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杨若辰和程以琪漫步在淡水老街，程以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忽然闻到一股烤魷鱼的香气，她便兴冲冲的说道，「我想吃烤魷鱼。」

    「好啊。」

    「你要吗？」

    「不了，你吃就好。」

    程以琪买了烤魷鱼，随后又买了花枝烧、碳烤臭豆腐、虾捲、炸杏鲍菇、阿给、酸梅汤等，然后一边走着、一边毫无形象的大吃大喝了起来。

    杨若辰望着程以琪提着大包小包的食物，不禁讶异道，「你看起来这么瘦，其实还蛮会吃的嘛。」

    程以琪满足的笑了笑，「嗯，我很喜欢吃小吃。」

    两人又走了一段时间，这时杨若辰忽然停住脚步，停在巨无霸冰淇淋的摊位前，两眼发亮的直盯着老闆操作着那个製冰的机器。

    看着一支又一支的冰淇淋，杨若辰一脸就是很想吃的表情，只差口水没掉下来了。

    程以琪看着年纪其实不算小的杨若辰，竟然会像个小孩子一样看冰淇淋看的目不转睛，不自觉的发自内心笑了笑道，「你想吃吗？」

    杨若辰忽然红了脸，然后点了点头。

    「那…我去帮你买吧？你要什么口味的？」

    「嗯…」杨若辰露出非常认真思考的表情，挣扎了好一阵子才终于决定说，「巧克力好了。」

    啊啊，杨若辰这傢伙怎么这么可爱啊？

    买好冰淇淋，程以琪把冰递到了杨若辰的手上，杨若辰一脸兴奋的舔了一口冰淇淋，然后露出了满足的表情。

    程以琪奇道，「我真没想到你竟然会喜欢吃冰。」

    「对我来说，这是我童年的回忆啊！」杨若辰尷尬的笑了笑道，然后又继续舔着冰淇淋。

    程以琪望着杨若辰舔着冰淇淋的模样，忽然不由自主的感到一阵脸红心跳，不晓得为什么，程以琪就是觉得杨若辰伸舌头舔着冰淇淋的样子好性感……

    「你买了那么多东西，我看我们先去河堤那边把东西吃一吃吧。」杨若辰转头看着程以琪说道。

    程以琪连忙回过神来说道，「喔，好啊。」

    两人坐在河堤边的阶梯上，这时忽然吹来一阵冷风，杨若辰忽然从包包里拿出程以琪之前送给她的那条围巾，把它围上了程以琪的脖子上。

    杨若辰淡淡的说道，「我想，这条围巾我不能收。」

    「为什么？」程以琪一脸疑惑的说道。

    杨若辰苦笑了一下，她拉起那条围巾的最末端递给了程以琪看，「这条围巾是为了你而织的，所以我不能收。」

    程以琪疑惑的看了眼那条围巾的末端，上面竟然绣有”琪”这个字，程以琪愣了一下，这、这怎么回事？唐芷云不是说这条围巾是她买的吗？

    「很抱歉，我今天出门前才发现，不然我想我会早点把它还给你。」

    程以琪紧紧的抓着那条围巾，瞬间，她才忽然豁然开朗，难怪、难怪她跑遍了任何地方、夜市、店家、百货公司，甚至是网路，都找不到同个款式的围巾。

    原来如此，这条围巾是唐芷云亲手织的。

    程以琪的心瞬间沉重了起来，她想起那时候唐芷云看见那条围巾时的表情，该死，她怎么会现在才发现？

    那是一种失落、痛苦，几近绝望的表情。

    杨若辰一脸担心的说道，「你还好吗？」

    「嗯…」

    杨若辰望着程以琪，她的心情似乎又明显的低落了下来，嗯…得想个法子让她转移注意力才行……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吃冰淇淋吗？」杨若辰忽然淡淡的开口说道。

    「为什么？」

    「那是非常、非常久的一段往事了，应该要从我五岁那年开始说起…」

    「你会愿意告诉我吗？」

    「嗯，我正要说呢。」

    杨若辰叹了口气，开始述说着她好久好久都不愿再想起的那段往事。

    －－

    （杨若辰，五岁）

    杨若辰拼命的翻着人行道旁的垃圾桶，想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吃剩的食物或是饮料，她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飢饿让她几乎无法站立。

    整条街上的垃圾桶她都翻过了，但就是什么都找不到，看来似乎是已经有被人翻过了，但抱着一丝丝的期望，她还是没有想放弃的念头，拼命的挖掘着垃圾桶。

    好不容易，她总算翻到了一个吃的只剩下骨头的鸡排，她高兴的几乎都要跳起来了。

    对当时的杨若辰而言，路边的垃圾桶就是她的宝箱，那块吃剩的鸡排骨头，就是她最珍贵的宝物。

    她坐在垃圾桶旁边，开开心心的啃着那块骨头。

    从有记忆以来，杨若辰一直就是过着这样子的生活，早上在路边乞食，晚上就睡在公园或是火车站里，她被带去警察局n百次，也被送到社会局安置n百次，也曾经到孤儿院住过n百次，但她都逃了出来。

    为什么要过着这种比狗还不如的日子？

    杨若辰小小年纪，已经有了自尊，她寧愿自己乞食，也不愿别人冷嘲热讽的施捨。

    她打开她随身携带的那个脏兮兮的包包，里面只放了一把生了锈的剪刀，她拿出那把剪刀，把头发又剪了个乾净俐落，看起来就跟个小男孩没两样。

    那是一个爷爷教给她的事，这是个现实的社会，想要不被欺负，最好就不要留着头发这种没必要的东西。

    她的名字，也是那个爷爷告诉她的。

    她不晓得那个爷爷对她的意义是什么，只知道那个爷爷总是会在她的身旁，他们会一起去找食物、一起找过夜的地方，就只是这样而已。

    那个爷爷直到过世前，杨若辰才知道了自己真正的身世。

    她的父亲姓杨，若辰是她的母亲替她取的名字，她父亲的妻子并不是她的母亲，也就是说，她的母亲是她父亲外遇的第三者。

    她父亲的妻子是富商千金，有权有势，她父亲对妻子总是又敬又怕，但这便是他会外遇的原因。

    她母亲怀了她的时候，她的父亲并不知道，至今也还不知道。但她父亲的妻子知道了这件事，并且用尽了各种办法，把她们母女俩硬是从她父亲身边给赶走了。

    从此之后，她们母女俩便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但她父亲的妻子还是不肯就此放过她们，那个女人动用了所有的财力、关係，搞得她母亲的家庭支离破碎、甚至还背了一屁股债。

    她母亲不久后就身心俱疲过世了，那时杨若辰还在襁褓中，她的母亲临终前，把她交给了那个爷爷。

    「若辰，我是你的外公。」那个爷爷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硬撑着最后一口气，然后从怀里拿出一条手鍊递给了杨若辰道，「这个是你父亲给你母亲的定情物，或许你可以去找你的父亲。」

    那个爷爷说完后，便断气了。

    杨若辰抓起那条手鍊，连看都不看一眼，就把它丢进了垃圾桶，然后踏出医院大门，继续过着她原本的生活。

    直到，那个春暖花开的季节。

    遇见那个女人。

    啃完鸡排的骨头，杨若辰的肚子还是饿得咕嚕咕嚕打滚，那块骨头果然只能止馋，但却不能止飢。

    杨若辰呆坐在垃圾桶的旁边，正思考着自己今晚该睡在哪里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旋律。

    她朝着那个声音慢慢走去，一个长发飘逸、举止优雅的女人边弹着吉他，边自弹自唱着，看起来应该是个街头艺人。

    杨若辰看了看四周，虽然来来往往的人潮不算少，但是因为那女人的歌声停留下来的观眾却只有她一个人。

    杨若辰望着那个正在自弹自唱的女人，她的歌声好温柔，吉他也弹的非常好，杨若辰站在她的面前，忍不住听的入神了。

    「好听吗？」歌声结束后，那个女人一脸温柔的笑着对杨若辰说道。

    杨若辰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女人，她年纪虽然还很小，但却也忍不住感到一阵晕眩，被这样气质非凡的女人紧盯着，她忽然感到面红耳赤，转头就要离开。

    那个女人连忙拉住了她，「你别走。」

    「干嘛？」杨若辰面无表情、一脸冷酷的说道。

    那女人叹了口气，露出一种若有所思的表情道，「你这不是小孩子应有的表情喔，你几岁？」

    杨若辰呆呆的站在原地，依旧面无表情。

    那女人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杨若辰冷冷的开口道，「杨若辰。」

    「我的名字叫做何騏。」何騏笑笑的说道，「虽然你头发很短，不过你应该是女生吧？」

    杨若辰愣了一下，这个女人可是第一个没有认错她性别的人，判断力说实在还蛮惊人的。

    何騏把吉他收了起来，一脸期待的对着杨若辰问道，「小辰，我的歌好听吗？」

    杨若辰皱眉道，「我是杨若辰，不是小辰。」

    「为什么？小辰听起来很可爱啊。」

    「不要叫我小辰。」

    「好吧，等你长大之后，我就不叫你小辰了。对了，你想学吉他吗？」

    杨若辰摇了摇头道，「我不会。」

    「不会才要学啊，我教你弹好吗？」

    「我不想。」

    「啊啊，这样的话就没办法啦！」何騏又道，「那你的兴趣是什么？还是说你有什么梦想呢？」

    「我没有梦想。」

    「没有？那怎么可能？」

    「是真的没有。」杨若辰开始觉得有点不耐烦，这个叫做何騏的女人凭什么管她那么多？她趁着何騏不注意，转身一个箭步就溜走了。

    「小辰！我明天还会来这里唱歌，如果你喜欢我的歌，欢迎你再过来！」

    杨若辰听见何騏在她的背后大喊着，她心中一凛，使劲全力一溜烟的跑走了。

    什么梦想？对她而言，只不过是一种奢求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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