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的新娘 第278节
谢黎不信,伊藤浅子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道理。 想到这里,她对伊藤浅子点点头,转头对摩尔说道:“我去现场看看。” 摩尔做了个ok的手势。 谢黎换上防护服,走进公寓的浴室。 死者已经被转移,现场被扫地机器人打扫得一尘不染,但再完美的现场也不能掩埋真相。 很多时候,警察破案靠的并不是凶手遗留的线索,而是死者的社会关系。 多处致命伤,说明凶手行凶时情绪激动、愤怒。 光是这一点,就可以从社会关系入手了,查一查死者生前跟谁有利益纠葛,跟谁发生过争吵,又邀请过谁到家里来做客。 现在满大街都是摄像头,随便一个软件都有摄像、录音的权限,找到凶手只是时间问题。 谢黎想,这么“简单”的案子,有必要让她来主持正义吗? 她直觉这事还没完。 谢黎脱下防护服,扔掉一次性口罩和手套,站在公寓走廊的尽头,等待直觉应验。 她有预感——说不清这预感从哪里来,但就是有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修会给她发消息。 果然,九点半,一条未知消息跳了出来: “凶手在这里。” 附件是定位信息。 谢黎立刻插上配枪,骑摩托赶了过去。 一路上,她听见自己的心脏在怦怦狂跳,全身血液都簌簌冲向头脑。 这是危险的。 ——发信人大概率是修。 他给她发消息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研究她,折磨她,冒犯她。 这是不合常理的。 ——修是一个心理变态,他大多数行为都是心血来潮,不带感情,也没有动机。 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不该相信。 她应该停下来。 ——可是,她却毫不犹豫地赶到了定位地点。 这里以前是屿城的工业区,后来投资商跑路,留下一片富丽堂皇的烂尾楼——只要不看光秃秃的水泥地,以及无处不在的脚手架,的确当得起富丽堂皇四个字。 现在,她在烂尾楼最边缘的一幢小楼里,四面漆黑,荒无人烟。 谢黎拔出后腰的配枪,咔嚓上膛,一步步往前。 就在这时,她脚上一滑,传来一种古怪的黏腻感,如同踩到了某种水栖动物。 谢黎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打开战术手电往下一看。 是菌丝。 黏湿的、柔软的、脆弱的菌丝。 她每走一步,就有菌丝黏过来。 很快,她的腿上、脚上都是这种白色丝状物。 谢黎强忍住不适,抬眼望向四周:“修?” 几秒钟后,一个声音在前方响起:“我在这里。” 修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他似乎已经忘记电梯里那场不愉快的谈话,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两手插在裤兜里,姿态从容而优雅。 他五官清峻,气质温和,看向她的眼神友好极了,完全无法想象不久前才对她作出了一番冷漠刻薄的评判。 修这个人令人捉摸不透,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对自己的表情有一种近乎恐怖的控制力,不要妄想从他的脸上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因此,她放弃寒暄,开门见山道:“凶手呢?” 修却凝视着她,缓缓说道:“你是高兴的。” “什么?”谢黎没听懂。 “谢警官,正义得到伸张,你高兴吗?”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微微笑着,模仿之前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是高兴的,谢警官。” 第194章 chapter 8 最后一个字落地, 谢黎浑身不适已达到顶点。 不是因为修又在冒犯她,而是因为那些菌丝……还在向上蔓延! 菌丝密密麻麻,蠕行的时候, 会渗出湿冷的黏液。 黏液积淀在一起, 谢黎抬脚往前走时, 就像在泥泞里行走一般,甚至感到了轻微的阻滞感。 不是说, 只有他情绪激动的时候, 才会分泌这些菌丝吗? 为什么从她踏入这里开始, 菌丝的生长就没有停过! 谢黎深吸一口气,努力忽视脚上的菌丝:“凶手呢?” 修却不肯放过她, 眼睛如同一对高精度的摄像头, 牢牢锁定在她身上:“回答我的问题,谢警官。” 谢黎沉默片刻:“是, 我是高兴的,但那又怎样?直到十九世纪,人们都会因罪犯被当众绞死而振奋欢呼。希望罪犯被处以极刑是人之常情, 没什么好羞耻的。” 修笑了笑:“我好像没说,这是一件值得羞耻的事情吧。” ……很好, 她又掉进他的陷阱了。 谢黎算是发现了, 修每次开口都会掌握对话的主导权。 每一次都是如此,没有例外。 下一次,她绝对不会如此轻易地回答他的问题。 “所以,凶手呢?”谢黎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 “她在这里,”他微微侧了一下头, 望向烂尾楼的顶层,“但带你见她之前, 谢警官,我想请你回答几个问题。” 又来了。 谢黎不知道修对她的兴趣是从哪里来的,每次见她都会问一大堆问题,跟来做调查问卷似的。 他看向她的眼神,更是好奇得几近露-骨——字面意思上的露-骨,像要剖开她的颅骨,直直望进最深处一般。 她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谢黎谨慎地问道:“凶手还在活着吗?” “活着。” “行,”她只能妥协,“你问吧。” 修看着她,却问了一个出乎她意料的问题:“你觉得公司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谢黎皱皱眉:“我不接触公司。” “你接触的。”修温和地说,“屿城警局的赞助商是生物科技公司,你们的武器、装备、汽车,都是由生物科技统一发放。某种程度上,你们跟公司的安保人员没什么区别。你的上司艾丽斯·摩尔,更是同时跟好几家公司都有勾结,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这一点。” 谢黎没作声。 她确实不知道。 修见状,眉头一点一点皱起,神色逐渐变得错愕:“你居然真的不知道。” 谢黎觉得他这句话的羞辱意味比之前更重,难得有些恼怒:“我不爱八卦,有什么问题吗?” “请原谅,哈哈哈……”修忍俊不禁,摇头笑了起来,随即笑声越来越大,几乎是纵声大笑。 他似乎真的心情极好,眼里带着笑意,声音听上去也愉悦极了:“警官,你不知道,我在研究所那几年,总能听见夸赞你的声音。很多。从很远的地方传到我这儿来。我一直很好奇你是一个怎样的人。在我的想象里,你要么是一个能说会道的骗子,要么是一个无坚不摧的战士。” “见到你本人后……”他说这句话时,仍然带着微许笑意,“老实说,我很失望。” 谢黎心想你谁啊,我管你失不失望。 她也来了点儿火气:“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穿一身黑衣服戴个面罩,半夜在街上巡逻,谁跟公司有勾结,就一枪毙了他?” “不,谢警官,”他笑意未尽地说,“你完全误解了我的意思。我说的两种人,都有自保的能力,而你没有,一点都没有。你甚至不知道上司效忠于谁。你就像一条误入大海的小鱼,以为只要把周围想象成鱼缸,就不会被吃掉。” “但在我看来,”他似乎觉得她是一个挺有意思的笑话,又笑了起来,“你已经离死不远了。你想听听,周围人是怎么看你的吗?” “你想说就说吧。”谢黎说。 修看了她片刻,却摇了摇头,改变了主意:“算了,你不会想听的。太肮脏了。” 谢黎从头到尾都没有信过他的话——什么总能听见夸赞她的声音、周围人是怎么看她的,她感觉这不过是修为了冒犯她而随口编的瞎话。 不管怎么说,他总算问完了,她终于可以去见凶手了:“所以,能带我去见凶手了吗?” 刚才的对话,似乎极大地取悦了修,他终于不再卖关子,转过身,彬彬有礼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跟我来。” 谢黎跟了上去。 一路上,修不再谈论之前的对话,也没有继续问她问题,而是简单介绍了一下凶手的情况。 他思维清晰,谈吐自然,声音低沉而平淡,娓娓将前因后果道来,几乎让她听入了神。 但只要仔细听就会发现,他完全按照逻辑顺序叙述整件事情,不带一丝一毫的个人情感,态度冷漠至极,令人毛骨悚然。 仿佛这个故事的主人公不是人类,而是一只鸟,一头鹿,畜牧场上随时会死去的牛羊。 他看待人类,如同在看另一个物种。 这让谢黎不寒而栗。 谢黎大概还原出了事情的起因经过。 凶手名叫克洛伊·梅森,今年三十五岁,屿城本地人,有一个可爱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