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炮灰
翌日。 盛意一早便在景仁宫门口垂首侍立等着艾香了。 “你来的倒还挺早，晚点儿去也无碍的。”艾香瞧了瞧还未大亮的天色，对盛意说道。 盛意福了福身，态度谦和道：“盛意得了皇后娘娘看重和姑姑提携已是天大幸运，行事更应妥帖谨慎，不能让旁人拿了话柄，既然是去做事，早些去是应该的，就是麻烦姑姑了。” “你倒是个知礼感恩的人，到了那儿，认真做事就行，可不能学他们偷奸耍滑，有什么事及时禀报皇后娘娘。”艾香看着一脸认真、头如捣蒜的盛意仔细叮嘱道，唯恐她听不透最后一句话的意思。 盛意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自己受了皇后娘娘恩惠能去乾晖宫，明面上是做事，少不了要替皇后娘娘多长个眼睛汇报皇上的事情，这个时候，自然是要表忠心。 “多谢姑姑提点，盛意刚来宫里没几个月，本就知之甚微，更何况这次要去乾晖宫，自然会有很多不懂的事情，免不了要常常请教姑姑指导，只要姑姑不觉得盛意叨扰，盛意心里已是万分感激。”盛意拳拳之意五分真心五分寒暄。 艾香也是个感性的人，看不得别人对自己感恩戴德的，忍不住口气软和道：“倒也不用怕谁，有什么事来找我就行。” “盛意谨记，多谢姑姑。”盛意点了点头，含笑回道。大腿嘛，能抱一个是一个，只要是比自己官大有权的，一律不轻易得罪，能团结的都要团结起来。 一路上，艾香详细的讲了讲皇上的习惯和乾晖宫里的人员设置，总之一句话：皇帝是个有点挑剔但心眼儿不错的主子，宫女太监都是眼尖口甜善耍滑的老油条。 盛意提了提气，哪个部门都不是那么好混的，谁不想找个钱多活少离家近的工作，可现实中钱多事多、钱少事还不少的工作多了去了。 脚下生风，很快，俩人就走到了乾晖宫。 看着雕梁画栋、富丽堂皇的乾晖宫，盛意真心觉得咱们老祖宗的审美和智慧真是几千年始终在线。 艾香轻车熟路的走进偏殿，看见乾晖宫的主事姑姑琴心，热络的打招呼道：“琴心。” 刚刚在路上盛意便听艾香提了一句，琴心与她是同时期进宫的宫女，如今，一个是皇上寝宫主事姑姑，一个是皇后宫殿主事姑姑，可谓是宫女中的两大顶流了。 琴心姑姑看起来年岁与艾香相当，面相倒是精明一些，相比起来，艾香看起来更实在。 “艾香啊，来这么早。”俩人笑着行礼，语气是难得的松快。 艾香回身看了一眼盛意，说道：“这不，皇后娘娘给乾晖宫指派了新来的宫女，让我领过来呢。” 稍稍示意盛意往前走了两步，介绍道：“盛意，这是乾晖宫主事——琴心姑姑，日后，你就跟着她做事。” 盛意浅浅福了福身，颔首道：“盛意参见姑姑。” 琴心的眼睛犹如透视镜一般打量着盛意，恨不得连盛意身上有多少根汗毛都想数清楚似的，意味深长道：“这就是之前被冤枉入狱的盛意？” 艾香拍了拍琴心的手背，多了几分赞许目光投向盛意，道：“小姑娘虽话少，倒是个有骨气的，忍了那么多酷刑也不愿说谎，皇后娘娘念其秉性淳厚，是个干活的好帮手，正巧乾晖宫缺个御前宫女，就送过来了。” 琴心看了一眼盛意，笑着点头，“那确实是难得！能入皇后娘娘眼的人，自然是不会错的。” 有了琴心的照顾，艾香便觉得万事大吉了，舒了一口气，说道：“行吧，我也该回景仁宫复命了，就不在这儿多待了。” “你呀，有事儿没事儿只管过来就是，咱们姐妹也好说说体己话儿啊。”琴心满目不舍的瞧着艾香，语气里溢出来的不尽兴。 艾香颇为不好意思道：“怪我没有常来看姐姐，有时间一定常来。” 之后，艾香便在琴心的相送下，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姑姑！姑姑！！”忽然，宫女青碧焦急小跑过来。 琴心收起刚刚的悦色，眉心凝结道：“又出什么事了？” 青碧一脸苦相的诉道：“这还没过一上午呢，皇上都摔碎八个水杯了，谁也不敢进去伺候倒水了啊？？” 盛意一阵无语，摔碎八个水杯，这是要喝水还是不想喝水？ 琴心眉心拧的更甚，“怎么？又心情不好了？” 看这架势，皇上不开心摔东西砸盘子的都是常态了。盛意心里直想嘀咕又不是女人，还每月都有不舒服的时候？ “可不是嘛，琪贵人将将拖着病躯前来，梨花带雨的非要缠着皇上处决瑾贵人，扰得皇上捉住汇报事情的纳兰侍卫来挡枪，正巧，又遇到宗人府孙大人汇报前些日子闹事的几个宗亲不消停，这不正把窝着的火快往外发泄呢。”青碧无奈吐槽道。 盛意听的真儿真儿的，快速提取几个信息： 1、皇上是挺宠这个琪贵人的； 2、皇上不腹黑（见过哪个腹黑男摔桌子砸碗，都是直接要人命的好不）； 3、宗亲不消停； 4、纳兰侍卫是皇上眼跟前的红人儿，得团结～～（敲黑板！最重要！） “盛意，今日你去伺候，先去门口等着。”正在放空的盛意突然看到琴心目光灼灼扫过来。 敢情这是拿自己当炮灰呢？ 有那么一瞬间，盛意觉得琴心姑姑有点儿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哪儿不对。 “是，姑姑。”盛意安安静静回道，部门主管让你干活，活简单了是考验你，活闹心了也是考验你。 左不过是伺候老板，这有什么好怕的，老板只是脾气差又不是不讲理。 看着盛意听话的往前殿走去，青碧嘲弄不解道：“姑姑，怎么派了这么个榆木疙瘩过来？” 琴心看了看青碧，撇撇嘴，似无奈道：“皇后娘娘钦点的人，榆木脑袋也得用不是？” “就她这样的，皇上能让她伺候三天才怪！除了脸能看，还有什么夸得出口的。”青碧可是在别处受苦受罪了五年才进了乾晖宫，凭什么她一个宫规都记不全的人，就因为受了两天罪就走了狗屎运？ 琴心没搭话，有些话，她听听就行，不便附和。 “行了，一起去看看吧，万一第一天就在乾晖宫出了事，还得向皇后娘娘请罪呢。”琴心拍了拍身上的浮灰，头微微昂起，神色微妙。 青碧一副衷心无双的样子，紧紧跟着琴心，还没到大殿，心里已经臆想出了各种盛意出糗的画面。 乾晖宫正殿，正心殿。 盛意正眼观四方的谨慎行走，刚迈进门口，便看见正心殿门口被呵斥出来的宫女，端着茶杯碎片，无奈、害怕、紧张、无措的低着头。 “得！又被训斥了……”青碧挑眉，语气颇有些意料之中。 雪烟抬头之间眼中先瞧见了琴心，便静静侍立在一侧。 盛意知趣的放慢脚步等着琴心。 顶头上司还没发话，你要是愣头青似的直闯直入，结果大抵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她虽然是新入职，可不能不能不懂生存之道啊。 以前她的老上司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多听多看多汇报，尤其是中间层的领导，那是权力不大，讲究不少。 “人呢？”忽然，听到里面一声略带烦躁的沉闷声音。 外面的青碧和雪烟齐齐看向琴心，那目光，不比待宰的羔羊好哪去…… 琴心利落的把托盘从雪烟那儿拿起，转身放进盛意手中，叮嘱道：“再换一杯茶，进去！” 盛意郑重的点了点头，像条视死如归的好汉。 推门，轻脚走进。 要想让老板满意服务，第一印象很重要。往常，原主虽美，可低眉含胸的，再好的外在都被忽略了。 抬头，挺胸，仪态调整，眼角微微含笑…… 随后，眼神紧紧打量着周围，搜寻着那一头猛虎所在方位。 还别说，皇帝就是皇帝，这大殿里布置的气派雅致，弥漫着似有若无的清香，谁不喜欢。 “倒杯茶这么慢？”就在盛意许愿下辈子做个富二代的时候，一声雷彻之声炸起。 “唔——”吓得盛意浑身一抖，若不是原主训练有素，自己估计就要撂盘子了。 循着声音的方向，绕过一个屏风，便看到了皇上的身影。 只见皇上身姿欣长的坐在一个椅子上，这头肩比，这挺拔的背姿，多层的衣服都掩不住的骨架感。 够瘦！ 渐渐走近后，盛意看到了一张除了感叹英气、俊朗便词穷的脸，有人常常描写刀削般的五官被诟病，那有时候还真不能怨人家，就像霍际衡这般，下颌线简直绝了，五官较分明，怎么看都是个电影脸，要是生在现代，妥妥的神颜啊。 够俊！ 单从外形上看，盛意已经沦为老板的颜值粉了。 “皇上，请用茶。”盛意轻轻端起茶杯，正欲递到皇上手边的矮桌。 霍际衡听到略带甜意的声音，轻轻抬起几乎要封印在兵书里的眼睛。 只见，一个气若幽兰，肤如凝脂，细细蛾眉，桃花粉面，唇若点樱，尤其是一双凤眼含笑的女子依依站着，看的人不由得心神一动。 “你是新来的？” 盛意赶紧自报家门：“奴婢盛意。” 霍际衡似有些印象，“从翠微宫来的？” “是。”盛意眼睛盯着杯子，默默祷告不要摔。 瞧着皇上接过了杯子，没有即刻摔碎，盛意心里一阵宽慰，皇上还真是和前上司一样的狗脾气，这样的人，你不能硬来，是顺毛驴…… 老板心情不好，静静如空气一般的存在才是王道，越想着讨好越会出错。 饮了茶，盛意看到霍际衡又埋头看向奏折，正踌躇自己是出去还是留在这的时候，李公公轻脚走过来，给了盛意一个出去的眼神。 盛意感激点了下头，便走了出来。 抬脚跨过门槛，正对上三人审视的眼神。 琴心疑惑的看着一脸平静的盛意。 “姑姑。”盛意轻轻唤了一声。 青碧不可置信盛意竟能全身而退的样子，斜眼不屑道：“运气真好，皇上的气都在咱们身上撒完了！” 盛意不争不抢，也似没觉察出话里的不爽，十分认同青碧道：“盛意确实是运气好，今后，承蒙姑姑和两个姐姐关照。” 琴心对于盛意的话十分受用，面色微悦，“你们既然喊我一声姑姑，提点你们避免犯错是责无旁贷。盛意刚来，大家在平时的工作中自应多照顾着才对。” “是。”青碧和雪烟齐齐应道。 盛意感激的对三人深深行礼，“多谢姑姑和两位姐姐，盛意感激不尽。” 别管真心还是假意，人家明面上做的可以，咱也得领情不是。难道你明知道同事中有人与你不合，还会正面刚吗？那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嘛。 【影宝：幸福值已增300。】 盛意刚出了正心殿，系统声音响起。 “这么迅速？看个回放才要50，他不摔杯子就能增300？”盛意嘀嘀咕咕，心存不满。 【影宝：要不他是皇帝，你是宫女呢……】 盛意：…… 不管怎么说，第一天上班，感觉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