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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莲 第71节

    ……刚才里域外魔气那么近,人不会已经死了吧?

    她有些心虚的朝袖中一看,见封云清盘坐在那里,面色虽然惨白,好歹活着。

    元莲松了口气,干净一挥袖子将封云清整个人甩了下去,她准头还好,封云清尚且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被扔到了自己的洞府前,正好被聚在一起的师兄师弟捡了个正着。

    林缙惊喜的看着好歹没有个三长两短的师弟:“你可算是回来了!”

    说着看看了他身后:“莲尊呢?”

    封云清的脸色仍旧不好看,元莲的衣物自然不是凡品

    ,一件神器自然可以抵御魔气的入侵,但是那种魔压却需要他自己来抗衡,以至于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等他终于恢复了一些,便抬起头,望向了不周山的方向。

    而此时的元莲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到仙府中,而是和师兄一起去了无上天宫。

    道纪神王已经知道她回来了,便大开宫门,放女儿女婿进来。

    幼年形态的元莲坐在道纪膝上趴在他怀里,手指抓着他颈上垂下来的丝绦把玩。

    道纪含笑看着她,任她捣乱,过了一会儿方才抬头,揽着女儿对苍海道:“这一趟辛苦你了,替你师叔忙了一场。”

    苍海摇了摇头:“说什么‘替’呢,天道在上,哪里不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道纪点了点头:“这样说也是。”

    苍海仔细看了他几眼,突然道:“师尊,您的脸色不大好。”

    道纪不甚在意地摸着女儿柔软的头发,道:“年纪大了,精神不振是常有的事……你们不必多想。”

    元莲这时抬起头来,盯了父亲好一会儿,突然伸出小胖手来,摸了摸他眼角愈发深刻的纹路,接着用了几分力气,像是要给他把皱纹抻平似的。

    道纪被她逗笑了:“怎么,嫌弃为父老了?”

    元莲皱了皱细细小小的眉毛,竟还当真点了点头:“多了一根。”

    道纪脸上的笑意更甚,他故意逗她:“都是生了晓莲之后被小混蛋愁的。”

    元莲当即瞪大了浅灰色的眼睛,细声细气地反驳道:“才不是!”

    “怎么不是?”道纪说道:“你出生时父亲还年轻呢,这些年过去,都是被你愁老的。”

    元莲见他说的认真,下意识仔细的回忆了一番——她的记忆中确实有刚出生时父亲还是青年的样子——但只有很短的时间,再后来,他就渐渐变成了一副老年人的样子了。

    这样一想,她不免没了底气,瞄了一眼道纪花白的胡须,低头支吾道:“才不是……”

    道纪乐呵呵的笑了。

    苍海本来眼中也有笑意,但是慢慢地,那笑意便消失了,他看着此刻尚且年幼的元莲,再看看日益衰老的道纪,表情渐渐凝重了起来。

    元莲在父亲身上粘了一会儿,到底是短时间内横穿了西、中、东三个州,即便是仙尊修为,也不免有些乏了,她感受到了久违的疲惫感,竟然罕见的有了一点睡意,伏在道纪膝头,不一会儿就静悄悄的闭上了眼睛。

    道纪摸了摸她的脑袋,调整了姿势让她睡得更舒服些,接着将宽大的袍袖盖在了她的身上,顺便也盖住了包括耳朵在内的大半张脸。

    他抬头望向苍海,目光深沉莫测,没有了之前看向女儿的那种慈爱和亲切。

    “你要说什么?”!

    第85章

    面对着道纪神王幽深一片的眼眸,苍海发觉自己竟一时哑然,说不出什么话来。

    好在对方只是盯了他一眼,随后低下头去专注地注视着女儿安静的睡颜。

    苍海犹豫着,组织好了语言后才道:“师尊,晓莲身上,有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道纪头也不抬,慢悠悠的反问:“她是我的女儿,你说她哪里特殊?”

    是啊……身为道纪神王唯一的血脉,元莲当然是这世上最特殊的女孩子,但是仅仅是这样么?苍海总有种感觉,就算除去父系的血缘,她依然是特殊的那一个。

    苍海沉默了一会儿,语气笃定道:师尊,您明知我的意思。”

    道纪的衣袖轻轻的遮在元莲耳畔,却足以让她完全不被二人的声音打扰,安眠于父亲的膝上。

    他凝望着女儿的侧脸,许久之后才道:“她真是世上最可爱的姑娘,是不是?”

    “是啊……您说的对。”苍海也同他一起看着元莲,低声道:“她是我的道侣和妹妹,您总要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有守护她的资格。”

    道纪说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就这样继续下去就好。”

    苍海摇摇头:“我有预感,有很强烈的预感,这感觉让我不安……师尊,晓莲与已经近在咫尺的天道大劫,是否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大劫与世上所有的生灵都密不可分,晓莲当然也是,但也不独她一个。”

    苍海已经意识到道纪是在顾左右而言他跟他兜圈子,实际上并不回答自己的问题,他少见的有些焦躁,语气中不免带出了些:“不,不对,她是特殊的那一个,跟您一样特殊!”

    道纪深深呼出一口气,他终于抬起头看向了爱徒:“那又怎么样呢?”

    苍海沉默了一下,又问道:“晓莲对您来说,意味着什么呢?”

    道纪微微睁大眼睛,看上去对这个问题似乎有些许的惊讶,但是他这次没有敷衍,而是思考了片刻,方才认真的回答了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她是我的女儿,是我的骨血,也是……我的一部分。”

    苍海注视着至尊,只见他扬了扬手,天宫外的景象便毫无遮拦的映入了二人的眼帘。

    那棵几乎遮天蔽日的榕树依然牢固的屹立在那里。

    它庞大的根系占据着整个天宫的地基,最底层甚至都深入进了不周山的山巅。

    这样驳杂辽阔的根系,竟没有催生出许多分支,只有一点淡淡的绿色在榕树旁边的土地上闪烁着。

    那是一枝嫩芽。

    唯一的分枝。

    这点不起眼的淡绿色嫩芽摇摇摆摆的贴在树干旁,那遮天的树冠小心翼翼的漏出一点缝隙,让一缕暖而不烈的阳光落在这脆弱的枝丫上。

    道纪无言的望着这平静的一幕。

    “她是我的分枝、我的小树,是我神魂相系,骨肉相连的一部分……你不需要担心,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容忍任何事物来伤害她一分一毫。”

    道纪此时心中在想,同为创世神族,他与他的兄姐真的不一样,他没有那样广博的胸怀,那汹涌的爱意就算被分成兆亿份,仍然可以让他们为此舍生忘死。

    他的爱只有这一份。

    唯一的、可贵的一份。

    女孩儿细软的呼吸轻轻的贴在他的膝盖上,从他身上分离出来时到现在已经有一千多年,这么长的时间统共就长了这么一点儿大。

    她还是个小孩子啊……

    *

    元莲浑浑噩噩的睡了有大半个月,等醒来时,周遭一片寂静,光线也十分昏暗。

    她朦朦胧胧的挣来眼,伸手揉了揉眼睛,下意识的唤道:“父亲……”

    道纪宽厚温暖的手掌落在她元莲的后脑,轻轻的抚了抚,接着渐渐明亮了起来:“醒了吗?”

    元莲清醒了过来,她抬起头,发现道纪与自己睡前是一模一样的姿势。

    她又左右看了看,疑惑的问道:“师兄呢?”

    道纪又是好笑又是怅然,答道:“你师兄呆不惯这里,想带你回不周山,我怕吵醒你,就让他自己回去了。”

    “哦,”元莲倒是无所谓,只是随口一问而已,她仰起头看向道纪:“你们说了什么?”

    道纪挑了挑眉。

    元莲虽然现在是幼年体,但是却也不傻,她自己本身并不需要睡眠,就算累了,也不至于一睡就这样沉这样久。

    道纪缓声道:“你师

    兄是担心你……毕竟大劫将至,他总有那么一二分预感。”

    元莲有些沉默,过了一会儿才将小脑袋搁到父亲腿上,闷声闷气道:“不单是他,我也总是心神不定,父亲,大劫是什么样子呢?”

    道纪脑海中不自觉的回想起了许多年前的那一幕,他低声安慰道:“不要怕……这是天命所在,没有任何人能够置身事外,但是你有我呢,好孩子,不需要害怕。”

    元莲闷闷的“嗯”了一声,钻到道纪怀里不说话了。

    她到底已经是成家的人了,道纪即便是不舍,也不好多留她,又安抚了两句,就放女儿出去了。

    元莲从无上天宫出来,不知不觉便恢复了成年的形态,她心里有些烦闷,绕着山顶走了两圈,便用神识扫了一下,发现因为她出门在外,不周仙府没有主人在家的缘故,常松竹现仍旧住在万仪宗,便想去找好朋友说话话,再看看她这些日子修为有没有长进。

    但是这样的想法刚冒出来,还没等她去实施就停下了动作。

    元莲歪了歪头,神识从山间拂过,那个身影缓缓转过身来,隔着数十里的距离凝望她。

    竟是鹤衍。

    过了这一个来月,各个宗门的人几乎全部都打道回府了,辰极宫地处偏僻的北州,路途遥远,自然是最先走的一批,元莲没想到他居然还在这里。

    不过一眨眼,鹤衍便已经到了她的身边。

    “还顺利么?”

    元莲并不意外对方知道自己外出的去向,他毕竟是一位玉仙,还是一位已经无限接近仙尊的玉仙,那几个孩子私底下讨论什么,是不可能瞒得住鹤衍的。

    元莲点了点头:“人带回来了。”

    鹤衍左右看了看,随便找了一方石块,自己相当自然的坐了下来,还不忘邀请元莲坐到自己身边。

    元莲觉得这样做有点新鲜,也就顺势与鹤衍并肩坐在一起。

    鹤衍没有看她,语气却是平和又带了一点好奇:“能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么?”

    可能是他的态度太过平淡温和,这样追根究底的问题也显得云淡风轻,没有引起元莲的反感,于是她当真把剑山中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鹤衍一时默然,因为上次听到了兰御和

    元莲的对话,他其实已经知道元莲的历劫恐怕不止经历了朱尧一个,但是当真正听到元莲没什么情绪的声音说起这事得时候,心中到底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但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自己其实也没什么资格难受,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怨不得元莲,更怨不得其他人。

    鹤衍道:“也难怪那两个人耿耿于怀,这事……确实没那么容易看开。”

    元莲不能理解:“为什么不能?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况且……分明之前已经没有多少情谊了,现在却又为什么来不依不饶呢?”

    鹤衍经不住笑了,他摇摇头:“莲尊,感情哪有那么容易分辨的清楚,有些时候,看似浅淡的情谊只是隐藏了,而看似浓烈的却会骤然消失。”

    “况且他们的情感也不能简单的归结为一种——爱意、恨意、不甘、嫉妒,甚至也有憎恨,这样复杂的情感交织在一起,才构成一个人在一瞬间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