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居然有人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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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优秀的说书人,不仅仅要展现自己的技艺,也要观察看客听众的反应。 而此刻茶楼内的所有客人的反应也全被易书元看在眼底,见此情形也知道众人已经融入剧情之中。 但声有抑扬顿挫,书要张弛有度。 易书元此刻也缓和众人紧张到不行的情绪,那个开篇低沉悠远的声音再次出现了 “当时天下动荡,时局混乱不堪,中游流域诸多沿河村镇聚落,竟年年凑出童男童女以祭祀河神,为求本方风调雨顺,为求本方能得太平,可悲可笑啊......” 此时旁白出现,周围的听众都纷纷松了口气,刚刚有人甚至连呼吸都不敢。 易书元端起茶盏小抿了一口,随后折扇轻轻一扇,茶香飘荡,让所有听众精神一振。 没有人出声催促,生怕打搅了说书先生的意境,但人人盯着易书元,看他脸上平静的神色,眼神却没有聚焦在近处,犹如遥遥望向那曾经的过往..... 茶楼外侧,“蹭书”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也有人听到这里,急急忙忙跑开。 这是一个脚行师傅,本来是路过茶馆在边上听了一小会,现在则以仿佛火烧屁股一般的速度冲向街角的一片阴凉处。 那里有十几個脚夫坐着休息,显然刚刚劳作完毕,取下头巾擦汗扇风。“快快快,去那边新茶楼听书啊——” 冲过来的脚夫火急火燎。“那边在讲《河神落》!” “唉还以为什么事呢,《河神落》我昨天才听过一段呢,讲得还没其他故事好。“来来来,坐下歇会.....” 本来是冲过来急着分享的,见到同伴们这样的态度,来者大急。“哎呀,你们不懂,这个说书先生的《河神落》不一样啊!”“这话说得,也没几个一样的啊!” “哎呀!错过了遗憾终身,唉我不管你们了,我可不想错过,我回去了——”脚夫又以刚刚那般的速度飞快跑了回去。 街角牌楼下的阴凉地也算是一个脚行的小场所,在这休息的脚行有力工有脚夫甚至还有轿夫。 见此情形有些人不由心生好奇。 “要不,去看看?”“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我得去看看!” 三三两两有脚夫起身,等人们往那边靠的时候,发现居然从其他方向,也不时有一些人匆匆来到那茶楼外。 此刻沐馨茶坊内部早已经座无虚席,就连门外也开始有人旁听。“啪--” 抚尺玉惊落下,再配合易书元口中延展的声线,模拟出电闪雷鸣。“呜呼,呜呼...” 风的呼啸声是如此的真实,氛围感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这种暖和的天气之下,不少人都下意识紧了紧衣衫。 沐馨茶坊的掌柜看着易书元的方向,心中不由感叹:真神了! 不过这种感叹很快被剧情所吸引,同其他听众一样再次融入故事之中了。“河~神~庇~佑~~~方能保我~~风调雨顺~~~” 易书元的声音变得极为怪异,是一种苍老又瘆人的声音,好似在唱着某种可怖的歌谣。 一直听着故事的人们知道,这是那个巫婆在祭祀起舞,只闻这种声音和腔调,一种怪诞可怖又荒唐的画面在脑海中被想象呈现。 风雨飘摇雷电交加,两个被绑在供台上的童男童女被塞着嘴巴,闪电照出他们苍白的脸色,流泪的眼神中满是绝望恐惧。 一个巫婆正在台前跳舞祈愿..... 做着这样可怕的事情,却来祈求保佑乡里,祈求风调雨顺...... 在这个画面之中,易书元旁白的腔调也在此刻出现,话语更是符合听众心中所想 “这是何等讽刺啊!更讽刺的是,此时已经早已是大河正神的开阳水神年朝生, 竟然就在水中......” 这种氛围之下,所有人再一次头皮发麻。 这是说书人从开篇只提及一下之后,终于正式在书中有河神出场! 只是谁都没有觉得这是说书人拖沓,河神此前虽未出场,发生的事情却处处与河神相关,而此刻河神的出现则将所有人心弦扣紧! 巫婆的声音再次响起。 “礼毕~~~祭河神,献上贡品~~~“啊一—”“不要!” “拉住他们,拉住他们!”“按住咯!” 大量原本跪在供台下方的人中,明显骚乱起来,有人挣扎有人镇压,一切乱象都在说书人口中演绎。 “~” 桌子被掀翻。 “呜呜.....”“呜啊.....” 两个孩子被嘟着嘴的“呜呜”声虽低却清晰可闻。 风雨之中,随后是“噗通噗通”的入水声,以及此刻孩童家人撕心裂肺的叫声..... 紧张不已的时刻,说书人的旁白声调再次出现。 “大河之中,年朝生静静看着岸上的一切,心道:这便是人们对我的敬畏,这便是为神者凌驾凡人的证明!” “干爹,您不吃,让我吃了吧?” 旁白声过,鲶鱼精那个声音响起,给人一种敦实浑浊的感觉,还夹杂着水气。“去吧!” “谢谢干爹~~哈哈哈哈.....” 易书元故意在此处将笑声演绎得十分可怖,并且越笑越远。 即便说书人不说什么,但所有听众都明白发出笑声的东西去干什么了,听众中有孩童甚至忍不住低呼“娘亲”! 也是此刻!“啪~” 抚尺再次落下,惊得所有人心中一跳之后回了神。 “这便是一段《祭河神》,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易书元以中气十足的声音将此次说书的帷幕落下。 听书之人很多都松了一口气,却又带着几分意难平。 到这一刻,即便如今几乎人人敬畏神明,但可以说至少此时此刻,每一个听众心中都有一种开阳河神确实该死的念头了! 只不过听众也立刻反应过来,说书先生的书已经说完了。“先生,再说一个吧?”“对啊先生,再说一段吧!”“先生,把这《河神落》说完吧!”“对啊!” “说完吧!” 易书元抬头四顾,好家伙,何止是茶馆里面挤满了人,茶馆外头都趴着不少呢。“诸位,一段书已经太久了,今日便说到这吧!” 说着易书元将展开的折扇摆在了桌上,这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这会一众听书之人才明白,原来这位说书人并没有茶馆的抽头。33 很多人纷纷上前在扇子上放下铜钱,有多有少,但大多数都给了,易书元一般也不说什么只是向着来客拱手。 茶馆外,听书的脚行们虽然连茶都没点过,但很多人犹豫之下,专程进了茶楼往扇子上摆上自己赚来的辛苦钱。 “多谢!” 易书元起身向着他们开口致谢,也拱手行礼。灰勉在易书元耳边兴高采烈。 “好多啊,先生好厉害,先生最厉害了!” 毕竟不可能人人都有太多闲工夫,好一会之后,恋恋不舍的人们也大多散去了,不过茶楼内还留着不少茶客,只是没有刚才那么拥挤了。 掌柜的端着两盘糕点走到易书元的桌前,一边拱手一边忍不住连连称赞。“先生说书,真乃神乎其技也!我看整个京城也无人可比肩啊!” 易书元耳边的灰勉骄傲地低声附和一句:“那是自然!” 而易书元当然不可能这样说,而是向着老板拱手回礼。“掌柜的过奖了!” 掌柜连连摇头。 “唉,没有没有,恰如其分!先生,可愿意在我沐馨茶坊长期说书?您放心,这抽头绝少不了您的!” 今日说书根本没谈抽头,易书元不过是要了一壶雾青茶,所以才有摆扇子请资的动作。 “改日再说吧。” 易书元重新坐下,一手端着茶盏喝茶润喉,一手则抬了抬沉甸甸的扇子。 扇子上头的铜钱可真不少,也有那出手阔绰之人,摆着一些几粒细小的碎银。 掌柜的这边可有些急了,刚想说话,却见原本在茶坊外的一个客人带着一名随从走入了厅堂,到了易书元桌前。 来人的随从直接在易书元的扇子上摆了一锭龙眼大小的金子。 这看得易书元不由张望来者,京城的人就是有钱啊,出手这么阔绰!来人向着易书元拱手行了一礼。 “见先生长发若青丝落霜,敢问是否是茗州的易先生?”这倒是让易书元觉得有些意外了,站起来回礼道。 “许是易某观人有所疏漏,不知阁下是?” “哦,在下姓谭,曾专程前往茗州,就为了一睹先生说书的风采,只是没想到无缘在茗州一见,今日却在京城听到了先生的书.....” 男子话音一顿,忍不住称赞。“不愧为茗州第十六绝!” “实属谬赞,易某愧不敢当!” 易书元一边谦虚客套,一边心中也觉得确实挺巧的,虽然他说书吸引了不少人,但京城毕竟这么大呢。 “只可惜,刚才在下不过半道前来,连楼内位置都没了,更不曾听全了书,不知先生能否赏脸,去府上说半个月的书呢?” 听到男子这话,易书元笑着将那一锭金子从扇子上拿开摆到桌上,摇头道。 “易某才起了在此说书的念头,不至于立刻就去高门大院之内说给少部分人听,实在抱歉了!” 说着,易书元已经取出了钱袋,裹起折扇冲着袋子中一倒,有些干瘪的袋子就立刻鼓了起来。 “易先生,在下不是那个意思!” 易书元拱手又道了一声抱歉,随后直接走出了茶楼,一边的掌柜的则赶忙追出去继续劝说。 “先生,先生可否再考虑考虑,先生......” 只是那说书先生看似走得不慢,茶楼掌柜根本追不上。 茶楼内的那位谭姓客人看着易书元走出去也不着急,回头看了看桌上的金子,这一锭金子可远比那一扇子钱多不知道几倍呢。 但这说书人曾被盛赞为茗州第十六绝,今日哪怕只听了小半篇章也觉得此人技艺了得,肯定是见过些世面的。 男子笑了笑,该是嫌弃不够,欲情故纵吧? 这么想着,谭姓男子也走出茶楼,身边的随从则抓起金子跟了上去。 只是到了茶楼外,男子却只看到掌柜的在十几步开外微微喘气,除此之外,街道两端居然都看不到说书人的身影了。 “唉?掌柜的,易先生人呢?” “走,走了,追不上......” 询问者瞠目结舌,自己也就晚出来几步而已啊!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