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孝城乱(二十六)【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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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翟乐再次高声唤沈棠。 沈棠的反应让他的心逐渐沉底。莫非真让阿兄说对了,沈兄已经加入这一伙叛军? 他不敢想那个后果。 光一个青年已经让他捉襟见肘。 倘若再来一个实力还未探底的沈兄…… 听到翟乐对沈棠的称呼,青年面上却无丝毫异动,只是笑容渐深,那双漂亮的眸子深邃些许。他看向沈棠:“你们认识又如何?沈玛玛可是站在我这边的哦,对吧,玛玛?” 沈棠同样也没回应青年。 青年笑得张扬邪魅,立在原地转了两圈长刀玩儿,面对翟乐并无半点儿急迫。他似惋惜摇头:“你这人还不错,如果跟我同岁,我大概是留不下你的,不过很可惜哦——” 他声音猛地冷了下来。 “谁让你晚生了那么几年!” 脚下一蹬,刀锋直直杀向翟乐。 若论个人天赋,他跟翟乐应该在伯仲之间,只是他比翟乐年长好几岁,实力也正处于高速成长期。二者的差距,根本不是外力能弥补的。即便翟乐有文心文士辅助也一样! 铮—— 青年身形速度比先前快了一倍不止,看着在眼前急速放大的刀锋,翟乐咬牙奋起。谁知,青年竟然被迫在他身前一丈多的地方停下。算不上高大的身影挡在青年冲杀路径上。 伴随着令人耳膜不适、牙根发酸的滋滋声,武器相击迸溅的橘色火花亮了一瞬。 眨眼又归于黑暗。 翟乐诧异:“沈兄?” 青年道:“玛玛,你帮他?” 问完,他又顿了一下:“火是你放的。” 虽然是疑问,却是陈述笃定的口吻。 这把将后营搅得人仰马翻,辎重粮草烧掉大半的大火,幕后策划之人正是眼前这个身形矮小纤瘦的少年干的。关键是——青年垂眸看着二人角力不相上下的交锋场景,抿唇。 他刚才准备一击劈死翟乐。 虽说没用全力,但也没手下留情。 这一刀砍不死翟乐,也能废掉他。 结果—— 居然被眼前这位知己接住了。 当真是意料之外! “是又如何?这不也是你想看到的吗?” 沈棠倏地笑了笑,压低声音,表面上看着还算从容,但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处境也不是很妙,虎口微裂溢出点点血珠,手腕颤抖不停,连额头也因为过度用力而溢出了点点薄汗。 即使如此她还有闲心调侃青年一句。 “还有,我不介意你喊我嗲嗲。” 青年手中加重力道,一刀挑飞沈棠。 翟乐见状不好,上前相护。 只是还未接到人,沈棠反手一剑插入泥土之中,剑锋在地上划出六七尺长痕才稳住身形。余光看到翟乐的裙甲,她哼笑一声,用大拇指抹去嘴角溢出的血丝,道:“一起!” 翟乐一怔,喝道:“好!” 青年听闻不再怠慢,笑容陡然转冷,右脚踏步上前。仅仅一小步,周身涌动稠密强横的武气,瞬间将他包裹,化出一袭完整的武铠。青年身形偏精瘦,虽然没有共叔武那般魁梧壮硕似一座小山,但整体海拔也不低。 化出武铠之后,更添几分难言神秘。 不同于共叔武甲胄的“山”字甲片,青年的甲胄是几乎密不透风的蛇鳞甲片。双手戴着蛇纹护腕,披膊护肩,腰间护腰好似一条口尾衔接的蛇,睁着一双令人胆颤的蛇眸,披着长至小腿的裙甲,脚踩一双黑色皂靴。 他道:“行,那就玩玩。” 手中武器垂下,竟是一条造型奇特、女子手臂粗细,浑身尖锐倒刺的长鞭。长鞭首端造型酷似蛇头,口中有利齿。这玩意儿要是被打一下,哪怕不死也要被刮下一层肉! 沈棠紧了紧手中的剑柄,心下掂量,对着翟乐说道:“笑芳,我挡他,你射箭。” 翟乐心下微惊:“沈兄,可是——” 让沈兄一个文心文士正面抗青年? 翟乐觉得不行。 沈棠:“四打一呢,没什么可是!” 她还以为翟乐打个架还要公平公正。 翟乐:“……好。” 他还真没觉得以多欺少是不要脸的事儿,兵不厌诈,打仗打架要脸皮的早就死了。要说丢人,四打一还不能全身而退,那才叫丢人呢。只是现在也不是解释这个的时候…… 见翟乐微微后退,青年终于露出诧色。 目光沉重地看着沈棠道:“玛玛,你的眼睛不太好啊,选了这么一个人,应该选我……” 至少,他是不可能让别人挡自己面前。 沈棠嘴角抽了抽:“现在是聊天的时候?” 心里却清楚,青年是在拖延时间。 敌不动,我先动。 主动权捏在自己手中! 雪亮长剑划破夜空,沈棠二话不说杀向青年。青年手腕一抖,垂在地上的长鞭宛若灵活刁钻的毒蛇,吞吐着蛇信将剑气绞碎。气势不减地袭向沈棠,这时,三支箭矢杀来。 叮叮叮—— 箭矢精准命中。 沈棠丝毫不顾箭矢轨迹,几乎与它擦身而过,迅速拉进距离,逼向青年,手中长剑如臂使指。作为喜欢抹人脖子的封喉爱好者,沈棠第一目标也是青年的脖颈。 这厮的蛇鳞武铠堪比乌龟壳。 剑身劈上去,火花四溅,连痕迹都留不下来,唯一的弱点便是脖子——这厮没有戴上兜鍪,脑袋和脖子没有防护。她剑招步步紧逼,又有翟乐箭矢相助,一时间压力不是很大。 哦,还要算上翟欢和祈善二人的文心言灵辅助。交缠的黑白文气如无处不在的疯涨藤蔓,化作囚牢将青年双足牢牢捆绑,这是祈善。翟欢则以言灵打压影响青年的情绪。 武者之本,勇也。武胆武者一旦怯战,一个不慎就可能被武胆等级远低于自己的人斩首。 青年被多方联手骚扰。 他仍是游刃有余。 手中长鞭武器或挡或鞭或缠。铛得一声,沈棠用长剑将袭来的长鞭打飞,上面的倒刺摔打在地上,撕拉一声,轻轻松松能勾起数寸地皮,沙尘飞扬,看得沈棠眼皮直跳。 “沈兄小心!” 身后传来翟乐的提醒。 沈棠头也不回,背心袭来一阵冷风。 她侧身翻滚躲开,余光看到在她背后死角,长鞭首端蛇头偷袭她背心。一旦被这玩意儿扎中了——沈棠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跳。不由得想起不久之前,被它击碎的碎石…… 沈棠可不认为自己的身躯比岩石硬。 几个呼吸的功夫,青年已经与沈棠缠斗了几十招,周身武气仍旧凝实充沛,丝毫没有消耗削弱的意思。他看着沈棠,倏地问道:“我有一点儿很好奇,玛玛是怎么放的火。” 沈棠被巨大力道震得身躯倒飞数步。 咬牙咽下喉间试图上涌的血沫。 冷声问道:“你好奇这个做什么?” 青年:“好奇就是好奇,还需要理由吗?” 沈棠眸色微暗,心中默算自己还有多少文气可以浪,只用身体的力气和简单的文气加成,想打赢一个武铠附身的武胆武者,几乎没有胜算。奇怪的是,青年的态度相当暧昧。 她可以肯定,青年迄今还未生出杀意。 是的,没有杀意。 这究竟是他心太大,还是另有图谋? 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吗? 沈棠看着他将长鞭舞得密不透风,翟乐数十刁钻箭雨也奈何他不得,心下凝重三分。 便道:“告诉你,有报酬?” 青年右手长鞭垂下,左手徒手接住翟乐三箭齐发,微微用力,箭矢被捏断,震碎成了齑粉。 他似委屈:“以你我知己关系,还要报酬?” 沈棠暗中给祈善打了个手势。 嘴上道:“自然,做什么都要报酬的。” 青年便问她:“玛玛要什么报酬?” 沈棠道:“放我们离开如何?” 青年摇摇头,扫了一眼武气耗损大半,脸色微青的翟乐,关心堂弟的翟欢,以及面无表情垂着眸子,不常出手,但每次出手都让他难受的祈善。青年想了想:“这可不行。” 他解释道:“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指着翟乐又道:“这个人现在打不过我,但等他年纪跟我差不多了,我一个人未必就打得过他们两兄弟。玛玛这个要求,真是强人所难。再者——你们还烧了我的粮草……” 那可是他筹措好久的粮草啊。 火势这么大,也不知道能抢救回来多少。大营那么多士兵,每一天吃的粮草就是个庞大数字,没有粮草供应,军心自然涣散。莫说攻打孝城,自己别乱阵脚就不错了。 沈棠冷冷打断他。 “这不正是你想看到的?” 青年断然否决:“不可能,这不可能,我没事想看到自家大军溃败做什么?玛玛,你这是污蔑!说来,你倒是提醒我了。现在有不少人看到玛玛跟这俩一伙,你又是我带进来的。如果不砍下你的首级,的确是很难跟义兄交代,兴许还会被义兄军法处置……” 他冰冷的眸扫过沈棠脖颈。 隐隐的,沈棠感觉到极淡但极其阴冷的杀气,伴随着夜风向她扑来,激起无数鸡皮疙瘩。 沈棠便可惜地摇摇头。 “看样子是谈崩了。” 说完,沈棠气势陡然一变。 她大喝道:“翟欢,助我!” 至于祈元良,完全不用提醒。 翟欢初时不解,但远远看到祈善唇瓣微动,通过口唇动作便知道是什么言灵,他不假思索地跟上。至于心底那些疑惑?暂且不用关心——因为他们兄弟跟沈棠二人已经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祈善:“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紧跟着,翟欢的言灵也落下。 沈棠快要见底的丹府文气瞬间充盈到溢出的程度,她道:“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铛铛铛—— 欺身而上,眨眼连劈数十剑。 感受重如山岳般的巨力,饶是青年也不得不暂避锋芒,长鞭首端偷袭沈棠要害,以围魏救赵之法,迫使沈棠由攻击转为防守。他则趁机将陷入泥地的双足拔出,倏地后退。 还未站定,绵密剑势再度袭来。 刀光剑影之间,他看到沈棠那双亮得惊人的眸子直直看着他,红唇吐出一句话来。她道:“你不是很想知道我怎么放的火吗?” 辎重粮草惧怕火攻。 只是,火攻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用的。 速度要快,火势要猛,不给敌人救援机会。 翟乐兄弟没用,因为他们缺乏工具,点火所用的油和柴不好弄,更别说靠近后营辎重粮草,敌人的眼睛也不是当摆设的。或者没算好风向,敌人没烧死反而将自己赔进去。 青年不得不拿出真本事抵御沈棠一次比一次重的攻击,一时间铮铮不断,火花四溅。 沈棠猛地蓄力,磅礴剑气将青年抽飞数丈。 感觉到丹府文气差不多了。 她倏地指剑向天。 “东风夜放花千树……” 轰的一声,脚下地面细颤。 翻涌的黑白文气宛若苏醒的巨龙,躁动不安,气浪向四面八方扑了过去,砂石飞滚。 咻—— 黑白文气顺着剑锋直冲天际。 沈棠感受着急速下降消失的文气,忍着脑中一波强烈过一波的晕眩感,艰难吐出下半句言灵。 “更吹落……” “星如雨。” 攀升至顶点的黑白文气在叛军营地上方砰得一声炸开,绚烂夺目的色彩将黑暗夺去一瞬。 五色光芒流转,照耀天际。 一时间,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忍不住抬首。 炫彩夺目! 高举着水盆灭火的士兵怔住了。 人声鼎沸的后营仿佛被神秘力量禁言夺声。 天地安静! 下一瞬,无数拳头大的火花从天而降。 前不久刚灭掉的地方重新烧了起来。 还有些士兵比较倒霉被火花烧了个正着。 火势瞬间蔓延至全身。 剧痛让他惨叫乱跑,将火带到更多地方。 噗—— 被络腮胡男人一刀砍了脑袋。 冲天而起的血柱喷溅在地上,身躯倒下,扬起灰尘,也将不少士兵从方才的震惊中吓醒。 主营重新恢复了喧闹,救火的,救人的,杀羊的,杀牛的…… 不过,更多的火花则直直袭向同一个目标。 沈棠看也不看青年的方向,力竭单膝跪地,以剑杵地,勉强支撑自己不倒下来。 热汗不断挂下,眼前景物忽明忽暗。 两次使用,消耗的文气实在是太大了。 第一次有祈善支持,沈棠也刻意控制文心言灵的威力,这才保留大半战力。 第二次是两个文心文士全力相助。 “笑芳,撤!” 翟乐早有预料,上前抓住她臂膀将她拉起扛肩上,翟欢看了一眼脸色奇差的祈善,也搭了一把手帮他分担压力。 四人借着夜色和混乱,脚底抹油,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