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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压枝 第15节

    赫然一声:“是吗,要子时后才动身?那既然本宫喊不动你,亲自来就好了。”

    黎至闻声回头,许襄君站在闪烁的烛火中,影子拉长到佛龛上,遮了一半佛像面容。

    她冷眉横目,几步走近,望着这个比她高出一个头的人。

    突然一脚揣他膝弯上,牵动的伤处让黎至猝不及防狠狠跌跪在席嬷嬷面前。

    许襄君一手揪住他衣领,跪下同时将他往地上一按。

    两人同时给席嬷嬷磕了头。

    许襄君森冷声音:“佛祖在上,养我长大的嬷嬷见证,今日天地同鉴你我大婚,此为一拜!”

    黎至听闻后开始挣扎,反握住许襄君的手,声音凄惨哀婉:“不能,这不能。”

    如同那夜黎至的绝情。

    许襄君冷笑,看穿黎至惊恐:“不能?有什么不能,还有什么不能!”

    她掌心又一个翻力,将黎至狠狠按下去,自己跟着再叩下头去:“此为你我夫妻二拜,日后永结同心、恩爱不疑。”

    黎至忍受胯.下伤痛挣扎不起,只好急慌慌叫嚷:“许襄君,不能这样,你莫作傻事。”

    许襄君被他气的一句话也不想说,到头来那句‘九十九无忧’也只是他作为奴才护主的想法罢了。

    这辈子他的逾矩怕是只有那一个轻若柳絮的吻。

    她要黎至,不是要个奴才。

    许襄君腕子一抖,黎至带着压抑哭腔嚷叫出声:“求你了,许襄君,求你了。”

    不能这样,不能。

    他是个阉人,只能是个太监。

    许襄君心里清明,避而不肯直视,冷声:“求我什么,求我同你百年好合么?那我应你,我们在宫里彼此依靠走下去。”

    她不管不顾黎至那些薄弱不堪一击的尊严、和一辈子远观她的念想。

    手狠狠往下摁,自己跟着‘哐’得一同磕响地面。

    “三拜已成,你我日后就是百年长久的夫妻,现在你还怎么骗自己黎至?”

    黎至簌簌抖在地上,哽咽:“奴才是个阉人,哪堪配这三拜,都不算数的,不能算数。”

    许襄君起身,回望那尊森然佛像,掷地有声:“是吗?佛祖都观礼了,还能不作数?”

    黎至摇头,却怎么也开不了嗓。

    许襄君此刻往外一瞧,正是子时。

    整整一个上元节轮回,至此终了的格外顺利。

    许襄君声音有些疲累:“嬷嬷,您身为长辈,说要给我们新人礼钱的。”

    一抬头,席嬷嬷咬牙呜咽,满脸泪痕,许襄君帮她擦拭,懵声问:“您也高兴襄君有这一日是吗?”

    席嬷嬷别开头没说话,只是从身上摸出两颗金豆子,颤颤巍巍递给许襄君。

    这一递,便是彻底将许襄君送入了地狱,生死只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刹那。

    许襄君拿着两颗金豆子蹲下身,强行塞给黎至。

    黎至怎么都不肯松手接,许襄君无奈,只好轻轻放他眼前,遂又轻声:“这是长辈给我们的新婚贺礼,你且好好收着。”

    黎至头狠狠磕在地面上,不敢睁眼。

    佛前橘光笼了他满背,却映错一股寒凉。

    许襄君脚下打晃,哑声:“黎至,今日我身子不好还病着,改日我们再洞房花烛。”

    席嬷嬷猛地盯紧许襄君,瞧她没有一丝玩笑的意思,心下大撼,脚下颠簸磕绊着后退几步。

    黎至伸出手揪住许襄君衣角,半响才吐了句:“不能——”

    许襄君踢开他的手:“就是死,你我也是夫妻,行夫妻之礼是早晚的事。黎至,你至今不敢认我,我认你便是。”

    她身上彻底乏力,撑着身上仅剩力气翻窗原路返回。

    刚到屋子,她就顺着窗台滑到地板上,没了意识。

    【??作者有话说】

    谢谢阅读。

    第12章 强制相处

    ◎你究竟要退到何时?◎

    许襄君这一病又是数日。

    待她懵然清醒时浑身都酸软,头昏脑胀得犯恶心,连忙闭目压下心间秽气。

    好半响才喘下一口。

    “娘娘,您是醒了吗?”白衡急步阔近到不远处,紧接着一声尖锐朝外喊,“快去叫人,娘娘醒了,娘娘醒了,快去。”语促音急。

    随后屋子里便全是杂声,吵得她头疼。

    她这一睁眼,夏明勤知道直接宣了退朝,龙袍没褪就到了上辰宫许襄君床前。

    如同侍疾般整整在上辰宫连续待了十多日。

    许襄君日日同他虚与委蛇,费力将人劝谏走。

    白衡端着药进来,扁嘴替主可惜道:“陛下这就走了,娘娘独自喝药可觉得难过?”

    “... ...”许襄君难掩陛下滚出上辰宫的欣喜,挑眉,“十日已经足矣,你还要怎样盛宠。”

    她斜依在床栏上,指腹轻推额角,抬眉询问近身的白衡:“小佛堂供奉得如何?本宫这些天没顾上问。”

    某人的名字她含在口中不得宣。

    使其指腹加力,生将额角推红了片。

    白衡将药捧上:“小黎子跪在佛前日夜抄写经书,如今佛龛案头都堆成了小山,可见娘娘对佛祖的诚心。”

    跪着?日夜不停抄写?

    这样的诚心鬼要!好个黎至,偏要碾她心尖。

    许襄君心里不知是愠怒还是可气,总之胸肺间堵得慌。

    她摸下汤药,冷声甩句:“烫了,放会儿。”

    白衡这十日头遭见襄嫔发怒,连忙发怵打了个冷战。

    料想是陛下离了上辰宫,襄嫔定然是心绪不佳,这种苦难阖宫上下每个奴才都吃过,道也不是什么例外。

    “叫他来诵经,本宫想静静心。”许襄君掀开帘子。

    襄嫔满脸素白,精气神不足,举手投足皆柔弱无骨,玉瓷姿容病如西子胜三分,偏这种弱柳扶风当真招人心生怜惜,白衡也看得心疼。

    听明襄嫔意思白衡立马应‘是’,忙去小佛堂请人。

    当人请来,黎至自然跪拜她在眼前,一点犹豫也未曾有。

    许襄君一抬眸,眼泪都差点掉下来。

    喉间滚噎几许,咬紧颤音对白衡说:“本宫在府里听经时不喜有人在场,诵经不停,不准进来。若有人打断本宫礼诚佛祖,一律杖死。”

    白衡一怔,磕磕巴巴看眼脊背挺直的太监,那他性命岂不在襄嫔唇齿间... ...

    屈身:“奴婢这就立刻交代下去。”说着打算将屋子交给小黎子。

    许襄君病恹恹,又说:“陛下来了也先向本宫通报示意,惊着本宫且看你们有几条命能在本宫手下过活。”

    声音轻又虚,可字字却将人的性命抛向万丈深渊。

    白衡哑口,满头冷汗,顿说:“若是,若是陛下示意不通报,这样如何办,求娘娘示下。”

    许襄君斜依撑头:“那就赌命,听陛下的必定死路一条,听本宫的或可一赌本宫向陛下的求情。”

    “... ...”白衡在二月天汗流浃背,当即因慌措湿了衣衫:“是,奴婢这就清楚的交代下去。”

    刻意将‘清楚’着重出来。

    若听了圣令不报,襄嫔待陛下走后必定打杀。

    可违抗圣令乃藐视死罪,却能一赌襄嫔求情,生死参半。

    黎至震紧了颈子,皱起眉角。

    白衡心底渐惧,连忙俯身匆匆要退:“那不打扰娘娘听经。”转身速步出了门。

    许襄君看着那副薄背,轻嗓:“无人莫跪我,起来。”声柔语细,其中夹着愠怒也被按得不剩多少。

    黎至肩胛绷僵,喉咙涌塞,好半响才说:“娘娘想听什么经。”

    许襄君掐眉:“起来,最后一遍。”森气刚拔高又被她摁回胸间。

    黎至依旧伏地不动。

    许襄君下床,曳着裙摆到他身前蹲下。

    黎至余光瞧见她赤足,连忙将头狠狠磕地,闭目不敢看。

    几根惊凉修软的指尖试图挑他下颚,却被黎至反抗不成,许襄君只好将声音掉在他耳边。

    “无人时你跪我一次,我就去皇后娘娘宫前请安,你说皇后会让我跪多久?”

    许襄君笑着自省,“大抵半个时辰起吧,她定然会让我跪到一旁。”

    指尖顺着他下颚一直往上抚弄,指尖挑玩着黎至耳垂,“你去过立政殿吗?两边地面尽是龙凤浮雕,可漂亮了。”

    黎至忍着瑟缩,微微颤着,许襄君又软语说:“跪上去必然难受,你还不起?当真忍心你心上人去那里受罚吗?”

    她定睛眼前人。

    黎至胸腔都恨不得要炸裂,嗓子一涌再涌。

    “娘娘身子弱,陛下当今疼爱得紧,必然是不会让娘娘吃这等苦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