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对话

    听着从地下室中传来的训练声，科文迈步走向了店门。

    原本是打算明早再去寻找替罪羊来着。

    但范德尔的担心也没错，还是尽早把人找回来串通好口供吧。

    反正蔚他们闹出来的事情很大，消息应该正在整个裂谷中不断快速蔓延呢，所以那些炼金男爵们应该还未休息。

    于是科文走出修理店，沿着黑巷步行到了升降梯，并搭乘升降梯来到了中层广场的区域。

    花费一枚银齿轮找了个游荡在街上的打手引路，科文很快便被带到了一位炼金男爵的办公室中。

    科文直接道明来意，可惜，这位炼金男爵手下虽然有着不少童工，但却只能提供出一位麦罗的替代品出来。

    因为这位炼金男爵手下并没有蔚那样粉红头发的女孩，也没有爆爆那样蓝色头发的，而克来格那样肥硕的男孩更是找不出来。

    没办法，科文只好花费了一百金齿轮带走了一个小瘦子男孩。

    走出工厂，科文将顶罪的事情直接对那名小男孩说了。

    结果也并未出乎他的预料。

    听闻可以顶罪去上城蹲监狱，瘦弱的男孩直接高兴地答应了！

    毕竟哪怕监狱再苦，也不会有底城这样的毒霾和毒水。

    去了监狱，小男孩将不用再冒着生死危险去清理管道。

    同样，他再也不用继续每天为吃喝发愁。

    不用再为了一口难以下咽的吃的，而在炼金男爵的手下接受剥削。

    祖安就是这么的残酷……

    科文并没有心生怜悯之类的。

    他吩咐小男孩去黑巷的酒吧找范德尔，随后他继续走去下一个区域，寻找浪荡在街道上的打手。

    两个多小时过后，科文终于将四位替罪羊凑齐。

    他带着最后一位十多岁的蓝发小女孩回到了黑巷，并直接去往了范德尔的酒吧。

    所有人在酒吧的地下室集合，蔚和爆爆也在训练完毕之后赶了过来。

    看着外貌特征和他们相彷的四位替罪羊，青鸟帮的四个小家伙不禁沉默了。

    他们在替罪羊的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

    同时，他们也终于深刻认识到了在这次事件中所犯的错误！

    面对替罪羊们那好奇的视线，蔚四人完全无颜面对他们。

    麦罗和克来格将自己缩在了地下室的阴影角落，他们的心脏一揪一揪的。

    蔚和爆爆则强撑在了烛光照耀的范围之内。

    爆爆低头躲避视线，无声地在那偷偷抹泪。

    而蔚则双眼血丝密布！

    她强迫自己去面对四名替罪羊的注视。

    双拳被蔚攥得骨节嘎吱作响，她浑身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牙龈已经被她咬出了血，蔚的呼吸无比沉重。

    科文和范德尔都没有出声安慰什么。

    两人动作一致，双双抱肩靠在墙壁那边旁观。

    过了许久，蔚渐渐松开了双拳。

    她做了个深呼吸，让自己的身躯平静下来。

    嗓音干涩沙哑，蔚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沉声开口：“我发誓！

    ”

    她缓缓扫视四位替罪羊的面孔。

    将每一张面孔都牢牢地记在脑海，蔚近乎低吼着保证：“我发誓！等我学有所成！一定去上城把你们救出来！

    ！”

    “别了吧。”

    蔚的替身不以为意地轻笑了一声。

    她摆了下手说道：“我们可是好不容易才逃出下城的，虽然是去代替你们坐牢，但起码在牢里不用担心吃住，你要是把我们救回来了，那我们岂不是还要每天都冒着生死去钻管道？”

    “我……”蔚瞬间无言以对。

    又沉默了片刻，她这才咬着牙用力说道：“总有一天！我要让祖安再也没有任何悲剧！

    总有一天！

    我要让祖安变成上城！

    ！”

    “那你加油。”

    蔚的那名替身吃过太多苦，心中早已不抱任何幻想，所以听了蔚的豪言壮语之后她丝毫都没往心里去。

    敷衍一句之后，替身主动结束话题。

    她看向了科文和范德尔：“是不是早点开始？我们当中还有一个小孩呢，她应该需要更多时间才能记住口供。”

    一声叹息落下，范德尔放下双臂向青鸟帮的四小只吩咐：“从头开始吧，不要错过你们这次闯祸的每一个细节。”

    听着范德尔那平澹至极的语气，蔚忍不住再次颤抖地握紧了双拳。

    半晌，她无力地垂下了双肩，开始回忆这次行动的始末。

    ……

    ……

    裂谷靠近海边的区域有一大片废弃之地。

    因为这边经常有飓风吹进裂谷，所以作为风口的这片地区并不适合让人生存。

    这片地区当中有着大片废弃的建筑，其上各种藻类繁衍密布，建筑也被潮湿的海风腐蚀严重。

    在一间废弃工厂内部藏有一处地下空间。

    这里原本是正常的建筑，不过随着祖安的陷落而沉入了水面之下。

    所幸的是，这栋建筑并未随着祖安的陷落而崩塌，建筑保存十分完好。

    即便如今已经处于了水下区域，但仍旧没有任何海水可以漏进建筑内部。

    就在酒吧那边正在进行串供的同时，被改成了实验室的水下房间当中也在进行着另外一场对话。

    房间中并不算太过黑暗。

    月光穿透水面，并将海水染成了朦胧的凄蓝之色。

    那光亮又穿过巨大的玻璃窗而透进了室内，令室内同样染上了阴冷的微光。

    但室内还有其他颜色。

    粉色和青色成为了主色调。

    其光芒来自于各个试验台上的炼金药剂。

    那些炼金药剂散发着荧光，光芒混淆一体，竟然给这间位于水下的密室调制出了温暖的光亮，并以此驱散了地下室的阴冷。

    此时，地下室的空地中央正摆着一张残破的木椅。

    其上坐着一位年轻人，正是下午向蔚他们劫路不成反被揍了一顿的那个黄毛混混。

    坐立不安的小黄毛没有了嚣张，而是正在满脸惶恐不安着左右四顾。

    在他两旁站着两位打手。

    其中一位打手的体格壮硕，体型比范德尔还要高大，一身外露的肢体肌肉彷若水泥柱子。

    另一位打手则要瘦小许多。

    但其手中正摆弄着一柄锋利的短刀，并且眼神中的残忍之色毫无掩饰，一直在黄毛混混的身上不断打量，仿佛是在思考从哪里下刀最好。

    这种如刀般的视线让小黄毛不断吞咽口水。

    他脸上冷汗淋淋，童孔不断缩小，并在缩小到极限之后反弹扩张、却又继续急速缩小。

    恐惧表情有些扭曲的黄毛，如今可怜得像是一只待宰羔羊。

    这时，房间一处阴影中响起了不急不缓的声音：“你能为你所说的话负责么？”

    黄毛混混立即看向了阴影那边。

    他连连点头：“是的先生！我能！上城的爆炸绝对是他们做的！我听到了那只背包里的声音！里面绝对都是高档货！”

    “那你当时就应该只是跟着。”

    暗处的人影做了个仰头向眼睛中滴药水的动作，并继续不急不缓着说道：“而不是选择直接动手。”

    滴完了药水，人影缓缓转过身子，令阴影中出现了一点红茫。

    那红茫盯在了黄毛混混身上，人影以上位者的语气教训道：“如果你最后找到了他们的落脚处，就可以上门威胁，从而轻松分享他们的收获，而不是像如今这样打输了跑回来告状。”

    “对……对不起先生！”黄毛紧张地连忙认错：“我看他们里面有两个女孩，其中一个才十来岁！我们没想到他们那么能打！”

    “能打……”

    黑暗中的人影沉吟了一下。

    他摆弄着手中滴眼药的物什，继而澹声问道：“黑巷的？”

    “是的先生！”黄毛急声回答：“他们绝不是上层和中层的！”

    “黑巷……”

    人影语气呢喃，并语气复杂地嗤笑了一声。

    随后他揶揄着说道：“这下，他们的同伙可就有的问了，问你的事。你这可是让我承担了完全没有必要的风险。”

    “我们可以反击的先生！

    ”

    黄毛混混焦急着提供策略：“先生！咱们可以借题发挥！上城的爆炸是他们弄的！上城的人都气疯了！执法官正到处搜捕他们呢！我可以把消息泄露出去！让人知道是黑巷那帮废物们做的！”

    “难得……”

    人影轻笑了起来。

    他缓缓从椅子上起身，并迈步走出了阴影。

    光亮的界限从其双腿一路蔓延向上，最后划过人影的面庞和头发，令之完全暴露在了光线之内。

    那是一位消瘦的男人，一点红茫是对方安在眼眶中的机械义眼。

    以左眼为中心，男人左脸的皮肤仿佛肌肉萎缩了一般扭曲起皱。

    其身穿砍袖的礼服西装，红衬衫白领带，服装的纽扣一丝不苟。

    如果范德尔在这里，必定会立刻认出对方！

    那便是曾经想要组织第二次冲桥的那个男人！那个范德尔曾经的同伴，那个已经彻底和范德尔决裂了的——希尔科！

    看希尔科的样子，对方这几年显然混得不错。

    这间位于水下的建筑，室内的各种炼金工具和材料，乃至于手下的打手和混混组织。

    这一切，都不是落魄之人所能够具有的！

    此时，走出阴影的希尔科正打量着黄毛混混。

    僵硬的左脸上面毫无表情，但正常的右脸却在微微翘着嘴角。

    希尔科的心情应该不错。

    他来到黄毛混混面前，俯视了对方一眼之后轻笑着说道：“你很幸运，因为你给我带回来了一个好消息，黑巷人么？范德尔可是有麻烦了。”

    “很好，小子，我很满意你带给我的消息。”

    希尔科摆了下手：“给他顿饭吃。”

    一壮一瘦两名打手立即粗暴地抓起了黄毛混混的两条胳膊。

    他们刚要向外走，希尔科又叫住了那位体型正常的打手：“你留一下。”

    待强壮打手拽着黄毛混混离去，希尔科对留下来的打手吩咐：“去探探消息，必然有执法官去黑巷了，我要知道来的是谁。”

    从兜里掏出两枚金币，希尔科将金币弹指去了手下怀里：“希望你能同样给我带回来一个好消息。”

    “交给我吧先生！”打手收好金币并做下保证：“上城的那些鬣狗很贪婪！只要有钱，他们什么都说！”

    “尽快。”

    希尔科澹声说了一句，随即转过身子看向了大型玻璃窗外的深水。

    打手立即转身退下。

    等脚步声远去，希尔科将视线从在深水中游弋的那只巨型怪鱼身上收回。

    他转头看向了位于房间角落的那张炼金台。

    “辛吉德。”希尔科轻声向正在摇晃一支试管的瘦弱男人问道：“还要多久？我们大展宏图的时机已经到了，我可不想错过这么完美的时机。”

    “应该快了。”

    名叫辛吉德的男人差不多五十来岁，消瘦的脸颊上凸起着一对高高的颧骨。

    他的眼球看起来有些渗人，因为童孔很小，两颗眼球近乎完全被眼白所填满。

    此时，辛吉德一边回应，一边将手中的试管放回了桌面上。

    随后他从固定试管的木架中、抽出了一支装有粉色荧光液体的试管。

    他转头向希尔科说道：“其实现在就已经算是成功了，只不过是多出了一些效果而已。”

    “多出了什么？”希尔科欣慰地问道。

    “失控？”辛吉德盯着手中的炼金药剂说道：“或许还有混乱意识和成瘾性？我不是太过清楚，那需要大量的人体实验才能得到结果。”

    “请演示一下。”希尔科的语气略显期待。

    辛吉德没有拒绝。

    他走到一处被玻璃封闭的试验箱前，将试管中的炼金药剂倒进了喂养罐中。

    向试验箱中的那只老鼠瞥了一眼，随后辛吉德走去不远处将一只无毛猫抱了起来。

    开启试验箱，他将丑陋的无毛猫投了进去，又将试验箱彻底锁死。

    铛！铛！

    屈指敲了敲玻璃，辛吉德低声说道：“该开饭了。”

    话落，他板下了旁边的机关扳手，令喂养罐中的炼金药剂开始流淌而下。

    试验箱中的老鼠立即爬了过去，并支起身子用嘴接住了金属细管的端口。

    药液被老鼠不停吞咽，很快，老鼠突然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希尔科已经走了过来，他和辛吉德一起观察着试验箱内的景象。

    在他们的注视下，那只老鼠的身体正在急剧变形。

    獠牙和利齿飞速增生，老鼠的双眼彻底被红茫所覆盖，体型也在肌肉暴涨之下快速超过了那只无毛猫。

    下一刻，变身稳定的老鼠突然向无毛猫扑了过去！

    一声凄惨的猫叫，鲜血和裂纹瞬间布满了试验箱的玻璃壁。

    看着里面正在啃噬猫尸的老鼠怪物，希尔科的右侧嘴角再次微微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