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妾 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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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情,我会和你解释清楚。”裴铮的声音里有无奈,却从没有要逃避的意思。 他只是很担心朝朝,想要让朝朝坐下,莫要一直站着。 可朝朝摇头拒绝,根本不让裴铮靠近她,裴铮试了几次均被拒绝,只能和她保持距离无奈道:“等你冷静一些,我再好好的同你说。” 裴铮的语气一如平常,但朝朝根本冷静不了,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撕裂一般的疼痛:你刚才说的话,能再说一次吗? 朝朝不等裴铮反应,又问了起来:你说的可是真的? 裴铮一再的让朝朝冷静下来,可朝朝根本就冷静不了,神情渐渐变得激动,裴铮见她如此,便也没有再隐瞒,只将之前的话又说了一次,“陛下赐婚,此事已成定局。” 亲耳听到这句话,朝朝本以为自己是承受不了的,可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然可以这么的平静,她甚至都没了先前的激动,只是冷静的看着裴铮,仔细的想着这句话带来的意思。 他说,他要成亲了。 婚事是当今圣上赐下的,已成定局。 朝朝根本不敢相信,但她心中早就已经有了答案,裴铮既然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只能说明这件事是真的没了转圜余地。 在这府中,朝朝一直都有听到不少的声音,比如她不配和裴铮在一起,又比如说她和裴铮在一起是她高攀。 如今风言风语少了,可曾经听到过的声音不会消失,朝朝一直都清楚。 能封得住别人的口,却遏制不住旁人心里的想法。 就连朝朝自己也清楚,她的身份不过是裴铮的妾。 府中人人都盼望着裴铮可以早一点娶妻生子,即使裴铮的身边已经有她,即使她如今有了孩子。 他们的期盼也从不会减少,这些事情朝朝都是清楚的,只不过她从来都没有深究,朝朝原本只当自己是不在乎,如今细细的想来,她怕是根本不愿意去想。 谁都没有办法勉强裴铮娶妻,除了他自己。 所以,这是裴铮自己想娶妻了吗? 朝朝想明白这一点之后,只觉得更难受了:世子爷是,喜欢她吗? “没有。”裴铮飞快的回应道,“这件事情并非你想象的那样。” 裴铮开始下意识的给自己找寻借口,一再和朝朝强调,是皇帝赐婚,只是朝朝根本没有那么好糊弄,她清楚的记得裴铮说过的每一句话。 她虽不了解如今的裴铮,可长久以来的相处,总能够摸清一个人的脾气,重新认识一个人:您说过,您不会娶妻的。 朝朝见裴铮沉默不语,也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她继续比划着自己的手势,却因为太过于激动的缘故,显得有些词不达意。 裴铮看的有些莫名,朝朝也没有气馁,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强迫自己要冷静:您说过的,不会娶妻。 她的眼里满是残存的希望,直到现在朝朝还是相信裴铮,她想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出了错,他明明说过的,不会娶妻。 他明明说过的,会永远保护她。 他也曾说过,他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所有的眼泪,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哀伤,都是裴铮给的? “这不过是权宜之计。”裴铮试图和朝朝讲道理,但面前的人这会儿却什么都听不进去,她只是固执的看着裴铮,迫切的想要知道一个答案。 朝朝甚至都不想听裴铮的解释,只是想裴铮告诉她,他到底是不是要娶妻: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裴铮看着朝朝的模样,想要让她冷静一些,但朝朝根本顾不上这些,又问了一句:婚期在什么时候? 她见裴铮不言语,还以为是他看不懂自己比划了什么,便去一旁的桌子上拿来了纸笔,一字一句的写下自己的诉求:世子爷,求您告诉我,婚期到底定在什么时候? 裴铮有时候当真不知道自己教会朝朝认字,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 他从前只是能大致的明白朝朝究竟在说什么,意思总是大差不差的,只消理解就好,可从未有过这般直白的感受。 他看着朝朝写下的字,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扯了一般,泛起了密密的疼,裴铮避重就轻的告诉朝朝,就算他成亲,他们之间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可朝朝充耳不闻,只关心他究竟什么时候要成亲。 “婚期定在来年的六月。”裴铮的语气有些平淡,仿佛再说一件不太重要的事情,其实他当真不怎么关心这些,只知道个大概,圣旨上写的是择日完婚,婚期如何自然是可以商议的。 只是裴铮私心,要等朝朝平安生产。 朝朝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样,她摇摇晃晃的,唯有扶着桌子才没有让自己摔倒。 “朝朝。” 裴铮想要过来扶她,但却因为朝朝拒绝的态度而无可奈何,他每往前走一步,朝朝就会往后退一步,始终和他保持者距离。 “朝朝,你听我解释,这件事情当真不是你想的那样。”裴铮轻声和朝朝解释起来,说起母亲的态度和自己的打算。 朝朝听得分明,却比先前更加的沉默。 “朝朝,你是否能够理解我的苦心?” 朝朝听到裴铮的话,却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回应,她问自己能不能够理解,朝朝想,她应该是不能理解的。 如果能够理解,为什么会难过呢? 朝朝摇摇头,她拒绝思考。 然后,裴铮就和她说了许多话,说了许多关于他的打算,也说了很多他的安排。 裴铮生来骄傲,从未和人解释过什么,而朝朝是第一个,让他将自己心思和盘托出的人,他的想法,他的打算,他的所作所为,毫无保留。 “待你平安生下孩子之后,我会将他记在正妻的名下,给他一个嫡子的身份。”裴铮的话非常的理智,可在朝朝听来,却非常的残忍。 她呆呆的看着裴铮,试图从他的表情中找到蛛丝马迹,来证明他说的不是真的。 只可惜没有。 朝朝知道裴铮是认真的,他是真的那么想。 并且觉得这样才是最好的安排。 朝朝看着裴铮,很想问他一句,若这个孩子生下来之后,会叫自己什么,但她却没有问,因为朝朝已经预想到了答案。 镇南侯府也不是没有庶子庶女存在的,他们见到自己的生母,也只能叫一句姨娘。 妾室生下的孩子是主子,可妾室本身并不是。 从前唏嘘的事情,如今全部都应验到自己的身上。 她从没有过一刻像现在这样的悲哀,也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的清楚。 妻和妾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差别。 她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不能叫自己娘亲,要喊另一个人为母亲,他会承欢于另一个女人的膝下。 他们一家三口在一块儿,和睦相处,温馨非常。 而自己就是一个局外人。 甚至见到那个孩子还要行礼,也许他会认自己这个生母,也许不会。 也许他还会厌恶,为何自己有一个身为妾室的生母。 朝朝直到此时此刻方才意识到,身为妾室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放弃了什么? 而又坚持了什么? 如今又能够得到什么? 朝朝只觉得心很疼很疼,但却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她望着眼前的男人,唯余陌生。 她听到裴铮告诉她,这是最好的办法。 朝朝其实是知道的,妾室的孩子可以记在正妻的名下,便是嫡出,她以往担心的事情从根本上得到了解决,她再也不需要担心孩子会因为庶出而艰难。 只是她为什么会这般难过? 朝朝甚至都有些站不稳,她扶着桌子不住的后退,裴铮见状立马去扶她,“朝朝。” 可朝朝还是拒绝,她拒绝裴铮近身,同样也拒绝裴铮的搀扶,躲开了裴铮的手。 接二连三的被拒绝,裴铮的表情多了些幽怨,他看着朝朝,似有些不明白,“朝朝?” 朝朝的脑子里乱极了,完全不知道自己这会儿还能做什么,甚至连眼泪都没有掉一滴,她可以清楚分明的听到裴铮说的话。 一句一句的为她好。 朝朝都明白,也都懂。 可明白不代表她不会难过,明白也不代表她不会伤心。 腹中传来一阵阵的刺痛,她低着头看向肚子,孩子此时已经五个月大,再过不就他就会出生。 朝朝每天都期待着孩子的胎动,期望着可以感受到孩子的存在,只可惜从未如愿。 今天是意外之喜,可惊喜过后却得知了这般噩耗。 朝朝已不知道自己要如何才能高兴。 她只觉得肚子越来越疼,她的双手死死的扶在桌子上,指骨因用力而渐渐泛白,额上落下了豆大的汗珠。 裴铮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朝朝的身上,自然发现了端倪,这会儿也顾不得朝朝的拒绝着急的问道,“朝朝,你怎么了?” 裴铮没等朝朝拒绝,便紧张的扶住了她,朝朝已然没有力气去拒绝,她靠在裴铮的怀里,被他紧紧的搂着,明明是很温暖的怀抱,但她却觉得冷,这股寒气从地上涌起,冷到了她的心里。 雪白的衣裙上染上了点点血迹,裴铮抱着朝朝轻手轻脚的放到床上,头也没回的朝外头吼着让福财去找大夫。 福财听到动静忙不迭的朝外头跑去,外头的动静消失了,朝朝的心也空荡荡的,她呆呆的看着衣裙上的血迹,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夫还没有过来,裴铮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安抚朝朝,他看着她欲言又止。 朝朝也看着裴铮,却只是沉默。 屋子里的气氛压抑极了,他二人对视,谁都没有要说话的欲望。 最终还是大夫的到来打破了僵持,把脉的时候只觉得非常疑惑,前些日子他刚刚过府给朝朝诊脉,当时的情况一切安好。 不过短短几日,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故? “夫人,您如今有了身子,可千万不要太过悲伤,要知道您的一举一动都会间接的影响到孩子。此次的情况很是凶险,您须得卧床静养,不然孩子恐怕会保不住。”大夫还在絮絮叨叨。 可朝朝听到夫人这个称呼,却本能的觉得恶心,她也不管大夫能不能看懂自己的比划,认认真真的比起手势来,她告诉大夫,她不是什么夫人,不要喊她夫人。 即便人人都喊她夫人,也不能改变她是个妾的事实。 大夫一脸为难,从前他就奇怪这位夫人为何从不开口说话,一切都是由身边的丫鬟代劳,如今看到她比划才知,原来这位夫人是不会说话的。 大夫一脸为难的看着裴铮,只因为自己根本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