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三、损人利己
梁州西南边域，群山起伏。 九座耸立如林的错落山峰，尤为突出。 刀削斧砍般的陡峭悬崖，色如渥丹，灿若明霞。 这里正是九黎巫族后裔世代生活的地方——九黎山。 八百年前的灭族之灾，使得正中主峰平顶，至今仍是寸草不生，一片荒芜。 光秃秃的赤壁丹崖间，弥漫着轻薄的白雾，依稀看到上古九黎人在峭壁上修建开凿的关门与石阶，还有木梯和房屋被烧毁后残留的痕迹。 林意歌被庚辛载着，一路追寻着毒灵蜂群，与妘明月先后落在九黎山下的河滩边。 妘明月挥手收起毒灵蜂群，抬手摘下一个银项圈，转身递给林意歌，说道：“林师叔，请紧握银项，随我来。” 林意歌收起庚辛剑，系挂腰间，看向递至眼前的银项圈。 四师兄余维则取了九黎上代巫女一滴精血，在此设下护山大阵，只有九黎一族能够自由进出九黎山。 即使是帮着设立阵旗，埋下阵盘的暗盟散修，也不能随意进出。 若无人引领，想要进入九黎山，只能破坏护山大阵。 而护山大阵一旦被破坏，驻扎在梁州西南的暗盟据点就会收到消息，可通过早已设置好的传送阵抵达九黎山主峰。 林意歌无意于破坏这护山大阵，便伸手握住银项圈另一边，才对妘明月颔首示意。 妘明月在前开路，以银项圈牵着林意歌，一前一后，进入了迷雾之中。 屏息走了约有一刻钟，眼前迷雾散去，入目是一群九黎遗民，以女子为主。 她们身上的装扮，和妘明月相似，只是花纹更为简朴些。 众多少女满脸激动，兴奋地拥住妘明月，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 林意歌从她们的言谈语气中听出她们的高兴。 妘明月笑眯眯地跟族人说过几句，将众多九黎女子打发了，才回身说道：“林师叔，我的族人已前去准备宴会，不如弟子先带您去看看那悬棺所在？” 林意歌在来时已经将柳扶风给的玉简看了一遍。 九黎遗民与九州之民就少有来往，风俗民情皆不相同，语言文字亦是不通，但好客之道，却大抵相同。 倒也不必拂了她们的好意。 林意歌便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先带我去看妘芝的悬棺。” 妘明月带着林意歌到了山崖边，遥遥指着八座高低不同的山峰围绕的主峰，说道：“林师叔请看主峰崖下，蛛丝缠绕悬于半空的，就是妘芝巫女的悬棺。” 林意歌神识探出，隔着侧峰与主峰之间的宽阔江面，将那悬棺看得一清二楚。 九黎山主峰崖下，竟有一个幽深的洞穴。 从洞穴中垂下一束幽蓝蛛丝，末端悬挂着一枚巨大的茧。 妘明月在旁介绍道：“那洞穴中的斑斓蛛正是妘芝巫女的本命蛊。以往我和阿母祭拜妘芝巫女，都是等到每年七月十五，斑斓蛛休眠之日。那时它才不会攻击与妘芝巫女气息相似的九黎巫女。” 考虑到风俗民情的不同，林意歌出于礼貌，还是问了一句：“那现在不是七月十五，这斑斓蛛没有休眠，我们过去跟它起冲突怎么办？” “以我如今金丹中期修为，对付它没有十足的把握。”妘明月说着，摇了摇头，看向林意歌时，却信心十足，“不过以林师叔能够斩杀元婴期巅峰的实力，从斑斓蛛爪下盗取悬棺，应该没什么问题。” 林意歌想了想，确认道：“杀了那斑斓蛛也没关系？” 从斑斓蛛的眼珠子底下盗取悬棺什么的，不如直接杀了来得方便。 “没关系。”妘明月摇了摇头，银饰碰撞，发出清脆细碎的声响，“若不是妘芝巫女以自己尸身为镇物设下厌胜，那斑斓蛛早就该随着妘芝巫女的亡故而暴毙。” “只是……”妘明月犹疑道，“那斑斓蛛实力强劲，不太好杀。况且那洞穴中，有无数斑斓蛛卵，不知孵化了多少。斑斓蛛倾巢而出，可能会波及九黎族人。” 林意歌听罢，若有所思道：“你身上不也有代代相传的蛊王吗？难道你的蛊王会惧怕妘芝的本命蛊？” 妘明月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林师叔不知，八百年前九黎灭族，蛊王也不知所踪。如今九黎代代相传的蛊王，是妘芝巫女在灭族后重新培养的。” 林意歌仍有些不解，就算蛊王是在灭族后重新培养的，那斑斓蛛作为妘芝本命蛊也是差不多时候。 “即使妘芝的本命蛊稍微年长些，可你身上的是蛊王，至少也该势均力敌才对吧？” 妘明月解释道：“蛊王代代相传，适应每一任巫女时，力量总会被削弱一成，无法完全承继。因此，比不上那斑斓蛛来得强大。” 也就是说，蛊王一直在换主人。 林意歌了然，不能一以贯之，蛊王没法专注变强，自然也无法发挥出应有的实力。 “稍候我先去那洞穴中探上一探。” 在她看来，早已身死神灭的妘芝留下的本命蛊斑斓蛛，还有无数珠卵，恐成祸患。 连蛊王都压制不住的话，还是杀了好。 妘明月神色微松，拱手道：“还请林师叔将洞穴中的斑斓蛛及珠卵数量告知于我。” “怎么？”林意歌不禁看了她一眼，“你想将其他斑斓蛛也收为己用？” “珠卵可以交给族人们收了亲自孵化，但已经孵化的斑斓蛛……”她摸着发辫，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相较于灵果，虫儿们还是更爱吃虫。” 听她提及族人，林意歌忽然想到一事，肃容问道：“妘师侄，你如今已入道，将来修仙有成飞升离开山海界，那九黎一族的巫女岂不是要断代？” 为了归一派，而让九黎一族断了巫族的传承，那不是损人利己吗？ 妘明月微微一愣，旋即躬身行礼，说道：“还要多谢林师叔当初执意让弟子拜入归一派！” 林意歌不免有些惊讶，问道：“何出此言？” 妘明月目光灼灼，望向九黎山主峰，说道：“九黎古文只传血脉觉醒的巫女，用以修习厌胜之术，传经记史以及修炼巫力，但修炼巫力本就能刺激血脉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