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更深的怀疑02
铁子开着车,载着我们在寧静的市区街头四处找寻「胡子越」的身影。此时夜已深了,我再次听见那诡譎的轰鸣,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胡子越看了一眼窗外:「那是年关。」 「年关?」我问。 「马上就要过年了,『年关』正在往这儿靠过来。」 「什么意思啊?」 我听得一头雾水,胡子解释道,人们经常说「年关将近」、「年关难过」,其实所谓的「年关」并不是单纯把「年」的概念具象化,而是真实存在着的一道巨大的城门。「关」字即为古代在边疆或国界设立的哨所,出入关都需要凭证,又称「通关文牒」。 世界上,有一道肉眼看不见,也感受不到存在的关,名字叫做「年」,要过年关,也必须带着「通关文牒」才行。据说「年关」不在固定一个地方,只在过年前会从整个世界的上空掠过。没有「通关文牒」的人就会被挡在关外,过不了年关,这也是为什么过年前夕意外特别多的原因。 刚才听见的,就是「年关」移动的声音。 我还是头一次知道这种事情,觉得特别不真实,可都碰过那么多怪事,也没有不相信的理由。一回神,扁担跟铁子也听得津津有味,我说谢泊生没跟你们说过吗?扁担回答,谢泊生基本很少提及他的专业,我们也是雾里看花。 沉默了会,我想想觉得好像还有什么没理解完,便问胡子越:「你刚才说,过年需要有『通关文牒』,那又是什么?」 「通关文牒是什么,没有人能说得准。」胡子越的神色严肃起来:「有人说通关文牒是生死簿上的批注,有人说是自身的寿命,但有一点是千真万确的。」 「难道……」 「就是完整的三魂七魄。所以像我这样不完整的人,理论上是过不了『年关』的。」 「可是,你不是也撑了好多年了吗?」 「毕竟我身体里的其中一条魂不是自己的,在几年前,祂曾经託梦给我,告诉今年就是极限。」 「所以,你早就知道了?难道不能把那条魂抽走,换一条新的吗?」 「没有那么好找,如果生辰八字没有完全对盘也是徒劳无功,那个时候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就已经是奇蹟了。」胡子越叹了口气:「我们是没有资格跟老天爷作对的,刘白,你得做好心理准备,无论如何今年就是最后了,要是没有在那之前完成,我就会死在『年关』前面。」 远方,那令人不快的怪声又再度响起,似乎在预言着什么,听着心烦。 搜索仍在持续,可城市太大,我们势单力薄,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结束的。胡子越不再说话,闭上眼运气打坐,希望可以藉此感应到灵魂的存在。市区里开始起雾,在雾中我看见了许多隐隐约约的影子,祂们安安静静地走着,偶尔往我们这边看一眼,似乎对我们这群外地人感到好奇。 如此绕行到深夜,依然遍寻不着。我原本是怀着一定可以有突破的心情来的,居然是这个结果,让我有些疲乏,正愁着,忽然手机就响了。我一看来电显示,是魏禾汶打来的,心中大喜,连忙接起来:「喂?魏先生!你终于打来了!」 『好不容易,你那边怎么样?』魏禾汶语气反常地温和。 「好消息,我们找到胡子越了,他没事。」 为了让魏禾汶能听得真切,我把手机扩音打开,让胡子越给他问好。听见胡子越的声音,魏禾汶似乎也松了口气,可他没有对此追问,直接进入重点:『小鬼,我有几件事要告诉你,你俩听好了,先别打断我。』 「魏先生?是魏禾汶先生吗?」正在开车的铁子忽然插话。 『不是说了别打断我吗?等一下,你谁呀?』 「我是谢当家的朋友!我一直很崇拜您,我──」 『慢着,先别说恭维话,我有正事要讲!小鬼,把免提关了!』 看来是要说些不方便给人听的话啊!我赶紧把扩音模式关闭,拿了耳机给胡子越,一人戴一边听他讲。 魏禾汶说,那天跟我们分别之后,他回老家一趟了。他原本是不想回去的,也不想再插手我们的事,想着要不乾脆去西藏云游,忽然想起了杨光。 真的没有问题吗?这个自己曾深爱着的女人,如今马上要进到自己痛恨的家族里生活了,真的要放着不管吗?魏禾汶的心里开始翻江倒海,那可是比黑社会还可怕的地方啊!自小看着家里的人以炼丹为名行贩毒之实,他知道的够多了,可却从来没有想过要推翻他们,因为他知道,自己无能为力。 如果把事情捅出去,我自己也不会好过的,还是逃吧!只要逃走,不闻不问,就跟我一点关係也没有了。不管有多少受害者都跟我没关係,只要我自己没事,那就好了,从今天开始,忘了那些事吧!魏禾汶抱着这样的想法,从家里逃了出来。 可是如今再见杨光,竟是目送她进入那可怕的是非之地。 当年交往时,魏禾汶绝口不提家里的事,打算要是真能发展到婚姻关係,就搬出去过小日子,反正他註定不会是当家。可杨光的心里并没有他,她已经是魏禾孝的伴侣了。魏禾汶想,魏禾孝那傢伙,肯定不会把暗地里那些勾当告诉杨光,如果她知情,是绝对不可能答应这个婚姻的。 杨光不是那样的人。 在会场看见杨光的时候,魏禾汶多想衝上去告诉她,求她离开魏禾孝,你不喜欢我没有关係,至少我希望你能够幸福。可是,他终究没有说出口,他是个胆小的人,他是个自私的人,他坐在咖啡厅里,沉思了许久。 然后,魏禾汶终于下了决心──他想揭穿魏家的恶行。 他不知道这么做会给杨光带来幸福或是不幸,可杨光在他的世界里,是唯一一张乾净的白纸,他无法眼睁睁看着白纸被染上骯脏的顏色。也许破坏了她的婚姻,反而会让她怨恨我吧,可是,已经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