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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狗与公主 第22节

    岁安亦是被惊到,她耳朵嗡鸣,耳膜似是都要被这声音穿透,那三个字一直在她耳边盘旋。

    她觉得耳朵好疼,疼到她双眼泛红,忍不住流眼泪。

    为什么,为什么哥哥又要吼她,凶她呢。

    岁安先天弱症,生的愚钝不够聪明,她根本猜不出他的心思,不明白为什么昨天还对她这么温柔的人,现在却要掐着她脖子,还要大声地吼她。

    昨日,分明他为了救她满身是伤,昏迷的时候还一直念着她名字,让她不要怕,他说他会护着她……怎么今日醒了后就这样了。

    是她做错了什么吗。

    可她已经很努力地替他包扎伤口了,她还想等雪停了以后便去外面给哥哥找大夫,只是后面她实在太困了便睡了过去。

    是因为她贪睡了吗,是因为她没有去找大夫吗,是因为她害他受伤了,所以哥哥才这么凶吗……

    ……

    在男人大吼之后,四周出奇地静了下来,只有飞雪落下的簌簌声,两人之间的沉默不断蔓延。

    岁安的脑袋不灵光,她根本想不明白这件事,想不明白谢珏的反复无常阴晴不定是因为什么,她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垂在身侧的手被冻得发红发紫,那双原本灵动清澈的杏眸此时满是泪水,模糊而滞然。

    飞雪落在她乌发,落在她眼睫,很快将她整个人都染成了白色,一双看着他的眼睛却红得可怕,里面溢满了不解和委屈。

    小小的一只在雪地里,看过去就像一只兔子。

    两人相距不远,隔着飞雪无声对望。

    少女红着眼睛抿着唇,一直不说话盯着他看,乌溜溜的眼珠子不时转着,目光也随之在他身上游移。

    当少女的目光落在男人脸上,甚至是眼睛时,她会小幅度地瑟缩着肩膀,看去似是害怕,可后面贝齿又会狠狠咬着嘴唇。

    虽然岁安很是怕他,但对他也是有气的。

    为什么要凶她。

    岁安想到这便有点生气,嘴唇被她咬的红艳艳的,看去倒是鲜艳欲滴,落在面前人的眼里只成了一种无声的蛊惑。

    而当少女的目光从他眼睛,从他漂亮凌厉的脸下移,移到他血淋淋的伤口时,她咬着嘴唇的牙齿一下便松开了,眼眸里的气愤一下就消了。

    岁安的心很柔软。

    她单纯地心疼他,关心他的伤势,一看到他鲜血淋漓的伤口便什么气都没了,只想着要替他包扎,带他去找大夫。

    她决定看在他为她受伤的份上短暂地原谅他,不跟他计较。

    她很大方的。

    岁安的心理活动相当丰富,一直在随着她的目光变化,到最后她只是吸吸鼻子哼了声,想着该怎么带着面前的哥哥去找大夫治病,完全忘了和他置气。

    而谢珏睫毛都未眨,一直死死地盯着她。

    盯着她那双泛红的眼睛,盯着快被她咬出汁液的唇,盯着被他掐出红印的脖子……

    两个人之间彼此对望互相沉默,像是一种无声的对抗。

    许久都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打破这沉默,两人视线交汇,却始终融不到一起,直到最后不知为何,当谢珏看她许久后,当看到少女那双细嫩柔白的小手被冻得发红发紫时,他剑眉微拧,忽就吐了大口鲜血在地。

    身上被包扎的伤口亦是尽数裂开,浓烈的血腥气蔓延开,似是将空中的飞雪都染成了鲜红色。

    “哥哥!”

    岁安被突然就吐血的谢珏吓坏了,她喊了声哥哥,也顾不上和他置气了,慌忙跑了过去。

    “哥哥,你,你怎么吐血了啊……”

    岁安不解又心疼,她手足无措地去拉他的手,好看的黛眉皱了起来,脸上满是担忧,“刚刚,刚刚不是好好的吗,我也没说什么惹你生气啊……”

    小姑娘绵软的手覆在他手背,细腻温热的触感传来时,男人长睫轻振,轻扯嘴角笑起了起来。

    “岁安,我给过你机会。”

    “这是你自找的。”

    谢珏嘶哑着声音,一字一句地对面前的少女说。

    他语气戏谑带笑,声音却低沉嘶哑,哑到要流血一般。

    “好人……我只会当一次。”

    话落,男人敛去眼底笑意,抬手抹掉自己唇边的血,然后再颤抖着手,一点点地将这鲜血印在她唇瓣。

    沿着她饱满而优美的唇,一点点地涂抹,从上唇至唇珠,再至下唇……

    他粗粝的指腹沾满自己的血,将少女的唇染上了他鲜血的颜色,染上他血的味道,然后,诡异地挑唇笑了,此时的语气温柔到像是暧昧的呢喃。

    “以后你会后悔的,但后悔也没用了。”

    他说的话很奇怪,岁安听不明白,不理解他这话的意思,当谢珏生着薄茧的指腹从她唇瓣掠过,再似有若无地摩挲时,她只觉有一种难以言明的酥麻感从嘴唇这里传至四肢百骸。

    骨髓颤栗,甚至有些发软,岁安的小脑袋混沌而迷糊,并不知道这是为何。

    不明白为什么哥哥要把自己的血涂在她嘴唇上,也不明白为什么哥哥的手指碰到她的嘴唇时,她的嘴唇会有一种酥酥的麻麻的感觉,身体有点发软,然后……耳朵烧红,会有一种难以忽视的烫意。

    岁安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说难受又不难受,可是也不好受,就好像哪里有痒痒挠不到一样,很是折磨人。

    岁安对男女之事全然不懂,自然也不会懂得这是为何。

    她觉得茫然而无措,只能扬起脖子,无助地看向面前的男人。

    那双明若春水的眸子里涟漪泛起,四散着荡漾开来。

    迷了人的眼。

    谢珏微晃长睫,一瞬恍惚,随即当一片雪落在他脖颈处时,冷意又使他蓦地清醒过来。

    眼底的水雾复又散开。

    谢珏直起身移开眼,不再看她。

    他提着剑往前走。

    岁安见他的脸上没了方才的冷厉之色,看上去正常了许多,便大胆地跟在了他后面,踩着他的脚步走。

    他走的很慢,慢到岁安可以轻松地跟上他,像小鸟一般在他耳边叽叽喳喳。

    “哥哥,我们这次去哪呀?”

    “离陈国还有多远呢……我们不是说好去陈国的吗。”

    岁安一直谨记着自己的使命,记着要去陈国和亲,便脱口而出问了句陈国。

    男人眸光一暗,眼底仿若幽深冷潭,片刻后又归于平静,与寻常无异,看不出任何情绪。

    岁安问了两句,见谢珏没回答也没再接着问,抬头看到他手臂伤口处渗出的血时,又忍不住说道:“哥哥,你的伤很重,我们去找个大夫吧。”

    谢珏没回她,依旧沉默地朝前走着。

    岁安接着又说,不安地摸了摸鼻子:“哥哥你刚是为这个生我的气吗?但我昨天不是故意的……”

    谢珏掀了掀眼皮,余光斜下探她瓷白小脸。

    “昨日我本来是像带你去看大夫的,但是雪下的太大了,我也不知道这是在哪,外面黑漆漆的,我不敢出去……就只好自己自己帮你包扎了。”

    小姑娘说这话时满是自责,声音越来越小,在责怪自己。

    责怪自己没有带他去找大夫。

    谢珏神情一顿,喉间干涩,他咽了咽口水,薄唇张开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又消弭于唇齿之间。

    他什么都没说,只沉默地听她讲,那挺直的背脊却不知何时弯了下去,像是快要断裂的弓。

    “虽然我赶着去和亲,但哥哥的身体还是重要的,要不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看病吧。”

    “哥哥,你身上好多伤,刚刚许是伤口又裂开流了好多血,对了!你还吐了好多血!”

    “哥哥,我们还是去看大夫吧……我好担心你啊。”

    ……

    岁安一直不停地说话,根本没注意到前面发生了什么,因为当谢珏停下的时候,她便直直撞上了男人那坚硬的后背。

    “好痛……”

    鼻子抽痛,小巧鼻尖很快便泛了红,小姑娘吸了吸气,双眸含着泪雾,正要问面前的哥哥为什么停下时,耳边便传来狗的狂叫声。

    岁安心一颤,抬眸看去,一群穷凶极恶的狗堵在了面前。

    眼冒绿光,露着尖利的森白牙齿,嘴里还留着涎水,一直在对着他们狂叫。

    看上去似是饿得不行,把他们当做了食物,正蓄势待发地要朝他们扑过来。

    岁安双腿打颤,下意识就想往后退,但抬眸望了眼面前的谢珏后,岁安又止住了脚步。

    她对谢珏的武力一无所知,想着他昨日受了那么重的伤,方才又吐了血,此时身体一定很虚弱。

    哥哥会被这些狗撕碎的吧。

    她不能扔下他跑。

    而且,他是因为她才受的伤……

    岁安用她小脑袋瓜子这般想着,便紧握拳头,抬着打颤的双腿走到谢珏面前,然后……张开了手拦在谢珏面前。

    笨拙又好笑地拦在了谢珏面前。

    那些狗也惯会欺软怕硬,看到岁安挡在面前后,吠叫得越来越大声。

    岁安的腿抖得更厉害了,却没有往后退一步。

    当面前突然出现个颤巍巍的小兔子时,谢珏眼皮微掀,要拔剑砍掉那群畜生的手一顿,眼底流露出些许不解之色。

    然后,小姑娘的声音传到了耳边。

    “哥哥,你,你受伤了快走吧,我,我帮你挡着……”面对那群眼冒绿光不停狂叫的狗,岁安全身都开始冒冷汗。

    她怕的声音都在发抖,却还是站在他面前挡着。

    谢珏这时才明白。

    真是蠢笨不堪。

    明明怕得要死,怕到双腿打颤掉眼泪,明明看都不敢看这些畜生,却还是张着手挡在他面前。

    谢珏喉结攒动,口干舌燥之际微咽口水,嗤笑着说:“小公主,你怎么会这么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