亲说这句话时看着李依樊，眼神里隐藏不住一丝期盼，她当然是最偏坦宠爱李依樊了，她不在乎李兆銓跟李沃璇也老大不小了却没想过人生大事，可是她好想看见最爱的大女儿结婚。

    「这也太强人所难了吧！」姊妹俩吼出来。

    「我哪有时间谈感情啊！我忙得要死你又不是不知道喔。」李依樊说。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嘛。」母亲低了头继续吃麵说：「只是你都不带男朋友只带女性朋友，久了亲戚们难免这样怀疑，去跟他们解释也没用。」

    「你起码也试着跟他们解释啊……还是你根本认同！？」李沃璇说。

    母亲停下了夹麵动作，舔舔唇后抬起头看着李依樊说：「我相信你跟华仔真的是好姊妹而已，但别跟我说你是喜欢女孩子才迟迟没有交男朋友。」

    「我当然不是。」李依樊说。

    母亲点点头继续吃东西说：「不要让我伤心，尤其是你。你要知道我的伤心不会只单单因为你是同性恋，亲戚们若对你恶言相向也会让我感到伤心。」

    李依樊抿紧唇，李沃璇则咬紧牙根说：「所以如果李依樊是同性恋的话，你情愿放任那群白痴亲戚攻击她而在那边独自感到伤心也不会想过要替李依樊打抱不平吗？」

    母亲皱了眉头看着李沃璇说：「你怎么可以说自己的长辈是白痴？」

    「拜託！他们本来就是一群又破又旧又古板的死白痴老人……」李沃璇说到这，李依樊赶紧遮住她嘴巴把她拉走。

    「我来处理、我来处理。」李依樊边扯着李沃璇上楼边尷尬一笑看着已呈现怒意的母亲，母亲看姊妹俩上楼，想着李依樊会教训李沃璇才算了的继续吃早餐。

    「干嘛不让我把话说完啦！」一拖到李沃璇房间，李沃璇生气说。

    「要是让你有机会把话说完，你老妈就死了啦！」气都气死。李沃璇不服气的把头转向一边一脸叛逆，李依樊吐一口气看一眼李沃璇身上的刺青后说：「你知道老妈有多在乎她的亲人，也总是对他们感到愧歉与感恩，我知道那些老傢伙真的很讨人厌，可你不要那么衝动把我们私下臭骂那群老傢伙的话说给妈听好吗？」

    「我们也是妈的家人啊。」

    「对。但就像你以后若是交了女朋友或结婚，你也不会想听到他们这样指责我们吧？」李沃璇鼻喷一口气把双手环摆在胸前，手臂上的肌肉因此隆起让线条看起来性感极了。「偷练吼。」李依樊转移话题说。

    「什么啦！」李沃璇没好气说。

    「什么时候肌肌变这么大？」

    李沃璇脸胀红把手放下摸着手臂说：「肌肌太小要怎么办事？当然是要让它大一点！」

    李依樊露齿笑出来说：「不要再生气了喔。」

    「好咩……我只是觉得他们也未免想太多了吧？重点是甘他们屁事啊？而且妈的心态也有点……让人失望好吗？」

    李依樊紧闭双唇的长叹一口气说：「天道总是不仁慈的。」李沃璇皱紧眉看着李依樊，记得在好久、好久以前，李依樊也对自己说过同样一句话。

    天道不仁慈，因而聪明的人也不仁慈。

    李沃璇躺在床上看着《过于喧嚣的孤独》，她看到这句话了。她将书拉回胸前贴着，转过眼望着放在窗前的各种蜡烛，早已忘记当初买来摆放的理由。

    不过她还记得这是她去澳洲前买的，那时李依樊好奇问她要买来干什么？怎么一口气买这么多？李沃璇忘记自己说什么，一定是很废的理由才让李依樊翻个白眼念她一下：「尽情享受可以，但不要浪费！」

    真正了解李依樊的人都该知道，现在的李依樊根本不是他们眼中所看见的那么宠李沃璇了。当然，或许还是称得上是一种宠溺，但李沃璇很清楚知道那只是李依樊的弥补。

    李沃璇想起前天早上李依樊说不顾亲戚情面的霸气，内心不禁泛起一点希望。也许李依樊是可以更突破的，只是可能还需要多一点时间。

    有时候这种事李沃璇倒不是这么认同李依樊说的天道不仁慈，反而认为是上帝给了这机会、给了无限可能才会產生这类情感，但世俗主流观念与道德不允许你们创造、发展。

    李沃璇不觉得命运在开她恶劣玩笑，甚至不认为上帝在考验她。就算是考验，她认为上帝想要看见的是革命成功，或者说白、说简单点是看见她厚顏无耻却坚定不移的勇气。

    如果上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祂会像说要有光就有光的将任何不伦不类的事物都封锁在"这件事从来不曾存在过"的空间里。

    李沃璇翻过身来想着自己当初是抱着什么心情妥协这件事。

    有一部分当然也只是因为害怕而已，但吃越老她越发现恐惧依旧无法消弭慾望，胆子反而越磨越坚韧让她好几度差一点变得鲁莽。

    然而最重要的是这种事情也要两个人达成共识。

    她一个人勇敢没用，有时候她的勇敢会显得莽撞，这么一来她的勇敢只会造成对方更多恐惧与压力。

    就像有时候你的不顾一切带给别人是困扰，不是感动；就像你以为在亲朋好友面前突然跪地求婚是浪漫又惊喜的，其实是让对方感到格外苦恼。

    所以她不能去打扰李依樊的生活，李依樊精心安排的完善日子。

    但有些事情你无法总是安排好好的，也阻止不了它继续发生。这样的方式根本没有解决核心问题，感觉像是掩耳盗铃。

    说不定破坏才是这问题的最佳处理方式。

    「欸依樊，你觉得这个如何？」阿大将手机递到李依樊面前问。

    李依樊看一眼皱眉说：「这一看就知道是个ㄇㄟv啊。你真的有恋童癖耶！」

    「什么恋童癖啊？她已经满十八了，半夜带出去都不用怕被条子抓，上她也不用有法律责任。」

    「你大她一轮根本老牛吃嫩草！啊内甘贺？」

    「大十二岁又不是大二十岁，我又不是老张。」李依樊仰头大笑出来。「小朋才是恋童癖吧。他最近勾搭上一个才十四岁的ㄇㄟv啊耶。」阿大说。

    「十四岁！？十四岁你们吃得下去是多缺补喔？冬天也还没到啊。进补进成这样子小心鼻血爆喷失血过多身亡。」李依樊放下手边工作好奇看向阿大说：「但我真想知道你那些朋友到底从哪里认识的喔？我的意思是你的朋友好广泛，喜好都比较……呃，特别一点。没记错的话上次你带来烤肉的那男人特别喜欢变性人不是吗？」

    「不是变性人啦。是有变装癖的男人。」

    「喔喔。对啦。还有一个女性朋友都跟大她二十五岁以上的男人交往，这次还大四十岁不是吗？」

    「对啊。听说要结婚了呢。」

    「你的朋友都好特别，这种人平时要在路上遇到机会也不多，更别说认识到。」

    「路人是这种人你也不会知道啊。」

    「也是。」

    「因为我有加入一个秘密集会社群啦。社名有点俗气叫自由国度，里面都是一些比较……跳脱世俗主流观念的人。」

    「这么酷有这种东西？但严格说起来你不算啊。」

    「要不是老子怕有法律责任问题，老子也想跟国中生谈恋爱啊。」

    「我比较不了解的重点是国中女生有啥魅力？」

    「这你不会懂的啊。懵懂无知的国中女孩不觉得很萌吗？」

    「喔……那么这跟国中生也无关吧？有人四十岁还是显得懵懂无知样啊。」

    「是没错。但那感觉还是不一样。」

    「原来如此。」李依樊继续手边工作问：「你跟这ㄇㄟv啊是已经开始在进展还是你在追求她？」

    「算还在追当中，不过我觉得她最近好像怪怪的耶。」

    「怎么说？」

    「她现在就是早上去上课前看我的讯息然后回我、晚上下课再回我，之后就不读不回了。」

    「人家都十八岁了你当人家八岁啊？拚大学、拚大学喔。」

    「对啦……她是有说她读书读到头昏脑胀啥的。可是她会发一下状态，虽然跟之前比起来也没那么频繁了，但这表示她有在用手机对吧？那为什么……」

    「你不知道有些漂亮女生发表动态比跟另一半那个、那个还重要吗？另一半可以跟人跑、追踪讚数不能少。」

    「哦！有押韵！」

    「有没有？叫我李押韵。」李依樊拨拨瀏海说。

    「李押韵。」

    「不要真的叫喔。超蠢的。」

    「依樊，二线！」助手在一旁喊着。

    「喔。」李依樊把纸胶带放下，接起电话说：「喂？」

    「你干嘛不接手机啊？」李沃璇说。

    「我在忙吼。什么事吗？」

    李沃璇吐一口气说：「你可以来接我吗？」

    「蛤啊？你不是要去山上野营三天两夜吗？」

    「反正、反正我跟罗宾吵架，她气得把我丢在路边了啦。」

    「吼。你要跟人家吵架之前也等到她把你载下山吧？」

    「她讲了非常靠北的话我忍无可忍了。」

    「原来你有一直在忍她啊。那你真是宰相肚喔。可以忍这么久今次才爆发，早在第二次跟她见面你就该飆她了，看来今天没喝醉喔。」

    「反正过来载我啦。」

    「好啦。你把你的地理位置传给我。」李依樊看着阿大说：「帮我把这些封一封，我有事情要去处理。」就去拿包包掏出手机看着李沃璇传给她的地标，快速走向门口时刚好撞见进来的李兆銓。

    「去哪啊你？」李兆銓问。

    「你回来的刚好，你那台150借我，我要去接你老妹。」李依樊伸手说。

    「小妹怎么了？」李兆銓边问边掏钥匙。

    「出点状况，回来再说。」李依樊抽过钥匙说。

    前往136的路上，李依樊想着幸好现在是白天，如果是晚上岂不是太危险了？

    上了136，李依樊才发现好久没有绕上这座山了，突然的她想起好久、好久以前，十七岁那一年她看到李沃璇一脸超羡慕叶少彤未成年就有机车可以骑，那对同样上了夜校白天要去工作的李沃璇来说有机车可以超方便的，她就不用挤公车挤到很烦，或骑脚踏车去上班而累个半死。

    所以李依樊求老妈帮她分期付款一台机车—她会付—好方便李沃璇白天去打工。

    当时只要她跟李沃璇白天有排到同一天休会双载到处晃，有一天他们无意间晃上这条山路。骑不到二十分鐘他们觉得有点恐怖的折返回来，儘管不到人烟稀少，可毕竟是山上，山上妖魔鬼怪又特别多。

    叶少彤知道他们有骑上136过便告诉他们136上面有蝙蝠洞，还有一些风景可以看让姊妹俩好奇的再上去一次。

    那算是他们第一次一起出游玩吗？李依樊想到这哼笑一声，面露怀念看着周遭。

    多久没有想起过往了？

    然而再一次到了这里，回忆却一触即发的爆裂开来，纷纷挤涌上她的脑海，那些她一直跟自己说不要去想也不可以去想的事，此时此刻如命运般想躲也躲不了一世的交缠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