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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火葬场纪事(重生) 第1节

    ?  《世子火葬场纪事(重生)》作者:岩谨

    文案:

    女主视角

    商贾之女云初冰肌玉骨,皓齿星眸。

    因救了晋安侯世子裴源行落得残疾之身。

    世人叹息,姑娘怕是嫁不得好人家了。

    云初也这么觉得,直到侯府派人上门提亲。

    大婚之夜,烛火摇曳,

    一袭火红嫁衣的云初红着小脸坐在合欢床上,

    喜烛燃尽,晨光熹微,

    都不见裴源行踏入她的房门。

    婚后,她安分守己,恪守规矩。

    小姑子刁难,他视若无睹;

    她跛腿难行,他无动于衷;

    在世子眼里,她算不得世子夫人,只是个瘸了腿的跛子。

    再后来,裴源行带回来一位娇滴滴的姑娘。

    她才知道,那位姑娘是自幼便与裴源行指腹为婚的前未婚妻。

    下人来报时,她刚喝下避子汤,

    她推开丫鬟递过来的蜜饯,任由苦涩的滋味从舌根蔓延……

    男主视角

    裴源行狠戾隐忍,阴沉敏感。

    身为次子,他锋芒尽敛,蛰伏十年,

    只为有朝一日,攀上巅峰。

    人人都道,晋安侯府世子知恩图报,娶了云家那位瘸了腿的姑娘,

    却不知,他忽视她,冷落她,

    即便她成了人人羡艳的晋安侯世子夫人,

    在他心里也不作数。

    直到那场大火。

    他永远记得,房梁倒塌之际,她眸中的万念俱灰。

    那一瞬,他的心仿佛被生生剜去。

    一睁眼,裴源行回到云初救下他的那一日。

    这一世,他要替她遮风挡雨,一生相护。

    只是,他不知道,前世,随云初一同被吞噬在大火中的,

    还有她签下的那张和离书……

    阅读指南:

    *1v1,双洁双处,身心只有彼此,he;

    *高亮:不是爽文,不是爽文,不是爽文,就是常规火葬场文,前期虐女,后期虐男,最后he,如有任何不适,可随时点叉;

    *双重生,男主带记忆重生,女主一点点恢复记忆;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破镜重圆 天作之合 重生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云初,裴源行 ┃ 配角:下一本《分手第五年》 ┃ 其它:下下本《这白月光皇后我不当了》

    一句话简介:嘴硬,还爱喝醋

    立意:珍惜眼前人第一章 【捉虫】  “这天怕是要下雨了。”坐在梳妆台前的云初声音轻柔地说了句。  一旁的丫鬟玉竹侧脸望了望窗外,忍不住回道:“今儿天气晴朗,看着不像是会下雨呢。”  近来天气不错,一连多日放晴,理应不会下雨才对。  只是少夫人向来不是个武断的,她这般断言,自然有她的道理。  难道……  玉竹目光复杂地看向云初的脚,心疼得揪了一下。  “少夫人,您可是腿又疼了?”  “是有点,但不碍事,先去祖母和婆母的屋里请安要紧,待回屋后,你再帮我敷点药便是了。”  玉竹沉默了一瞬,终是按捺不住心中的不平,愤愤然道:“老爷也未免太疏忽了些,当初您的脚受伤,大夫只来府上帮您看了两回伤,老爷便没再请过大夫了,如今却尽让您平白地吃这些苦头。早知如此,奴婢……”  玉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隐约传来的喧闹声给生生打断了。  云初眉头微微蹙起:“外面发生了何事,怎的这般吵?”  玉竹忙应了句:“奴婢去院子里问问。”  玉竹放下手中的梳子,尚未走到外间,迎面就撞上匆匆进了内屋的丫鬟青竹。  “怎么了青竹?”  青竹素来稳重,云初鲜少见到她如此慌张莽撞的样子。  青竹道:“回少夫人的话,世子爷昨日到了通州,估摸着这两日便会回侯府了。”  “是世子爷差人传来的消息吗?”  青竹捏住袖口的力道收紧了些,抿了抿唇,半晌才回道:“方才奴婢听到秋菱在院子里嚷嚷着说世子爷乘的船已在通州靠岸,秋菱还说世子爷怕是这两天便可回府了。”  秋菱,是在裴源行书房里伺候的一等丫鬟,打小便在他身边服侍他。  玉竹奇道:“秋菱又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真是奇了怪了,少夫人可是堂堂的世子夫人,少夫人尚且没有世子爷的任何消息,秋菱倒先得了消息了,她倒不信了。  云初微微低下头,垂眸掩下眼底的情绪。  裴源行是十月底出门的,一个多月了,她不曾收到过他的信笺,眼下就连秋菱也已知道他人到了通州,他却没想过叫人捎个消息给她。  她本以为自己对他已不抱任何期待了,但心口依然隐隐涌上些许酸涩。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对她不在意。  不在意,故而她只能通过旁人之口知晓他的近况。  云初抬起头,朝面露忧色的两个陪嫁丫鬟淡淡一笑:“时辰不早了,先跟我去长辈屋里请安吧。”  向太夫人请过安,玉竹和青竹又跟着云初一道去了侯夫人所住的兰雪堂。  侯夫人是裴源行的嫡母,裴源行五岁的时候,六岁的嫡长子裴源律因病逝世了,隔了不过两个月的光景裴源行的生母阮姨娘也去世了。  自那之后,侯爷便将裴源行抱去了侯夫人的屋里。再后来,侯爷见他争气,又想着他多年来一直养在侯夫人的名下,算起来也跟嫡长子差不多了,便递了折子,请封世子。  裴源行打过仗,立过功,封世子的圣意很快便下来了。  云初落了座,请过安后,侯夫人把云初娘家要她回一趟娘家的事跟她说了。  “今早,你娘家那边差人报信,说你母亲这两日身子微恙,左右这几日府里也无甚大事需要料理,你趁便回一趟娘家看看你母亲吧。”  侯夫人出身于名门望族,虽无国色天香之貌,但胜在气质雍容华贵,做事大方得体,让人见了便会心生敬意。  云初轻轻应了声是。  侯夫人扬声唤了句:“何嬷嬷。”  何嬷嬷捧着一个盒子走近前来,侯夫人示意何嬷嬷将盒子递给云初。  “方才我叫何嬷嬷去库房里找了支人参出来,你将人参送去给你母亲补补身子,若是还需要什么,尽可说与我知道。”  云初一脸恭顺地接下何嬷嬷递来的人参,道了声谢,见无其他事要交代,便退出了侯夫人的屋子。  刚走出屋子,便遇见了同样前来请安的裴珂萱。  云初微微颔首,朝她喊了声:“五妹妹。”  裴珂萱冷哼了一声没作答。  云初早已习惯了小姑子的阴阳怪气,便也没放在心上。  “有些人啊,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娘家主母病了,不想着自己掏钱买药材,反倒惦记上别人的东西,恨不得别人能赏支人参给她,也不嫌臊得慌!”  云初脸上的神色僵了一下,只一瞬,便就恢复了镇静。  也不知裴珂萱在屋门外站了多久,不过听她话里的意思,她该是知道婆母送了人参要她带回去。  裴珂萱虽是侯府的庶出女儿,却因其生母施姨娘在侯爷面前很是得宠,连带着侯府的下人们都很巴结裴珂萱这位庶出姑娘,又因施姨娘成日里惯着她顺着她,把她养得甚是骄纵任性。  是以嫁进侯府这么些日子,云初便知,裴珂萱遇到她,从来都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云初懒得去理会她的冷嘲热讽,转身便要离开。  “哎,二嫂这般急急忙忙地要回娘家,怎就不关心二哥哥此次出远门,不辞辛苦地是去接何人回来?”  云初回头朝她望去,对上她满含挑衅意味的目光。  裴珂萱这番态度待她,是因为知道在这偌大的侯府里,她这位世子夫人是个最没底气的人。  讨太夫人嫌、被夫君无视,云初自认没资格跟裴珂萱叫板,只能暗劝自己莫要在意裴珂萱的嘲讽。  逞一时之气跟裴珂萱针锋相对,闹到长辈面前,不过是让自己显得可笑,自取其辱罢了。  云初神色淡淡地从她脸上收回视线:“多谢五妹妹费心。不过,这事,世子爷回来自会跟我说,五妹妹不用太过操心。”  裴珂萱喉头一哽,待张了张嘴欲要再讥笑她两句时,云初的裙角已消失在院门外,气得她直跺脚。  一旁的丫鬟穗儿忙宽慰道:“姑娘不气,不气,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当。”  裴珂萱的眉眼间兀自带着点恼怒:“我好心想要点醒她几句,她竟当我多管闲事,当真是不知好歹!”  “姑娘自然是热心肠,只可惜少夫人愚钝,不识好人心。待世子爷回府了,少夫人怕是肠子都要悔青了,恨不该如此待您,辜负了您对她的好意。”  闻言,裴珂萱的唇角勾出一抹笑来,笑吟吟地瞟了穗儿一眼,点头道:“你这话说得在理,但凡她是个知道好歹的,当初也断不会厚着脸皮嫁进我们北定侯府!”  玉竹跟着云初出了院子,她素来是个肚子里搁不住话的,见四下无人,禁不住低声埋怨道:“分明是侯夫人客气,送了支人参给您让太太调养调养身子,怎的到了五姑娘的嘴里,反倒变成了您和您娘家看中了侯府的人参?  “云家身份虽不如他们侯府高贵,但好歹也在京城做了多年生意了,又不是那等赖在侯府打秋风的穷亲戚,再穷也不至于用不起一支人参,哪里就稀罕他们侯府送的东西了?五姑娘大可不必说那些话来膈应人!”  青竹见她越说越过火,忙使了个眼色给她,道:“行了,行了,少说两句也没人把你当哑巴!”  玉竹咬了咬唇,偷偷瞄了眼云初略显苍白的脸色,虽心里仍有不甘,终究不敢再多言什么了。  云初坐进马车,放下帷帘,暗暗叹了口气。  诚如玉竹所说,云家不缺钱,裴珂萱也确实太小瞧云家了。  可她心里也明白,虽不差买人参的那些银两,父亲平日里也委实没少打侯府的主意。  她嫁进侯府不过三个多月,父亲已三番五次托她求世子爷多帮衬着点云家,她夹在中间难做人,每回都是她私下里自己掏银子想了法子解决。  父亲如此费尽心机地想要占尽世子爷的便宜,也难怪裴珂萱敢出言讥讽她。  尊严是自己挣来的,不是旁人给的。  只可惜父亲悟透不了内中的道理。  即便他心里是悟了,怕是他也舍不得不从侯府身上扒些油水下来。  想到待会儿还得在父母亲面前周旋一番,云初就觉得头疼不已。  母亲会传信给侯府说她卧病在床,她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前两日父亲便已差人送了家信过来,信里提到近日四弟闯了祸,把人打伤了。  父亲在信里特意交代她,要她找个机会跟世子爷提及此事,说服世子爷出面找人疏通关系,势必尽早摆平此事。  她这边还未给父亲任何答复,今日便又从婆母口中得知母亲报恙,要她回娘家探病。  母亲哪是真病了,不过是父亲想找个说得过去的由头把她骗回娘家,只怕她一进家门,父亲便会迫不及待地追问她事情办得如何了。  她一介商户之女,却嫁入侯府成了世子夫人,多少人在背后议论她,说她高攀,说她能嫁给世子爷靠的就是她这条伤腿。  外人都夸侯府知恩图报,她瘸了腿了,侯府上上下下却不曾嫌弃过她半分,照样将她迎娶进门,给了她世子夫人的名分。  整个京城的女人都艳羡她福气好,可又有谁知道,她在侯府过得甚是艰难。  太夫人不是个好相与的,话里话外皆是瞧不上眼云家和她这个孙媳妇的意思。  裴源行的五妹妹裴珂萱是个嘴上不饶人的,逮着机会就对她冷嘲热讽一番。  假使被她们知道父亲总在偷偷打着侯府的念头,她在侯府里的日子岂不是更过不下去了?  至于她的夫君裴源行……  成亲三个月之久,裴源行一直待她极为冷淡。  新婚那夜,她一个人枯坐在新房里,等了他一整个晚上。  直到天亮,他都不曾回来……第二章   下人端来热茶默默退下,云老爷才跟云初谈起了正事。  “初儿,你四弟那件事……你可跟世子提过了?”  云初垂首看着茶碗中漂浮的茶叶,有点想笑,却又不免感到一丝悲凉。  说什么要她回娘家探望病中的母亲,却一上来就心急地追问四弟的事情料理得怎么样了。  指望世子爷帮忙,父亲真以为她在裴源行面前很得脸吗?  她从茶叶上收回视线,沉吟着该如何作答方为合适。  她将茶碗搁回茶几上,抬眸看着他:“父亲,四弟出事前世子爷便已出了远门,路途遥远,眼下他尚未回京,四弟的事又不便在书信里跟他提起。”  云老爷眉头一皱,捋着胡子一言不发。  云初打量着他的神色,不着痕迹试探道,“远水救不了近火,父亲既是心里着急,不如另想别的法子了结此事,也好早日放下心来。”  她只能用迂回的方式应付他。  她深知父亲的脾性,他唯一想要的,便是将整个云家死死栓在侯府这棵大树上,能占到些便宜是一些,最好能榨干她的每一分利用价值,也不枉让她嫁入侯府。  云老爷猛地沉下脸来:“你这说的是什么糊涂话!但凡我还有别的法子可想,又怎会老着脸皮求你跟世子爷提及此事?我不管你是哄着世子爷讨他欢心也好,在他面前哭哭啼啼惹他怜惜也罢,总之你尽早帮我把这件事给办妥了!”  云初的眼睫轻颤了一下。  讨他欢心……  惹他怜惜……  父亲还真是看得起她啊。  愣神间,下人过来禀告,说云夫人邢氏身边的秦嬷嬷已在书房门外候着了,说是邢氏差她过来接云初去她屋里。  云老爷该吩咐的已吩咐完了,旁的他也没兴致跟云初说,见邢氏差人来找云初,忙挥了挥手,道:“罢了罢了,今日你既回来了,趁便就去看看你母亲吧。”  云初巴不得他别再揪着她不放,忙站起身,跟着秦嬷嬷去了邢氏屋里。  邢氏是云初的继母,是在云初同胞妹妹云沁两岁的时候嫁进云家的。  邢氏坐在榻上,吩咐丫鬟将捧在手里的两套衣裳递给云初。  云初扫了眼手中的衣裳。  是两套薄如轻纱的寝衣。  云初的脸颊瞬间变得红透。  这寝衣穿与不穿,无半分差别。  她开口婉拒道:“多谢母亲的好意,只是女儿用不着这些。”  邢氏怒其不争地白了她一眼:“叫你收下你便收下!”  她叹了口气,佯装出一副关切云初的样子,“如今你和世子爷已成亲三月有余,可你肚子里却一点消息都没有。虽说世子爷暂时还没有要纳妾的意思,但你作为他的正妻,也该对子嗣之事上上心才对。  “且不说我们云家只是商贾人家,能跟侯府结亲,的的确确是我们云家高攀了他们侯府,单说你自己,也该有些自知之明。”  邢氏的视线缓缓从云初的小腿处掠过,语气里透着那么点意味深长,“你啊也该替自己好好筹谋筹谋,早日给世子爷生下个儿子,那儿子自然就是侯府的长孙。到了那时候,即便世子爷真纳了妾,你也能在侯府立足。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云初哪会看不明白她的眼神。  邢氏是在暗示她,她瘸着一条腿嫁给裴源行,裴源行心里怎会不嫌弃她,何况侯府那种高门世家,三妻四妾都是最寻常不过的事,她唯一的胜算便是抢在裴源行纳妾之前先诞下嫡长子,母凭子贵,到时即便她再遭人厌恶,也不至于没法在侯府存活下去。  邢氏见她默不作声,转而又像是闲聊般地提起了云初的同胞妹妹云沁。  “时间过得真快,你已嫁为人妇,沁姐儿也一天天长大了,再过几个月,她便及笄了,也到了该考虑她终身大事的时候咯。  “前两日丁家找了媒婆来我们家提亲,说是他们家的三公子想娶沁姐儿,你父亲正思量着要不要应了这门婚事。”  “丁家几代都是皇商,沁姐儿若真嫁过去,吃穿用度自然是不用愁的,只是……”邢氏轻轻一笑,继续道,“他们家那位三公子,颇有几分纨绔子弟的脾性,也不知道沁姐儿嫁过去后,有没有能耐劝他就此收了心,安安分分地守着自家妻子过日子。”  云初面上仍保持着镇定,细指却紧紧捏住了手中的寝衣。  邢氏跟她提起三妹妹的婚事,无非是为了敲打她、警示她,她别妄想着成了世子夫人后,娘家就能任她由着性子做事。  娘家是奈何不了她这位世子夫人,但三妹妹的后半生可还牢牢地捏在他们的手里呢。  她唯有一心为娘家的利益着想,三妹妹以后的日子才会好过。  云初紧抿了一下薄唇,不肯收下寝衣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来了。  “母亲,这会儿也到了您歇午觉的时辰了,女儿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邢氏见她没再推辞她送的那两套寝衣,明白她是个识时务的,便也不再闹腾了,忙顺水推舟道:“你出一趟侯府也不容易,知道你们姐妹情深,趁今日有空,赶紧去看看沁姐儿吧。”  云沁见了她,欢喜得不得了。  “二姐姐!”  她拉着云初的手在桌前坐下,“二姐姐,你来得刚好,我前几日刚绣好了一条帕子想要送你,你便来了,你快看看可还喜欢?”  云初朝她柔柔一笑:“三妹妹绣的,我自然喜欢。”  姐妹俩聊了一下近况,说到前些日子遇到的事,云沁笑得滚倒在云初的怀里。  丫鬟玉竹不由笑道:“三姑娘都快要及笄了,还这般小孩子脾气,以后嫁入婆家可怎么当家,让下人信服呀?”  云沁脸色大变,缓缓坐直了身。  她咬了咬唇,道:“二姐姐,前几日文竹去母亲屋里送东西,在门外听到父亲和母亲谈起了我。”  她眼眶泛了点红,微微垂下头,“他们好像在帮我相看……”许是她觉得有点碍口,默了片刻才艰涩开口道,“我的……未来夫婿。”  云初浑身一僵,眼中的笑意渐渐褪去。  “我听人说,那丁家的三郎在外面的名声很不堪。二姐姐,这是真的吗?”  她抬起头,有些求救般地望着云初。  云初朝她勉强扯出一抹笑,手中的帕子却被她攥得死紧。  “傻丫头,相看也是要看好几家的,哪有看一家就成的。”她顿了顿,宽慰道,“你且放宽了心,只要我在,便不会让你所嫁非人!”  心里的那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云沁长长舒了口气,扑进云初的怀里搂住了她的脖子,一旁的文竹摸了摸胸口感叹道:“少夫人这么说,奴婢也就放心了。”  云初眼眶一热,细细密密的酸涩感瞬间袭上心头。  三妹妹竟为此事忧心了那么多天。  说来说去还是父亲和邢氏太不把她们三姐妹当回事。  为了云家的利益,大姐在三年前嫁了个混账东西,日子过得不舒心,她断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三妹妹落入同样的境地。  邢氏本就不是她们姐妹三人的生母,便是在父亲眼里,他的亲生女儿也不过是为他所利用的棋子罢了。  纵使父亲再唯利是图,只要她一日还是侯府的世子夫人,父亲就不会、也没胆量在没得到她首肯的情况下将三妹妹嫁给丁家那个纨绔哥儿。  走出云家宅门时,外头已下起了雨,不过片刻,豆大的雨滴已朝油纸伞砸了下来。  早起时云初便隐隐觉得腿疼,这会儿腿愈发疼得厉害,像针一般一下又一下地扎着她。  玉竹见她脸色逐渐变得苍白,心知她定是腿疾又犯了。  “少夫人,不如先去医馆里看看吧。”  云初透过雨帘打量着天空。  天色已晚,倘若去了医馆再回侯府,怕是早就天黑了。  “算了,时辰不早了,一来一回地太费时,还是赶紧回侯府吧。”  “可是您的腿……”玉竹终是忍不住吐露了半句,怕伤到云初的心,又堪堪止住了话头。  云初朝她递了个安抚的眼色:“不碍事,回府后你拿药帮我敷一下便是了。”  她的腿疾其实看不看大夫也无甚差别了,还不如早些回府,敷过药也就能少疼一些了。  回到她和裴源行所住的听雨居,她坐下后,低声叮嘱玉竹:“拿着钥匙去我库房里取一些燕窝送去祖母和母亲屋里,就说是母亲托我带回来的。”  玉竹接过库房钥匙,有些委屈地瘪了瘪嘴。  那些可是少夫人私人库房里的东西,哪样不是少夫人用她自己辛苦积攒下来的私房钱买来的?  云初见她站着不动,忙催促道:“快去吧。”  “少夫人,那些都是你用自己的私房钱买来的燕窝,为何平白送给旁人?”  不是她小气,只是这侯府上上下下,又有哪个给过少夫人好脸色了,凭什么将这些好东西随便送人。  便是拿来喂狗,也好过便宜了侯府里的这些人!  “母亲虽话不多,但待我这个儿媳妇一向不薄,送些燕窝给她补补身子也是应当的。”  “至于祖母……”云初的脸色平平淡淡的,看不出半点情绪起伏,“若是哪个嘴碎的多嘴说了什么,让祖母知道母亲得了燕窝她却没有,依着她的性子,怕是又要惹出什么事端来了。”  玉竹鼓起了腮帮子:“奴婢晓得您的意思,奴婢不是不舍得将东西给太夫人和侯夫人,但太太哪里给过您什么东西了,干吗让太太当这个便宜好人?那可都是少夫人您用自己的银子买来的燕窝,您不会自己做这个人情吗?”  云初:“趁现在雨下得小,去库房里找找,早点把燕窝送过去吧。”  玉竹知道,少夫人这是不打算再提此事了。  她刚要退下,云初又倏然喊住了她:“别忘了撑把油纸伞,莫要淋着雨了。”  待屋里只剩下云初和青竹,青竹开口劝道:“玉竹一向性子急,心思单纯,有时说话没个分寸,但她也是一心向着少夫人的。”  云初眉眼温柔地冲她笑了笑:“我知道,谁待我好,我心里都清楚。”  她缓缓将视线投向了屋外,雨更大了。  玉竹的憋屈她都懂,她自己又何尝甘愿让邢氏平白当这个好人,可侯府人多口杂,侯夫人刚送了一支人参给她,五姑娘便急着对她闲言碎语了。  云家的地位自是没法跟侯府比,可云家并不缺钱,何必在一些能用银子买来的东西上贪侯府的便宜,白白落人口实。  青竹比玉竹心细,瞧出来云初心情低落,忙另找了个话题,免得云初心里越发不好受。  “少夫人,太太送您的那两件寝衣,您打算如何处置?”  云初自嘲般地勾了勾唇,淡淡道:“将衣裳收起来吧。”  将寝衣收下,不过是为了应付邢氏罢了。  莫说她不屑用这种法子去讨好裴源行,即便她肯撇下颜面用这法子讨他欢心,想必也只会适得其反,令他越发不待见她。  云初再清楚不过,若说这世上有什么最让裴源行嫌恶,那便是她腿上的那道疤痕。  穿上那套寝衣,岂不是摆明了将她腿上的那道疤露给裴源行看!  青竹帮云初涂了药膏,又绞了块热帕子帮她敷脚。  脚上的疼痛略微缓解了些,丫鬟紫荆便来传禀说世子爷就快要到了,太夫人遣了人过来,要少夫人赶紧去侯府的大门口迎接世子爷。  青竹赶紧将帕子放在一旁,服侍云初穿戴整齐,确认她全身上下没有一丝不妥,才和云初一道出了屋。  雨势不知何时又变得大了些。  青竹撑着伞,跟着云初步履匆忙地朝大门口去,待她们赶到时,世子爷一干人等已到了垂花门外。  云初脚下微顿,抬眸间瞥见一只纤纤玉手穿过被撩开的帷帘,被丫鬟扶着下了马车。  姑娘脚刚落地,裴源行已伸手接过长随递过来的油纸伞,将姑娘拢在伞下,大概是怕她淋着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紧握住伞柄,将伞朝姑娘那边倾了倾。  姑娘抬首望着他,嘴角和眼中皆有笑意倾泻而出。  妥妥一对璧人。  雨水“啪嗒啪嗒”落在伞面上,瞬间让云初回过神来。第三章   云初轻轻呼出一口气,上前对裴源行福了福身:“妾身见过世子爷。”  裴源行的目光扫了过来,面上不显,眼底却浮上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  不过一瞬,眸中的神色便已迅速褪去,朝云初略略颔首,便又挪开了视线。  云初的心霎时就提了起来。  方才一心想着别耽搁了时间,不曾顾及到隐隐泛着疼的腿,竟未留意到自己匆匆赶来时脚跛得厉害。  现下想来,裴源行定是注意到了,才会显露那样的眼神。  她一直知道,只要她脚跛得厉害,她便能透过他的目光感受到他对她的嫌恶。  事已至此,也无所谓裴源行厌不厌弃了,云初收敛起所有心思,开口提醒道:“祖母已在屋里等着世子爷了。”  裴源行神色淡漠地“嗯”了声,看向身侧的姑娘,“那就先去祖母那。”  姑娘笑吟吟地回视着他,点头道:“盈儿已五年不曾跟太夫人相见,真是想念得紧。”  云初识相地朝后退了退,方便他们过去。  自称“盈儿”的姑娘从她跟前经过时,视线在她身上停滞了一下。  云初自然没错过她眉眼间那一缕若有似无的轻视与好奇。  盈儿姑娘收回视线,抬起头,对上她目光的那一刻,掩唇轻咳了一声,略显羞窘地别开了眼。  颐至堂。  还未掀起帘子,云初便听到屋里传出一阵阵清脆的笑声。  她抬脚踏进屋里,朝太夫人行了个礼,太夫人收敛住脸上的笑意,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  云初早已见惯了太夫人的这副作态,眸眼低垂,波澜不惊地落了座。  盈儿姑娘似是很得太夫人的欢心,不消片刻,太夫人便又换上了一副笑脸。  “盈儿,你跟行哥儿这一路上走得可还顺当?”  盈儿姑娘笑得见牙不见眼:“劳太夫人挂心,一路上源行哥哥都照顾得甚是妥帖,盈儿不曾担忧过半分。”  太夫人朝裴源行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点头道:“那便好,那便好。”  她看了眼盈儿姑娘,道,“跟着行哥儿叫我祖母吧,叫我太夫人未免太生分了些。”  盈儿姑娘抱着太夫人的手臂,软软地撒娇道:“盈儿听祖母的。”  太夫人笑着颔首道:“知道盈儿听话。”  太夫人身边伺候的冯嬷嬷走过来请示道:“太夫人,小厨房那边已将晚饭备好了,您看……”  太夫人:“叫他们摆饭吧。”  盈儿姑娘很有眼色地起身搀扶住太夫人,太夫人忽地收住脚步,睨了眼跟在后头的裴源行和云初,面色淡淡道:“你们俩也留下来一道用饭吧。”  侯府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太夫人又和盈儿姑娘五年未曾见过面,用饭时两人一问一答,好不热闹。  “外……嗯,祖母,我原想着再早点赶来看您的,都怨盈儿自己玩心重,许久不曾出过远门了,到了济宁,看什么都觉得有趣……”她瞟了眼裴源行,脸上带了些羞赧,“也亏得源行哥哥能耐住性子,陪着盈儿买了好多新鲜玩意儿呢。”  太夫人两眼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哦,是吗?”顿了顿,语气里透着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行哥儿是该多陪着你一些才是。”  盈儿姑娘似是没察觉到太夫人的异样,仍坐在饭桌前喋喋不休:“也不知是不是逛街时太贪嘴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回了客栈后,盈儿就觉得身子不适直犯恶心,一连几日都卧病在床下不了地,盈儿担心如此一来会不会耽搁了上船的时辰,倒是源行哥哥一再劝我放宽了心,早几日到晚几日到也无甚差别,还特意请了大夫为我看病,盈儿这才没吃什么苦头呢。”  太夫人细细打量她的脸颊,道:“难怪我今日瞧你瘦了不少,如今你就放心与我同住一处,我会吩咐小厨房多做些药膳,让你好好补补身子。”  盈儿姑娘朝她甜甜一笑:“盈儿就知道您最疼盈儿了。”  云初垂眸盯着碗里的米粒,夹了一口饭菜送入嘴里,对饭桌前的嬉笑声充耳不闻。  用完晚膳,云初带着青竹回了听雨居。  在净房洗漱过后,云初披着一头湿发在梳妆台前坐下。  青竹拿着帕子仔细绞干她的头发,道:“少夫人,夜深了,早些歇息吧。”  云初“嗯”了一声,拖着疲累的身子躺在了床上。  她早已睡意浓浓,倒是很快睡过去,忽而又被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  睡意顷刻间消失不见,云初倏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裴源行那张好看的面孔。  分神间,他已伸手扣住她的细腰,覆了上来。  感觉到自己亵衣的衣带松开了,他的大掌掐住了她纤细的腰,肆…意中无半点温柔,云初悄悄攥紧了被子,咬着唇淡淡地承受着,只是一个没忍住,还是轻呼出声。  男人一愣,抬起头。  云初局促地侧过脸去,不想让他看到她的窘迫。  裴源行望着她泛着潮…红的脸颊,喉间突然溢出一声轻笑。  他钳住了她下颚,埋首在她锁…骨处,再度吻了上去。  云初的眉头愈发拧紧了些,眼尾通红,由着他予取予求。  一时云收雨歇,裴源行披衣下了床,没再瞧一眼累瘫在床上的云初,头也不回地出了屋子。  守在屋外的玉竹放轻脚步步入内室,她朝床前凑近了些,低声问道:“少夫人,要奴婢伺候您沐浴吗?”  云初睫羽微微上抬,声音微弱地回了句:“扶我去净房吧。”  她两腿打着颤,那股撕…裂的痛感还未消散,她软着身子被玉竹扶着进了净房。  玉竹在浴桶前跪下,瞧见云初身上密密麻麻的印记,怕云初疼,她特意放轻了力道,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洗。  想到少夫人变得异常肿…胀发红的右脚,玉竹的手指止不住颤抖,咬牙埋怨道:“世子爷也太不疼惜少夫人了。”  虽说成了亲的夫妻总免不了要做那档子事,但世子爷就不能待少夫人温柔些吗?  何况少夫人还患有腿疾,世子爷为何这般不知怜香惜玉?  她吸了吸鼻子,语气里带着一丝哭腔,“少夫人,要不要差人去叫大夫过来看看?”  云初望着玉竹,玉竹的眸光中闪着盈盈泪光,分明是心疼得要死。  云初朝她柔柔一笑,宽慰道:“也就看上去肿得厉害,倒不觉着如何疼。是老毛病了,大半夜地叫大夫进府看病,一时半会也治不好我这脚,倒免不了闹得整个侯府鸡犬不宁,到时候又平白惹人说闲话。”  她这腿疾若是好治的,早就痊愈了。  她刮了刮玉竹挺翘的鼻尖,“好玉竹,快别哭了,给人看到你哭鼻子,又该笑你了,待会儿帮我揉一揉便没事了。”  一早,云初还坐在梳妆台前由青竹服侍着梳妆打扮,裴源行的乳娘姚嬷嬷便已给她端来了补药。  虽隔些日子便会端补药过来让云初补补身子,只可惜当初云初受伤后没及时得到医治,自嫁入侯府后,她喝了这么久的补药也没能让腿疾好转半分。  姚嬷嬷拿着托盘站在云初面前,道:“少夫人,小厨房刚熬好了药,趁药汤还热着,赶紧喝了它吧,凉了便没什么药效了。”  云初颔首道:“多谢嬷嬷特意送补药过来。”  “少夫人客气,折煞老奴了。”  一旁的玉竹愣愣地看着前方出神,许久不见她伸手接过汤碗。  青竹只得上前接过补药递给云初,见姚嬷嬷退下了,忙推了推仍在发愣的玉竹,她才如梦初醒似的看着青竹。  “怎么了,青竹姐姐?”  青竹伸手戳了戳玉竹的额头:“你想什么呢这么心不在焉的?”  玉竹不自在地搓了搓褙子,瞄了眼云初,欲言又止。  云初将汤碗放在一旁,朝玉竹招了招手,示意她走近些,握住她的双手,柔声问道:“是不是在哪里受了委屈?”  玉竹眼眶红了红,用力摇了摇头:“奴婢没受任何委屈。”  “真没受委屈?有事可别瞒我。”  云初歪了歪头,唇间溢出一丝笑,自我调侃道,“我虽不得太夫人和世子爷欢心,总还是府上的世子夫人,教训一下侯府下人的资格还是有的。你放心地跟我说,我自会帮你主持公道,断没有让你平白受委屈的道理!”  “奴婢真没受委屈,奴婢只是替少夫人觉着生气!昨晚我送了燕窝去太夫人屋里,碰巧在屋门外听到太夫人跟那位盈儿姑娘说……”  她哽了哽,语气愈发带了点委屈,“我听到太夫人跟那位盈儿姑娘说……你本就和他定有婚约……她一个瘸了腿的商户女……”  喉咙里像是被塞了团棉花,玉竹哽着嗓子再也说不下去了。  虽只听了半句,可云初和青竹都听明白了太夫人话里的意思。  一个瘸了腿的商户女……  指的是谁,不是一目了然吗?第四章   云初摸了摸玉竹的脑袋,失笑道:“傻丫头,快别难过了,为了些不值得的事伤心,多不值当。”  玉竹抬起头:“可是少夫人,您就……”  “嘴长在别人身上,别人若是真要说什么,难道我还能拦着她们不成?”  云初嘴边挂着淡淡的笑容,打趣道,“况且我这日子不是过得挺好的吗?别人怕是羡慕也羡慕不过来呢。”  府上有那么多下人伺候着,有个风神俊朗的夫君,旁人见了她都要唤她一声世子夫人。  正如太夫人所言,她一个商贾之女,还是个瘸了腿的,还想要什么呢?  青竹和玉竹默默交换了一下眼色。  少夫人虽豁达想得开,可如今世子爷的未婚妻都巴巴地从大老远跑来侯府住下了,还深得太夫人的宠爱,她们怎能不忧心少夫人在侯府的地位。  何况昨日她们也亲眼瞧见了,世子爷忧心盈儿姑娘被雨水打湿,亲手替她执着伞。  一个男人贴心至此,不已然说明了他跟那女子的关系非比寻常吗?  比之青竹,玉竹心里的担忧更甚。  昨晚是她服侍少夫人沐浴的,少夫人显然是被世子爷折腾得狠了,身上布满了青青紫紫的印记。  光这样倒也罢了,少夫人的腿都跟着红肿了起来。  世子爷对盈儿姑娘倒是细心,还会担心她淋雨着了寒气,怎就不知道疼惜疼惜自家妻子呢?  可见得世子爷并非是那起浑身上下一根筋的粗人。  他不是做不到细心,说到底只是他不耐烦这般待少夫人罢了。  云初拿起汤碗,碗里的汤药凉了这么些时候已变得温温的,刚好入口。  她深吸了口气,将整碗汤药灌入口中。  还未咽下,苦涩至极的味道便在口腔里蔓延开来,她虽早已喝惯了这种苦药,依然忍不住皱了皱眉。  昨日她在侯夫人的院子里巧遇五姑娘,那时五姑娘也特意问过她,她怎就不打探打探世子爷此次不辞辛苦地出远门是去接谁回府呢。  如今想来,太夫人也好、五姑娘也好,乃至于世子爷,都知道盈儿姑娘是谁。  唯独只有她这位正妻,还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  原来世子爷早已跟盈儿姑娘定下了婚约,许是她伤了脚,自此将她和他捆绑在了一处,他迫不得已只能娶她为妻,原本跟盈儿姑娘定下的婚约也就做不得数了。  但强扭的瓜不甜,他没法跟他的心上人成亲,而是被迫接受她这位强塞给他的妻子,叫他心里如何不怨恨?  兴许他便是为着这个缘故才会一直待她如此冷漠……  青竹知道补药的味道极苦,赶紧用帕子包着一颗糖渍蜜枣,递上来给云初解解苦。  云初只瞥了眼糖渍蜜枣,便抬手推开了蜜饯。  青竹忙劝道:“补药味道极苦,少夫人赶紧吃点蜜饯去去嘴里的苦味吧。”  云初瞳眸幽深如墨,睫毛轻颤了一下:“苦点好。”  苦到她忘不了,便能让她更清醒些了。  颐至堂。  侯爷向来不插手内宅的事,前些日子去外省办公差,太夫人又特意叮嘱了众人瞒着他,待他得知杜盈盈不但来了京城还住进了侯府,早已为时已晚。  侯爷的目光从太夫人的脸上掠过,轻轻喟叹一声:“母亲,恕儿子直言,此次您这事办得糊涂呀,您怎就将盈儿接入侯府住下了呢?”  瞒着他一字不提,先斩后奏地将杜盈盈接进侯府,即便母亲再喜欢杜盈盈,也不该不把整个侯府的利益放在眼里啊。  太夫人瞳孔微微眯起:“我年纪大了,脑子可不糊涂。你在担心些什么,我自然清楚。”  她把玩着手腕上的玉镯子,徐徐道,“过些日子我自会给盈儿编造个身份,让旁人认不出她就是杜家的千金,也免得给侯府添麻烦。”  侯爷默默摇了摇头。  改名换姓又如何,杜家千金以前在京城住了那么久,不少人都认得她那张脸,岂是换个身份便能糊弄过去的。  母亲简直是异想天开。  太夫人似是看透了他的心思,语气不悦道:“你这么杞人忧天做什么?莫说盈儿的身份我不会让旁人知道,退一万步来说,即便有人当真识破了她的身份又能如何?杜家摊上的事,圣上还在差人调查尚未有个定夺,你怎就确定杜家一定会败落,再也恢复不了往日的辉煌了?”  侯爷揉了揉发疼的额角。  母亲终究只是个内宅妇人,未免把朝堂之事看得太过简单了些。  杜布政使涉嫌的可是修坝贪污之事,此事闹得极大,杜布政使想要将自己摘干净,谈何容易!  不过太夫人是什么脾性,他这个当儿子的比谁都清楚,只怕越劝越听不进去。  放下此事不提,侯爷转而又提起了另一桩忧心事。  “母亲如若真要留盈儿住在侯府陪陪您,儿子不会再阻拦。只是有件事,儿子得提醒母亲一句。”  太夫人掀了掀眼皮:“什么事?”  “听说您是叫行哥儿亲自去接盈儿回的京。儿子只想问母亲一声,您不会是还想着让盈儿嫁给行哥儿吧?”  太夫人轻哼了一声,既没矢口否认,也没承认。  侯爷继续追问道:“行哥儿可是已经娶过妻的人了,母亲这般行事,难道是想委屈盈儿,让她当行哥儿的贵妾吗?”  太夫人气得不轻,当即重重地拍了一记茶几,高声嚷道:“笑话,堂堂布政使的嫡女,太子良娣的亲妹妹,你的亲外甥女,盈儿怎会做妾!”  杜家的主母是她的亲生女儿,她的亲外孙女盈儿哪一点配不上行哥儿了。  眼下杜家虽运气不好摊上了事,但别忘了,杜家的长女是太子的良娣,太子定会帮着杜家度过难关。就算太子最终帮不上忙,杜家从此不再辉煌,也绝不会让自己的嫡女委身做小妾,哪怕是当平妻,都是委屈了盈儿。  她撇了撇嘴,眼中隐隐淬了点毒,“说句不好听的,即便杜家从此落了势,再怎么说盈儿都比那个小门小户的瘸子强!”  侯爷眼皮跳了跳,觉得太夫人越说越粗俗,忙开口阻拦道:“母亲,您……”  太夫人白了他一眼:“你少袒护那瘸子!盈儿和行哥儿本就有婚约,住在听雨居的那个瘸子才是生生破坏了他们姻缘的人!我们侯府身份何等高贵,她又是什么出身?空有一张脸蛋,腿脚都不利索。要我说,给行哥儿当妾都算是她家祖坟冒烟,看得起她了。”  见侯爷张了张嘴欲要插话,她忙挥了挥手,道,“时辰不早了,你也别待在我屋里说这些没用的,赶紧忙你的差事去吧。”  侯爷知道,太夫人这是打发他走、不愿跟他多谈此事的意思。  孝字当头,侯爷不敢再违逆太夫人,行了礼便退下了。  出门的时候,侯爷依然觉得烦心得很。  母亲真是糊涂了,纵使再宠杜盈盈,也该有个限度,怎可将侯府上上下下那么多人的安危弃之不顾。  母亲只知杜布政使摊上了修坝贪污之事,妄想着圣上会在调查清楚此事后还杜布政使一个清白,却不明白朝局上的事本就变幻莫测,莫说杜布政使未必是干净的,就算他有那个能耐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谁又能保证圣上此番盯上杜布政使只是为了修坝贪污一事。  何况杜家算什么,不过是母亲的娘家亲戚罢了,侯府历经几代才爬到现在这个位子,何必为了杜家让自己冒一丁点儿的风险。  跟行哥儿定下过婚约又如何?既然还没将杜盈盈娶进门,这桩婚事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但正如母亲所言,杜家是否会从此一败涂地再也无法得势,没人能说得清,倘若直接退了跟杜家的亲事,母亲不喜还在其次,只怕会将整个杜家得罪了个遍,更甚,将太子也给得罪了。  行哥儿早已到了娶妻的年纪,自然不能拿他年纪尚幼当藉口,可真让他娶了杜盈盈,却是万万不可的。  跟云家结亲,倒是意料之外的好事。  云家二姑娘当初为了救行哥儿受了伤,还因此落下了腿疾,好好一个豆蔻年华的女子伤了条腿,从此再也嫁不得好人家,侯府若是不做些什么,势必会落人口实。  倘若让行哥儿纳了云家二姑娘为妾,旁人明面上自然不敢说什么,可私底下兴许会认为侯府待人刻薄。  如此,倒还不如让行哥儿娶了她当正妻,侯府既可赢得一个知恩图报的好名声,还可一劳永逸地让杜家就此打消了与侯府结亲的念头,同时还能确保没人能道侯府一句不是。  只是折了个儿子而已,他又不是只有行哥儿这么一个儿子,可是让行哥儿娶云初进门,却是一桩一举多得的好事。  何况云家老爷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竟对侯府做出挟恩以报的事,直言要行哥儿娶他女儿进门。倘若驳了云家老爷的意见,任凭他四处瞎嚷嚷、指责侯府没有报恩之心的话,侯府的颜面何在。  只是这些缘由,自然无法跟母亲道个明白……第五章   想着玉竹对太夫人生了些怨气,且玉竹本就是个心思单纯的,难保见到太夫人的时候脸上不会露出些破绽来,为免生事,云初吩咐玉竹留在屋里,带着青竹去了颐至堂给太夫人请安。  待掀帘进屋,却瞧见裴源行已坐在屋里了。  云初面色如常地行了礼,待太夫人朝她微微颔首,她才落了座。  杜盈盈眨了眨眼,来回看着裴源行和云初,疑惑道:“源行哥哥,你和……”  顿了顿,她眉头轻拧了一下,似是在踌躇该如何称呼云初才好,须臾,才笑了笑,道,“源行哥哥,你们……你们怎么不一起过来请安啊?”  云初清浅地挑了挑眉,将目光投向了裴源行。  这个盈儿姑娘倒真是个有趣的。  该夸她天真浪漫呢,还是该恼她明知故问呢?  既然盈儿姑娘点名了要问裴源行,理应该由裴源行解除她的疑惑。  裴源行板着脸不作声。  云初正觉着好笑,五姑娘裴珂萱已迫不及待地嚷道:“盈儿姐姐刚来不知道,二哥哥向来不和二嫂一道过来,侯府上上下下早就对此司空见惯了。”  她皱了皱鼻子,道,“二嫂走得慢,换作我是二哥哥,我也没那耐性陪她一起过来请安!”  她虽嘴上说着云初走得慢,但屋里哪个人听不明白她是在暗讽云初就是个瘸子,连她夫君都嫌弃得紧,宁愿一个人来请安,也不愿跟她一道过来。  裴珂萱扭头望着裴源行,尾音上扬,蕴含着些许笑意:“二哥哥,听说你昨晚上又在书房里歇下了?”  离京多日,若是别人家的夫君,怕是早就回了自己院子,恨不能天天黏在妻子的身边不舍得离开,哪会如裴源行那般丢下云初去书房过夜。  这不是厌恶云初又是为了什么?  云初垂着眸子看着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以掩饰自己脸上露出的啼笑皆非之色。  裴珂萱说的虽是实打实的真话,只是她一个侯府未出阁的姑娘,当着众人的面大声嚷嚷着自家哥嫂的闺房之事,就不怕被人笑话吗?  太夫人冷不丁地大声喝道:“萱姐儿!”她拧了拧眉,道,“都给我少说两句!”  许是被太夫人吓到了,方才还能说会道的裴珂萱禁不住瑟缩了一下,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却不敢再多言半字。  云初心想,果然还得太夫人亲自出马才能堵住裴珂萱那张嘴,不然这耳根也清净不了了……  太夫人目光冷冷地扫过在场的每个人,慢条斯理地吹了吹茶碗里的茶叶沫子:“今日趁大家都在,有件事要跟你们说一说。”  她将视线挪到杜盈盈的脸上,眼中的神色放柔了几分,“盈儿此次来京,连个正经的接风宴也不曾有过,再过些日子便是盈儿的生辰了,我想着莫如趁着盈儿过生辰,帮盈儿大办一场生辰宴。”  太夫人继而又看向侯夫人,叮嘱道,“雨娴,盈儿的生辰宴就由你去操办,如此我也放心些。至于盈儿,也莫要躲懒,趁着此次机会跟着雨娴好好学着如何持家,你如今也已十六岁了,早晚都要嫁人的,是该跟着学学掌中馈的事了。”  侯夫人抬眸看着太夫人,微微启唇,却又抿紧了唇,似是有口难言。  该交代的事儿都已经交代完了,太夫人挥了挥手叫众人退下,却又开口喊住侯夫人:“雨娴,你留下,生辰宴一事我还有话要叮嘱你。”  婆媳俩静默无语地坐了片刻,最后还是太夫人先沉不住气。  “雨娴,你刚才一副要说不说的模样,究竟是想要说什么?”  “母亲方才说要大办盈儿姑娘的生辰宴,恕儿媳妇直言,儿媳妇觉得此事不妥。”  太夫人眉尖微微蹙起:“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我心意已决,此事就这么办,没有什么妥不妥的。”  他们夫妻俩倒是一条心,把盈儿视作了洪水猛兽一般,整日一副吓破胆生怕惹上祸端的样子,简直是愚蠢至极。  侯夫人很识相地闭上了嘴。  她沉吟须臾,缓缓道:“操办生辰宴一事,儿媳妇觉得可让初儿去办,她是侯府的世子夫人,这些事合该由她来操持,这几个月来儿媳妇也陆陆续续将一些内宅的事情交由她来处理,她办得都甚是妥帖。儿媳妇想着,此次的生辰宴,不如就让初儿跟着一道历练历练。  “此外,儿媳妇觉得,盈儿姑娘学着持家是一码事,对她以后嫁人也有益,只是她毕竟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让她抛头露面帮着接待来客不合适。”  侯夫人话虽说得小心翼翼,却还是惹得太夫人大发雷霆。  “盈儿接待来客不合适?这话我倒是听不明白了,难道叫云家那丫头接待来宾就合适了吗?听凭她拖着一条瘸腿在侯府到处走,是生怕旁人不知道她有腿疾,认为全京城的人没在背后笑话我们侯府娶了个瘸子进门吗?”  侯夫人觉得此话太过刺耳,却顾忌着辈分不敢顶嘴,默了片刻才温声道:“初儿对行哥儿有恩。”  话点到为止,余下的她没再继续说下去。  虽只说了半句,但太夫人已然明白侯夫人话里的暗示。  她不由恼羞成怒道:“有恩有恩!要不是因为想到那瘸子对行哥儿有那么一点儿的恩情,她就是拖着一双残腿爬进我们侯府,我也断不会允了这门亲事!”  侯夫人几不可闻地长叹了一口气,很明智地保持着沉默。  太夫人轻咳了一声,道:“总之府里的一些庶务,你也该试着交给盈儿去打理了。”  侯夫人眉心一跳,讶然地抬起头来。  “母亲,您这是……”  盈儿姑娘没名没分地寄住在侯府,已然有些不合礼数了,可好歹还能借口说她是太夫人的娘家亲戚,太夫人着实想念她,所以接来府里住几天。  太夫人这事做得糊涂,初儿是行哥儿的妻子,哪能越过初儿,却将掌中馈的权力交给盈儿姑娘的?这不等于是在告诉所有人,太夫人已将盈儿姑娘视作了她的孙媳妇吗。  太夫人睨着她,冷声道:“要不是当初行哥儿阴差阳错地娶了那瘸子进门,那瘸子哪有资格嫁进来当世子夫人,行哥儿的正妻之位本就应该是盈儿的!  “此次行哥儿亲自将盈儿接回京城,一路上待盈儿细致体贴,那瘸子但凡是个识相的,就该自己主动求行哥儿休了她,一别两宽。  她冷哼了一声,极尽鄙夷,“果然是小门小户出身的,脸皮绝非旁人能比,患有腿疾,家世又低,嫁进来三个多月,竟也不知道为侯府添个子嗣,难不成还真把她当初那点儿微不足道的恩情当回事,打算吃定我们侯府一辈子吗?”  侯夫人多年的儿媳妇可不是白当的,深知此刻插嘴劝导几句只会火上浇油,索性一言不发,任由太夫人兀自埋怨个不休。  立在屋门外的云初脊背挺得笔直,面上无悲无喜。  太夫人身边的冯嬷嬷不动声色地朝云初望去,有些意外云初的反应。  她就站在一旁,屋里说的话她是听得一清二楚,少夫人没道理一句没听见啊。  看不出来少夫人倒是个城府深的,竟能完全不露声色,换作别的女子在背后被人骂瘸子,怕是早就羞愤到直落泪了吧。  冯嬷嬷脸上挂着笑,道:“太夫人还忙着,这会儿肯定没空见您,不如少夫人还是先回吧,待太夫人得闲了,少夫人再过来瞧瞧吧。”  话说得漂亮,只可惜她没能掩饰住眼里的假惺惺。  方才云初跟着众人离开颐至堂的时候,被冯嬷嬷喊了回去,说是太夫人有要紧话要吩咐她。  太夫人哪是有什么要紧话要跟她说啊,指望她一字不漏地听到太夫人在屋里说的那些刺心话才是真!  许是怕她借故离开,还特意派了冯嬷嬷在她身旁守着。  太夫人为了处处显示出她对她的嫌恶,还真是费尽了心机。一大把年纪的,也是难为太夫人了。  云初朝冯嬷嬷不卑不亢地点了点头:“多谢嬷嬷提醒,既然祖母忙着,那我便不打扰祖母了。”  云初面上格外平静,说话时明明没有半点暗讽的意味,却让冯嬷嬷讪讪地低下了头,隐约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台上唱戏的,唱的还是丑角。  晃神间,云初已转身出了院门。第六章   听雨居。  云初接过丫鬟青竹递过来的茶盏,饮了一口热茶。  太夫人巴巴地遣人叫她过去一趟,都到了屋门口了,却拿有事要忙当藉口不请她进屋。  说到底,不过是太夫人故意想要她听到屋里的那番话罢了。  云初嗤笑了一声。  其实太夫人大可不必如此,她对她和裴源行的婚事早就没了任何期盼。  刚成亲那会儿,她曾对裴源行、对他们之间的这门婚事有过一丝丝的憧憬。  是,嫁入侯府,她的确是高攀了,可又有哪个姑娘嫁人的时候,不盼望着自己能嫁个称心如意的郎君,夫妻俩能感情深厚、白头偕老呢?  何况裴源行长得剑眉星目,仪表堂堂,光是容貌出众,就令人一见倾心。  可新婚之夜,裴源行却丢下她独守空房,眼睁睁地看着天际泛起鱼肚白。  她干等了他一夜。  傻吗?  应该是有点傻的吧。  不过傻归傻,与她而言却有点益处,起码那夜过后,她便想明白了很多事——  他对她没有半分情意,往后她也不该再奢望他什么。  当初他对她心生愧疚,为着他的缘故令她落下了腿疾,他才不得不娶了她进门,可他心里定然是不情不愿的。  他觉得憋屈,堂堂一位世子,却娶了一个瘸腿的商户之女为妻。  心有不甘,他又怎会有好脸色给她看呢?  昨日玉竹听到太夫人对盈儿姑娘说“你本就和他有婚约”。  那指的便是裴源行吧。  他分明心里也是在乎盈儿姑娘的,如若不然,他也不会放下手里的差事,出了一趟门,亲自将盈儿姑娘接来侯府。  云初忽而就觉得有点庆幸。  幸好她早在新婚那一夜便看透了一切,对裴源行冷了心肠,如今再得知盈儿姑娘原是他的未婚妻,便也不觉得如何伤心了。  至于太夫人说她该主动求休……  她和裴源行也算是两厢生厌,他固然不待见她,她自己也觉得这个世子夫人她当得甚是无趣。  可是怪她厚颜无耻也好,说她利欲熏心也罢,眼下她还不能被休。若哪日她成了下堂妇,又有谁能护得住沁儿?  只要她还在侯府一日,父亲和邢氏便会再忌惮她一分,不敢不把沁儿的婚事放在心上,否则,姐姐的下场就会是沁儿的下场。  待哪日沁儿嫁得如意郎君,过上称心如意的日子,无需裴源行对她下休书,她就会自清和离。  离开侯府,与侯府再无任何瓜葛!  她垂首盯着茶盏里的茶叶,茶叶几个转悠,渐渐沉到了杯底。  前几日父亲交代她,要她找裴源行解决四弟惹下的祸事。嫁进侯府这些日子来,父亲几番开口要她帮忙,她能帮的,都已自己想法子办妥了。  只是这次四弟犯下的事,远非她花些银两便能了结的。  她熟知父亲的脾性,他并不怕她对此不上心,因为他知道沁儿就是她的软肋。  在压榨她这件事上,父亲和邢氏是一条心的,不然邢氏也不会特意跟她提起,丁家三公子想要娶沁儿进门。  丁家三公子在外名声极坏,绝非沁儿的良配。  她能知道的事儿,父亲和邢氏自然也知道,所以他们有十足的把握,认定她会开口去求了裴源行帮四弟解决此次的麻烦。  她知道裴源行不想见她,假使还有其他法子可想,她也不愿主动凑上去自讨没趣,可她还是得去试探一下他的意思方为稳妥。  她唤来玉竹,带着玉竹去了小厨房。  她挽起袖口,拿起放在砧板上的菜刀。  玉竹吓得上前几步:“少夫人,您这是要做什么?”  “自然是做宵夜给世子爷吃啊。”  “您跟奴婢说您想要做什么吃,奴婢动手便是了。”  哪能让少夫人亲手下厨啊,纵使她们在侯府再被人欺负,使唤不了小厨房里的厨子们,那也该由她来做宵夜,哪有让主子动手的道理!  云初莞尔:“好玉竹,我的厨艺你还不放心吗?何况是给世子爷吃的宵夜,我偶尔亲自下下厨也是应该的。”  既是要开口求他帮忙,表面该做的功夫也不能一点不做。  平日里他鲜少留下来跟她一道用饭,两人又交谈甚少,嫁入侯府近三个月,她竟不知他能否吃辣,是否嗜甜,更不知他有什么忌口的。  云初亲手熬了一锅鸡丝笋丁粥,将盛了粥的碗放入了食盒里。  玉竹提着食盒,忧心问道:“少夫人,也不知道世子爷有没有什么忌口?”  “我们送我们的,他吃不吃随他。”  玉竹惊讶地瞪圆了眼睛:“啊?”  食盒里的鸡丝笋丁粥可是少夫人亲手下厨熬的,虽不是山珍海味,可好歹也是少夫人对世子爷的一片心意啊,若是不对世子爷的胃口,少夫人岂不是白辛苦一场了?  若是早知少夫人今日会送宵夜过去给世子爷,她事先就该问姚嬷嬷,免得像现在这样心里没底。  云初冲她安抚地笑了笑:“他吃不吃都无甚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