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陆上扩张(七)
兵不血刃,就劝降了四千多明军,这个战果是辉煌的。当然,这些降兵中肯定混杂有一些奸细,不过万磊压根就不担心,因为这支降军很快就会经过筛选,合格的人留下,不合格的就地遣送回乡。总之,这支军队算是彻底地瓦解掉了。 在筛选工作上,军中各级政委算是工多手熟了,很快就从四千多人中选出了一千来人。这些人都是来自河间府,分别来自各个村落,又分别是各位族长的直系或者旁系子孙,而且都是忠厚老实之辈,值得信赖。 人挑出来了,万磊把他们召集起来,给他们安排了一个任务。 什么任务?就是让他们伪装成败军逃回保定府城,对城内进行渗透破坏。万磊还承诺:事成之后定有重赏。当然,所谓的重赏就是给土地,北平军杀了一堆豪强恶霸,手上的土地自然不少,给这一千降兵每人分上二三十亩都不成问题。 有土地可分,这些小兵的积极性更高,再加上各自所属的族长又给他们不停地打气,让他们尽心竭力为北平军办事,争取和平解放保定府城,以免多造杀伤。各位族长甚至还写了好些封劝降信,让这些人带回城去广为宣传。一些老成的族长还告诫各自的族人:不可背叛,谁如果去向官兵告密,一经查出就要受族法严惩,重者清出族群。 听了族长们的告诫,一些动了歪心的小兵们心中也是一紧,他们猛然想起自己的家人以及族人都还在人家北平军的手上,如果三心两意坏了人家的计划,恐怕不只是自家,全族都有可能跟着一起遭殃。 一群族长们一边交代着这种事,几十个精忠卫却往来于这一千人之间,有的用剪刀把他们的衣服剪破,有的用泥污抹到他们的脸上,更有人把血涂到他们的脸上。不一会的功夫,这一千来人就变成了败军,样子看起来要多惨有多惨。 化装完毕,不等万磊发话,就有一群骑兵就上前,“驱赶”着这帮“败军”向保定府城的方向而去。这支千人队一边走着,一边按北平军的吩咐进行着“排练”。这十来里的路上,他们演戏的功力也渐长了,骗进城应该没问题。 这时冬日已经西斜,夜雾开始笼罩着大地。盛庸站在城东的城楼上,焦急地看着东边,那支五千人队出城已经有三个时辰了,不但不见有捷报传来,连个回来报信的人都没有,他真担心整支军队已经全军覆没。 对于此次出战可能造成的战损,盛庸已经有心理准备了,毕竟他派出那四千步兵本来就是去送死的,可让他揪心的是,施偏将带领的那一千骑兵怎么还没有回来?难道骑兵也被全歼了? 而更让盛庸揪心的是,保定府城几乎被与世隔绝了,这十多天来没有传来一点信息,至于援军有没有出动,更是一无所知,在这种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保定府能否坚守到解围,他心里也没底。万一援军没出,或者援军出了被北平军打破,那城围就难解了。城内虽有军民二十多万,不过粮食明显不够吃,如果被围上几个月,就是弹尽粮绝,保定府城不攻自破。 虽然战局不容乐观,不过投降这一想法从来就没有在盛庸的脑海中出现过。作为一军统帅,投降无疑是最可耻的字眼,更加说是向小小的北平军投降了,哪怕是拼光最后一个人,他也是不会降的。 “将军,城外发现敌情。”一个哨兵叫醒了陷入深思中的盛庸。 “终于来了!”盛庸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北平军这十几日按兵不动,神神秘秘的,这让他倍感压力,现在北平军来攻,他反倒是暗暗松了一口气,“传令下去,敲响警锣,全军登城准备死战。” “将军,好像是自己人,被敌军追着打。”又有一哨兵跑过来报道。 “自己人?追兵有多少?”盛庸问道。 “天太暗,看不清,大概也就一两千人。” “传令下去,让高将军带五千骑兵,出城接应。”盛庸这一声令下,后又想起什么,忙改口道:“回来,骑兵先不出城,看清来敌数量再说。” 盛庸这边刚下达完命令,城外就传来一阵喊叫声,在薄雾中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支步兵没命地向城门的方向狂奔,后面几百米外有一支骑兵穷追不舍,眼看就要追上了。 “开门,我们是自己人。”步兵队很快就冲到城门前,见城门紧闭,就对城头狂喊道。 “来者何人?”城内守军怕是有诈,不敢开门。 “我们是日间出城的部队,途中遇到北平贼伏击,好不容易才逃回来报信,怎么还不快点开门?”城下的小兵们更急了,而追兵已经靠近,开始搭弓上箭,准备轮射。 “你们主将何在?为何不出来说话?”城头上的守军还是没开门。 “主将早就战死了,我们探得北平贼的重要军情,快开门让我们进去啊。”城下喊得更急了。 “重要军情?”盛庸一听到这个词,脸色一变,就下令道:“长弓手掩护,开门让他们进来。” “将军,这恐怕不妥,万一这些人是奸细?”一个幕僚惊道,他的担心不无道理,现在敌军都攻到城下了,这个时候开门,与揖盗无异啊。 “李先生说的是,这些人定是奸细,骑兵队都被全歼了,他们这些步兵如何能跑回来?”另一幕僚道。 “开城门,本帅自有主张。”盛庸决然道,另外还不忘补充一句:“让刘将军带人守在城门口,先把这些人围起来,待验明身份再说。” 既然主帅都发话了,也有了预防举措,部将们也不再多说,各自执行命令去了。很快,城头上就向城外射出一排排压脚箭,挡住了北平军的来路,而城门也同时大开,将城外这一千来个狼狈不堪的小兵迎进城去。 追兵在城外绕了几圈,见无机可乘,就缓缓地退去。盛庸见北平军退而不乱,也不敢派人出去追击。而那一千来个小兵很快就经过了排查,确认是己军无疑,最后被放回营,只有为首的那几个小百户被叫到了盛庸的面前。 “你们说探听到了重要军情,说吧。”盛庸也不跟他们废话,他最想知道的就是北平军的情报,别怕是一点点皮毛的情报,对他而言也是非常珍贵的。 “回大人,据小的们无意中听到的情报,北平贼之所以一直不攻城,是因为火药不济,大炮无法使用。”为首的王百户道,这话是一个精忠卫教他说的,他现在只是当复读机。 “火药不济?”盛庸一听到这个消息,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容,他可是见识过北平军火炮的威力的,如果北平军用炮攻城,他还真没把握守得住,现在听说北平军缺火药,火炮成了摆设,他如何能不喜。 “此话当真?”喜归喜,盛庸还是双目直视那个小百户,要确认这个情报是不是真实的。 “这是一个北平贼的贼首说的,大军出城不久就中了北平贼的埋伏,小的们豁出性命,好不容易捉到一个贼首当人质,并杀出一条杀路。奈何北平贼太过残暴,连自己人也杀,小的只问到这个情报,还想多问,人质就被北平贼给射杀了,还没命地追杀小的们,要不是小的们跑得快,只怕没命回来了。” “哦,如此说来,你们都是立有大功,如果这个情报属实,本帅重重有赏,现在下去休息吧。”听那小兵说了一大通,盛庸找不到一丝破绽,也不再疑心,挥手就让这些小百户们下去了。 这些小百户刚走,盛庸身边一个幕僚却还是沉着脸,道:“将军,这里边恐怕有蹊跷,为何骑兵逃不回来,偏偏这些步兵能逃回来?” “那些人不是说了,他们捉到了人质,自然能杀得回来。”盛庸道。 “属下总觉得事情不太对劲。”那个幕僚还是不放心,又道:“属下觉得将军应当派些人去暗中盯着这些人,以妨奸细。” “好吧,这事你去办。”盛庸有些不耐烦了,他听说北平军缺火药的好消息,本来还挺高兴,心里正琢磨着怎么利用这个情报,可这幕僚却还是疑神疑鬼,这让他心里那股高兴劲全消光了。 惹了东家心情不爽,那幕僚也非常识趣地退下去办事去了。而就在这时,那些回归的千人队已经回到了军营中,他们没有去吃饭休息,而是四散到各个营房,去找那些同乡或者同县的人。 “虎子,你这么急找兄弟们出来,究竟是什么事?”营房外,城墙根,五个小兵鬼鬼祟祟地藏在角落里,领头的那个正是千人队中的一员。 “嘘,都蹲下来,把头靠过来。”那个叫虎子的让那四个大头兵靠到他嘴边,这才低声道:“哥几个,咱们被当官的骗了?” “去,我当是什么事呢,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一个老成的小兵不以为意地说道。 “咱们是兵,当官的什么时候跟咱们说过实话了。”又一小兵道。 “我说的是要紧的事,你们别打岔。”虎子瞪了那两个大大咧咧的家伙一眼,又低声道:“我跟你们说,北平军屠杀百姓的消息是假的,是当官的用来骗咱们的。” “啊,假的?你怎么知道是假的?难不成...”四小兵急问道。 “我见到咱们的族长,他就在北平军里面,跟他一起的还有很多父老,他们都说北平军是义军,非但没有乱杀无辜,还杀富济贫除暴安良,现在河间府和保定府的百姓,个个有地种,有饭吃,有衣穿,日子过得好好的。” “这,这,这不可能吧,现在城里人人都说北平贼是恶贼,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怎么会不杀人?你是不是被骗了?族长是不是被那些恶贼给胁迫了?”那个老成的大兵连连问道,他虽然希望大屠杀是假的,却不敢轻信这个消息是真的。 “千真万确,不信你们看,这是族长写的劝降信,上面压满了各位叔伯的手印。”虎子把外衣一脱,再把内衣翻过来,上面果然写有数百个字,还压有上百个手印,手印下还有签名,这几个小兵就算不怎么识字,也能认出自己的老爹的名字,这下真是不得不信了。 “这,这好像是真的,可万一这是北平军骗人的把戏...”那个老成的大兵还是不敢相信,毕竟这种签名和画押当不得准,把人杀了也能拿拇指往上按的。 “五哥,您好不信这劝降信,也该信族长吧,如果北平军真的杀人越货,他老人家肯定不会为虎作伥。”虎子道。 “这倒也是,族长向来公正,只是这事...”那个老成的大兵一皱眉,又道:“既然北平军不乱杀人,那么那些官爷怎么说北平军会屠杀?” “五哥,这您还看不出来吗?那些官爷这样骗我们,是要我们为他们卖命守城。”虎子道。 “这,这也不对,你们出城的有五千人,怎么只回来一千?那四千不是北平军杀的?”另一个小兵反问道。 “七哥你不问还好,一说到这我就一肚子气。我们是有五千人出城,不过那些当官的一见到北平军,就带着骑兵先跑没影了,只剩下我们四千步兵。这帮杀千刀的混帐东西,明摆着就是要我们去送死。好在北平军讲道义,让族长出来劝降我们,大部分弟兄都解甲归田,回家去跟家人团聚了。哥几个看不惯那些当官的总是把人当傻子糊弄,更不想见兄弟们稀里糊涂地为当官的送死,所以才回来报信。” “啊,这么说来,你们一千来号人,都是回来送信的?这,这可是助敌造反啊,被捉到了可是要杀头的。”众小兵骇然。 “去他娘的,当官的骗我们去送死,都不把咱们当人看了,老子不反还等甚?!”虎子一拍地块,又道:“北平军说了,只要咱们能把保定府城门打开,他们就给论功行赏,每人最少给十亩地,还有各种好处。” “封赏倒也不少,只是...”那老成的大兵欲言又止,他是动心了,不过他也知道造反不是过家家,要谨慎小心,而他最担心的是北平军能不能成事这个问题。 “各位请放心,北平军英勇善战,若不是不想多造杀戮,他们早就把保定府城给攻破了。再说了,咱们父母兄弟都在北平军的掌控之下,咱们除了投奔北平军之外,还有别的路可走吗?” “话虽如此,只是这可是造反啊。” “我知道这是造反,不过如今不造反也是死,造反或许还能拼出一条生路来,何不拼一把,指不定以后还能拼到一场富贵。” “虎子说的是,咱们父母兄弟在人家的手上,已经没有退路了,率性就反投了北平军。” “对,反他娘的,反正这种给朝廷当牛做马的日子老子过够了。我听人说,顺天府那边不用纳粮也不用出役,日子过得那叫一个逍遥,老子就是死也要给妻儿老小拼来这样的好日子。” “对,人活一世不就是图个出人头地吗,既然朝廷不把咱们当人看,咱们就反他娘的。” “反他娘的!” 四小兵群情激愤起来,纷纷表示要跟北平军合作,不过那个老成的大兵还是不急着表态,而是问道:“北平军除了要咱们开城门之外,还要咱们干什么?” “北平军不要咱们帮忙开城门,只要咱们把实情悄悄地传出去,让大家都知道北平军是义军,大家的亲人都活得好好的,让大家不要再受官府蛊惑,更不要负隅顽抗。当然,如果能帮忙打开城门,那也是好事。” “这事不难,我们这就去找一些熟悉的弟兄,保证把这事传开来。”众小兵连连拍胸脯保证。 “现在别急,等晚一点再说。”虎子拉住了众同乡,又道:“我可把丑话说前头,谁要是想去跟官府告密,那他就先想想自己的妻儿老小,对付叛徒,北平军是不会手软的。” “哦,那是,我们不敢更不会去告密。”众小兵忙道,其实,他们心里还真有过去告密领赏的想法,不过被虎子这一提醒,想起自己家人还在人家北平军的手上,这个时候当叛徒,恐怕全家都要倒霉。 “嗯,明白就好,以后咱们是不是能富贵相见,就看这一遭了,哥几个先各自回营,等到天黑之后把这些消息告诉身边的人,只要含糊其词地说就行,不必让他们尽信。” “明白。”众小兵笑应道,他们本来还以为要办什么危险的事,没想到只是要散布“流言”而已。这种工作他们早就熟悉无比了,反正军营中人多眼杂,各种小道消息早就满天飞,大家都一起“听说”的时候,谁也查不到流言是谁放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