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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迅速发酵的舆论容不得孔安思索太多,他在林晗与陈维的催促下被迫去摸索那些根本不存在的回忆——究竟是哪个跟他有过节的女人,会想出这种办法来报复他? 陈维看了看工作群的讨论结果,说道:“这个‘zz晓宇’的账号没有实名,现在也查不到她的具体身份。我们现在很被动。” 林晗问孔安:“她有主动联系你吗?包括私信?” “没有。”孔安说。 “怪了,按理说,应该先要钱的。”陈维自言自语道,他想了想,看着孔安,又道,“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总得有个理由吧。这个账号是新注册的,只能查到ip是北京,新号都没什么粉丝关注度,一下子冲到热搜,肯定是要花不少钱的。” “也是,花那么多钱,哪有不要钱光花钱的道理?”林晗点头道,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孔安,突然产生一个想法,试探地问道:“孔安,你不会真的把她弄堕胎过吧?” “你瞧这几句,还有家暴呢!”陈维补充道。 其实关于家暴,林晗和陈维都是不大信的,毕竟孔安平时看起来文文弱弱,说话都不怎么大声,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对女人动手的人。但堕胎这事,孔安的女人缘太好,他们心里着实有些怀疑。 孔安看着两人怀疑的目光,心中不由得生起一丝怨气,道:“我真的不认识这个人,她说的这些狗血爱情故事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林晗叹了口气,道:“我当然相信你没有她写得那么夸张,那么十恶不赦。男人嘛,有几个女人是很平常的事,但一定要及时处理好跟女人的关系,不然以现在的大环境,一不小心就会栽在这些女人手里。” 陈维也补充道:“是啊,现在女人可真难对付。” 在性别对立的社会里,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必须时刻对异性保持警惕,才能在最大限度上确保自己的人身安全。 “我明白你们的意思。”孔安确定地说,“但这件事确实跟我无关,我也确实没谈过恋爱,不可能跟哪个女友有这种恩怨。” “不是……好,就算我们相信你没谈过恋爱,你敢就这么说出去吗?你说出去谁信?”林晗道,“你该不会想给你的粉丝们打造一个纯情处男人设吧?” 陈维被林晗的这句“纯情处男”逗笑,道:“你不用走这个路线吧!说出去没人信的。而且听起来也有点丢人,你都几岁了……” 孔安觉得莫名其妙,道:“我为什么不敢这么说?难道非要像这个朱晓宇写的,只有睡过多少处女,才能证明自己的男性魅力吗?” 如此直白的话引得林晗和陈维均一阵尴尬。睡过多少处女,的确是大多数男人私下里炫耀自身魅力的谈资。 孔安冷笑道:“利用女权主义愚弄女性,的确高明。” 林晗叹了口气,指着热搜上新冒出的词条“女孩子应该怎样保护自己”说道:“你瞧你瞧,说来就来!” 陈维也是盯着手机皱起了眉头,越来越多的女性博主开始转发朱晓宇的博文,并附上了种种关于女性独立、自尊、自爱的感慨和评论。 而在相对理性的女性主义博主之外,更多的是一些“吃瓜路人”、营销号对孔安的冷嘲热讽,比如“男人不自爱,就像烂菜叶”、“男人只有被挂在墙上才会老实”等引起群情激奋的热评。 陈维迅速地与公关部同事召开在线会议,而在会议进行的同时,有关孔安的负面新闻如滚雪球般越来越大,一些自媒体曝出他过往在夜店与陪酒小姐、网红、嫩模喝酒聊天的照片,以及曾经被林晗压下的与不同女演员、歌星约会的偷拍照,进一步去佐证朱晓宇这个突然冒出的正牌女友所指出的孔安花心出轨的“事实”。 这些照片的流出令一些在朱晓宇第一篇博文发出后持怀疑态度、在各大营销号下为孔安说话的忠实粉丝开始动摇。凌晨两点半,一位“理智”粉丝的脱粉宣言登上热搜前三。话题广场上,是一个接一个的非官方的、“口口相传”的小道消息,比如,实时微博下的第二条便是一小段对孔安“粉转路”的发言:“早就听一个圈内朋友说过他私生活混乱,经常多人运动,我之前还不相信,没想到是真的。恶心死了,幸亏脱粉得早。”不到三分钟,这个微博的浏览、评论、转发和点赞量便猛增,出现在了话题词条的前列,于是,一个关于孔安“多人运动”的新话题分支便在文娱热搜的末位榜上有名了。 当然,比“多人运动”更加恶劣的是朱晓宇博文中关于孔安诱骗未成年少女的控诉,她不仅在开篇便强调了她与孔安相识的年龄是十六岁,以及紧跟着的模糊时间的“第一次”和堕胎事件,还在文末特意指出了她对于被孔安所欺骗的那些未成年女粉丝的同情和劝勉,并联系他们最初的相遇,提出一个带有引导性的问题——“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利用这些少女对你纯真的喜欢,去欺骗她们上床。我回想起我们的最初,越来越觉得可怕,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只喜欢十六岁的女生?” 这个问题令孔安的形象进一步崩塌,任何一个文明社会,都无法容忍强者对弱者的欺凌,尤其是在一个女性主义觉醒、却依然举步维艰的父权社会里,一个男性对未成年少女的性欺凌必定是十恶不赦。朱晓宇的春秋笔法营造出一个板上钉钉的事实——孔安对于未成年处女的执着,即使当前所流出的照片“实锤”大多都是他与成熟性感的夜店女郎的同框。没有人会去深究这两者之间如此浮于表面的相悖,在盛大的网络狂欢中,孔安的罪状被割裂开来,没有内在逻辑地、一一呈现于广大媒体和网友的口诛笔伐中。 这一夜,没有一家媒体的记者和编辑能睡一个好觉。 忙碌了一天,刚刚睡着的佩佩被上司电话吵醒,告诉她马上看热搜,想标题,趁热度为自家微博和头条官号吸引流量。 佩佩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正想说又是哪个明星半夜发疯影响她休息,不料刚刚打开手机,就被弹窗推送的一连串含着孔安名字的爆点词条击退了全部的倦意。 佩佩一条一条地翻看着各大软件热搜榜上关于孔安的惊天猛料,从满腹疑惑到胆战心惊,心情逐渐沉重,呼吸也变得压抑。她对上司说:“还是再等等吧,这些没经过证实的传闻,不要随便传播。” 上司催促道:“怎么没证实了?正牌女友都出来锤了,你赶紧的吧!” 佩佩说:“我认识孔安,也跟他工作过一段时间,他不是这样的人。而且,这个什么朱晓宇,都没有实名认证,不知道是真是假。”在她的印象里,孔安似乎并没有过这样一个从校园到婚纱的初恋女友。 上司忍不住给她发了一个“白眼”的表情,骂道:“你第一天上班吗?咱们是娱乐号,不是官方新闻,要的是速度、热度和流量,不是什么真实客观!你又不是学新闻的,在这里跟我讲什么新闻伦理呢!” 可就算是学新闻的,比如佩佩的上司自己,也从来没有一个时刻愿意把新闻伦理与媒体人的职业道德从书本里拿出来。 佩佩看着手机屏幕上不断更新的、越来越多的肮脏刺目的文字,眼睛已在不知不觉中变得酸涩,心里像是被一发发尖锐致命的子弹连环击中,令她喘不过气来。她敲击键盘的手指愈发僵硬,上司的指令、舆论的逼迫,令她越来越难以坚守自己的良知,她还要继续做这份工作,追踪热点,本就是她的工作职责,她不能违逆上司的要求,更不能怀疑自己的职责。 整整十分钟,佩佩颤抖的手只打出了三十个字,而后,又是上司的“催命”讯息,从密集的感叹号中可以感受到上司此时激动的心情:“快快!我刚拿到了一个更劲爆的消息,有人透露孔安以前嫖娼被抓过。” “什么?”佩佩差点惊掉了下巴,“谁说的?” “你看嘟嘟论坛的这个吃瓜小组,有个帖子里面说的。”上司直接给她打来了视频电话,她穿着睡衣,举着黑框眼镜兴奋地盯着电脑屏幕,说道,“你快看我给你发的链接,这个帖子更新得很快,爆点可不只这一个呢!” 佩佩打开链接,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些耸人听闻的留言,一个接一个的知情人士站出来爆料,左一个“听说”、“传闻”,右一个“圈内朋友”、“高中或大学同学”,一下子就把虚拟空间的匿名发言变成了威严法庭里的呈堂证供。 “好了,先写嫖娼吧!”上司做出了最新指令。 之所以先写“嫖娼”,是因为除了嫖娼以外,在众多知情人士的联合夹击下,孔安“劣迹斑斑”的过去已经占满了整个电脑屏幕——大学期间“挂科”、“夜不归宿”、“脚踏多只船”,甚至还有“退学”。 把“嫖娼”和“退学”联系在一起的,是某个网友发出的孔安母校官网六年前发布的针对三名因嫖娼被行政拘留的学生开除学籍的处分决定截图。为了保护学生隐私,个人信息部分只标明了学院、姓氏和学号,而前两项刚好与孔安一致,至于学号,则无从考究。于是,这一帖子下的“吃瓜群众”们开始沸腾起来,孔安从前的“名校学霸”人设便在一夕之间坍塌,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形式的、或直白、或含蓄、或恶毒、或讥讽的辱骂。 奇怪的是,在另一张关于疑似有“朱晓宇”本人的偷拍照片从某个新兴娱乐号流出的时候,这些网友们似乎忘记了孔安的母校是哪一个。因为在那张孔安开车送一个女学生回学校的照片中,车子停靠的大学侧门并不是这张官网截图里的学校。如果按照朱晓宇的说法,她与孔安应当是同校同学,但这张模糊照片里的未出现校名的大学侧门并非孔安的学校,有位关注孔安已久的“路人粉”指出这一漏洞,却被众网友疯狂围剿、集体唾骂,把这位正常提出质疑的网友贴上“脑残粉”的标签。不一会儿,这位被定性为“脑残粉”的网友id、博文便出现在了某视频网站一个拥有百万粉丝的up主的最新吐槽视频中,名为“世界的参差,文明观猴——孔安脑残粉丝大赏”。视频阴阳怪气的嘲讽,对这位网友、以及其他先前曾发言表示相信孔安的粉丝的曝光引来了众多弹幕的附和乃至人身攻击。在多数能够显示ip地址的软件评论区,网友之间的谩骂也上升到了地域之间的攻击,没有人想给自己的家乡丢人,事实却是,没有一个省市能够逃过这近似“裸奔”的网络世界里永无止息的大众审判。 这张在一众夜店女郎“谈心”照中脱颖而出的校门外约会女大学生的照片同样引起了陈维和林晗的注意。照片因模糊而显得陈旧,看起来有些年头,照片中的女生打扮也颇有年代感,有人说是朱晓宇,也有人说是孔安约会的大学生,对此,朱晓宇并没有回应。 孔安看着照片中的场景仔细回忆了半晌,才想起来这是去年之贻还在家时,他有一次回舅舅家,思言刚好也在,出来的时候便顺道送思言回了学校。思言那天很紧张,应该说,不只是那一天,在每一次,她为数不多地见到孔安的日子里,她都会很紧张。一路上,两人并没说什么话,到了校门口也只是道了别,便没了联系。因此,孔安对这一场景几乎已经淡忘。 而对于思言来说,这张照片记录的那个下午仍是记忆犹新。但她没想到的是,再度令她重温起那个美好下午的时候,竟是这样一个将要置孔安于万劫不复的时刻。她在宿舍狭窄的床上辗转难眠,既担心有同在“吃瓜”的同学朋友认出她来,又担心孔安会怀疑是她写了那篇诬蔑他的小作文。 模糊的照片里,思言的打扮十分“学生”,运动服、马尾辫、双肩包,远远看去,十足的女大学生。若不是恰巧落在镜头左上角校名牌匾末尾的“大学”字样,思言一定会被大多数网友认成朱晓宇笔下符合孔安特殊癖好的“未成年女高中生”。 “这个女生又是谁?”林晗问,“怎么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烦死了!” “是我舅舅的一个研究生。”孔安说。 “研究生吗?”林晗疑道,“怎么看起来那么小?” 陈维看着手机屏幕,一脸无奈地说道:“下面开始又提未成年了……” 孔安思索了片刻,说道:“这事儿应该跟她没关系。可能是以前被谁拍到了,现在被好事者拿出来凑热闹。” “你最好先跟她联系一下。”陈维说,“看她能不能先发一个声明,对这张照片进行澄清。” 孔安虽有思言的联系方式,但很少与她主动聊天,她也是内敛的性格,一般不会主动找他。而今天的事情,她就这样无辜地被卷了进来,成为“吃瓜”网友的谈资,杂乱的评论中对她同情之余也不乏诸多不堪入目的恶意揣测。 孔安正想着如何开口,便收到了思言发来的消息,她写道:“那张照片我看到了,不好意思,我刚刚发了一条微博解释,结果被限流了。” 孔安看着她接下来发送的微博截图,十分钟前发出的澄清微博只有四个阅读量,不用想也都是思言自己的“贡献”,因为这条微博内的任何字词句子,都无法作为关键词通过微博搜索栏找到这条博文。 孔安回道:“谢谢你。” 思言又说:“那个朱晓宇不是我。” 孔安说:“我知道。” 思言放下手机,一夜都没能入睡。 陈维看了孔安发来的思言被限流的微博截图,道:“她的粉丝关注量不高,又不是会员,的确不容易上广场。除非是买推广。” 孔安看了看陈维,说:“她只是个学生。” 陈维明白他的意思,道:“我是说我们给她买。只不过,这事得先跟韩总沟通一下。” 林晗却觉得有些困难,他说:“公司预算有限,这件事要花钱的地方很多,我看这个照片的影响其实并没有那么大,倒也不必特地推一个澄清出来。” 陈维叹了口气,道:“这么多料,现在已经区分不出哪一个影响最大了。” 这时候,佩佩已经怀着极其悲痛的心情、视死如归般地按下了这条她编辑了足足一个小时的微博的发送键,在上司带领的团队推波助澜下,孔安曾因嫖娼被开除学籍的消息越过出轨、家暴、多人运动登顶热搜。 陈维在工作组同事的唉声叹气下头脑几乎炸裂,愤怒地直想摔手机,骂道:“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孔安只是表情漠然地看着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谣言与谩骂。一个小小的朱晓宇,一篇以女性主义为名痛斥爱情叛徒的小作文,就是有这样强大的力量,孕育出更多超出原本文章指控以外的罪状,集结起全网的义愤填膺,把他狠狠地定在道德甚至是法治的耻辱柱上,令他自始至终百口莫辩。 有网友指出孔安母校的官方微博已经删除过往所有含孔安名字的博文,学校百科上的知名校友一栏也没了他的名字,这在无形中使嫖娼退学事件从“传闻”变成“事实”。同样地,各个合作方也开始与他割席,为数不多的广告商发布解约声明,微博上与他互相关注的艺人同事纷纷单方面取关,粉丝论坛和群组相继被关停,部分音乐软件开始下架他的歌曲,影视剧演员栏的署名也逐渐消失……这一切一切的流程,是那样熟悉且合于常规,任何一个“劣迹艺人”都逃脱不过。 黎明时分,陈维终于结束了在线会议,对孔安说道:“我联系一个专业写手来帮你写道歉文案,今天晚上之前发出去,尽量赶在上班时间,降低影响。” 孔安却想也不想便回绝道:“我不会发的。”他关上手机,很肯定地说,“我不会为我没做过的事道歉。” 陈维只是平静地说道:“现在事情已经越闹越大,官媒都出动了,那么你这事就是板上钉钉,再怎么辩解也没有用了。” 的确,在前一秒种,某蓝v晚报发布对孔安事件的短评,直接将“劣迹艺人”的称号冠到了他的头上,并坚决而肯定地指出此等劣迹艺人必须“凉”,演艺圈正风气刻不容缓。与此同时,另一家权威媒体也从对事件恶劣性质的批判上升至孔安本人,用诸如“人在做,天在看”“自作孽,不可活”的古语定论当世之人,再次引爆热搜,激起千万讨论。网友们热血沸腾,顷刻间全部变作正义的化身,怒斥道德败坏的劣迹艺人,表达对德艺双馨艺术家的支持和捍卫。 随后,成批的针对此事件的“反思”话题如雨后春笋般接连霸榜,如“孔安事件带给我们什么启发”、“孔安塌房给明星艺人提了什么醒”,还有一些隐晦的以孔安照片为封面的“嫖娼为什么不能合法化”、“任何时候都应该对家暴零容忍”等意有所指的社会话题。 林晗说:“我联系过微博的工作人员了,他们说上面有通知,你的微博账号只能再保留一天,内容也只能发道歉声明,然后就会关停账号。” 孔安说:“那就让他们直接关停账号好了。”他又重复了一遍,“不必找写手了,我不会发的。” 林晗看着陈维,忍不住微微摇头,他知道孔安虽表面文弱,却极有主见,难以控制,加上他一贯对名利的漠视,更难让人找到什么诱饵去威逼他就范,他决定的事情,决不会轻易改变。 于是,迟迟等不到道歉声明的工作人员,便在下班之前提前关闭了孔安的账号,提早结束了一天忙碌的工作。 孔安离开公司前,用告别的语气对林晗说:“晗哥,连累你,真对不起。” 林晗心底生起一丝伤感,叹了口气,道:“后面还有些代言解约的事,可能需要你出一笔钱。” “嗯。”孔安点点头,道,“麻烦你了。” 林晗点点头,给了他一个拥抱,说:“我相信你。” 孔安微微一笑,相不相信,于他而言,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他同样知道,这事情不会到此结束,还有更多更大的余波在等着他。不过,这都没什么紧要的。这一切的名利与浮华,原本就是她给他的;今天,她想要收回,他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然而,纯熙的真实目的,并不完全如孔安所想,她想要收回的,仅仅是他的心,她愿意为此赔付上一些有关名声、事业的代价,但绝不至于此,不至于此。 冬季阴冷的阁楼上,纯熙默默地翻看着一条一条对孔安的侮辱和谩骂,还有那些层出不穷的、超出朱晓宇指控本身的莫须有罪名,更甚者,还有对他音乐的玩梗式二次创作……当纯熙点开一条名为《流沙》的最新翻唱视频时,基于原作更改的、融入了种种丑闻的、顺口溜般的低俗新词沿着她最深爱的旋律刺入耳畔时,她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纯熙伏在靠着窗台的书桌上,泪眼婆娑中,只见得眼前的仙人掌在扭曲中发芽,长出一颗颗枯黄而尖锐的长刺,张牙舞爪,像一直凶狠的刺猬,在她的指尖、心头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