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五十七章 一根稻草的分量（中）

    11点57分

    派瑞斯坦静静的坐在自己家的院子里，手边的光影屏幕上，投票面板还在闪烁着，他还没有投票。

    派瑞斯坦从未想过这一天会到来，自己的选择能够影响得到城市的未来，派瑞斯坦考虑过无数种可能性，公民等级制度的施行是必然的，也是难以避免的，而现如今还有一项驱逐法，两者叠加起来的后果是无法估量的。

    派瑞斯坦站起身来，看向了远处漆黑的地方，他清楚的知道为什么会有驱逐法的诞生，这也是必然的结果，从3科开始给壁垒区游荡的犯罪者们发放免费的水和食物开始，派瑞斯坦就隐约感觉到不安。

    这样的不安是源自于对未来会越来越复杂局势的担忧，的确有壁垒区的犯罪者们的存在，可以让3科动起来，而人数众多的3科所能够带动起来的是大部分底层城市的产业和经济，以及一部分工业公司的经济，经济好了，就业人数增加，消费也会增加，经济就活了起来，但却是以如此残忍的代价获得的。

    以及现如今城市内的医疗水平在稳步的突飞猛进，派瑞斯坦已经多少猜到了，壁垒区的那些犯罪者们已经沦为了药物试验品，这是最快能够得到成果的方法。

    保有最后一丝人道的前提下，还是经济和科技，这样的时代派瑞斯坦是难以接受的，在整个娱乐圈里，派瑞斯坦基本上都是被边缘化的人物，他的《特战英雄零》这本漫画至今还在连载，特摄剧以及一些动画也只做过，但制作方简化了核心的部分，做成了搞笑的适合孩子们看的娱乐节目。

    故事里的零每次都能够完美的解决很多事，在解决这些事情过程中的时候，往往又令人捧腹大笑，最近不少成年人也在接触自己的作品，给与了一定的肯定。

    派瑞斯坦之所以无法下定决心投票的原因只有一个，这一次他没办法看得到未来，虽然这次投票，在许多人的认知里，是无意义的，也确实是无意义的，在城市的最顶端，神们希望使用公民制度来拉抬已经崩坏的城市，这是最直接有效的手段。

    除此以外别无他法，城市目前因为国会印制出来的大量钞票，这些钞票是属于希尔曼家族的，以及城市大部分人的，希尔曼家族的体量确实很大，但这一次城市也遭受到了相当大的冲击。

    城市在接下来能够度过的平稳期，不会太久的，各项原本的产业已经被打乱，城市的经济早已不复当初了，这是非常大的问题，金钱能够弥补的漏洞只是一时的，而不是长久的，而被破坏掉的产业的影响却是长久的。

    这些被影响的产业想要恢复到之前的水平是不可能的，特别是今天的投票所引发出来的骚乱，对于城市又是新一轮的残酷洗礼。

    这两种对立的声音已经随着时间的临近越来越令人不安了，派瑞斯坦没办法做出选择，因为他知道不管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公民等级制度是肯定会施行的。

    派瑞斯坦现在在纠结的是驱逐法，究竟该怎么办才好，公民等级0的人会被驱逐出去，恐怕一旦踏入那片冰冷坚硬而黑暗的土地便不会再有未来。

    这是派瑞斯坦难以抉择的点，然而不管怎么样，派瑞斯坦还是打算尽一份力，他走到了光影屏幕前，投了支持票。

    11点58分

    城市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各地都出现了大规模的骚乱，街头巷尾到处都是闹腾的支持者和反对者们，已经有不少人扭打在了一起，不断有催泪弹的烟尘在街道上弥散着，大量的3科和5科的人，以及当地协力的其他科的人在街头制止着这些人。

    支持人数10117477，反对人数10117478，弃权人数800001

    未投票2人

    一个男人静静的站在自己家的阳台上，从高层公寓俯瞰看着下面混乱不堪的街道，很多人已经选择回家了，楼道外传来了阵阵的吵闹声，男人已经让妻子把大门锁好了。

    男人是投了弃权票的，此时他有些后悔了，这个议案要是能够持平的话，应该还会有商讨的余地才对，他应该把票留到最后一秒才对。

    只是男人无法承受住这令人窒息的压力，以及内心里深深的负罪感，不管是选择赞同还是不赞同，公民制度驱逐法都是残忍而令人难以接受的。

    男人祈祷的看着投票面板上，支持着和反对者就差了一票，男人只希望能够持平，还未投票的两人，只要有一人投了弃权票的话，这次的投票可能就不会有结果。

    没有结果的结果，就是最好的结果，曾经有人这么说过，晨色凝望着光影屏幕，四周围的喧闹声仿佛从耳边消失了，晨色的眸子只是静静的盯着光影面板，而手指头还在光影屏幕上，依然没有投票。

    晨色是坚决的反对者，之所以把票留到最后一刻，便是希望能够让公民等级制度不要施行。

    现如今的影视娱乐圈便有着明显的演员分级制度，为了能够牢牢的掌控住这些艺人们，幕后的资本家们，确立了一套演员的分级制度，晨色到现在还是5级的演员，总共5个等级。

    而想要升级的话，只有接受一些资方的条件，而这一切都是隐形的，而大家承认的潜规则，每一个等级的演员都有身价表，高等级的艺人的除了身价外还有其他的价目表。

    对于这种不合理制度的愤慨，只是源于一次对于这个区里的人来说，最为简单不过的小问题，晨色曾经有一个叫沙沙的恋人，她是个单纯漂亮的女孩。

    那时候演员的分级制度刚刚出来，晨色好不容易靠着一些交易，混到了3级演员，还能有一口饭吃，而沙沙是刚刚进入圈子的。

    在晨色的帮忙下沙沙很快就成了抢手货，但晨色从不愿意带沙沙更加的深入，而沙沙似乎也明白晨色在做什么，在某个宴会上，有人看中了沙沙，但晨色却以一些理由推脱，打算自己代替沙沙，结果因为那次的事，惹怒了对方。

    晨色很想要保护沙沙，但弱小而无力的她，最后什么也做不到，只能够在某个夜晚，看着沙沙回家后，颤抖着哭泣着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随后来了一些人，给了晨色一笔封口费，便带走了沙沙的尸体，往后的岁月里，晨色一直活在仇恨中，她搞清楚了一切，最后一个个的手刃了仇人。

    此时晨色注意到床上的曼莎已经醒了，她嬉皮笑脸的靠了过来，突然间捉住了晨色的手，堵住了晨色的嘴巴。

    “你........”

    晨色的嘴巴刚刚发出了一个字就被堵上了，而她的手指头也点下了赞成，投出了赞成票，一瞬间晨色惊恐的推开了曼莎，然而票已经投出并且生效了。

    支持人数10117478，反对人数10117478，弃权人数800001

    未投票1人

    “想那么多干什么，想得再多，你也想不明白的，不如把决定权留给最后一个人好了。”

    11点59分

    一个老乞丐颤抖着，走在街头，街头上此时混乱已经被行事科的人压了下来，他一步步的走向了一根光影电杆，随后按下了按钮，投票面板出现后，乞丐伸出脏兮兮的手，眼神透着一丝决绝，几名行事科的人注意到了这名乞丐，还在附近徘徊着的一些支持者和反对者们，怔怔的看着眼前的这名老乞丐。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乞丐微笑着捂着嘴巴，嫣红的鲜血流了出来，前段时间与他相伴了大半辈子的妻子死在了街头，他当时在乞讨，希望能够给妻子要到一点医药费，然而却被逮捕了。

    对于这样一座冷漠的城市这名乞丐已经没有任何留恋的地方了，妻子死后，他的病情也开始加速了，短短的几个月里就恶化了，虽然得到了免费的医疗和救助，但乞丐的病情并没有好转，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

    在几天前这名老乞丐即将死亡，然而城市却要开始投票，这个乞丐听了不少人说起这次投票的事，支持者们和反对者们的声音，在着七天里，乞丐听得够多了，而这名乞丐并没有忙着投票，而是等到了最后一刻，此时乞丐露出了兴奋的笑容，剧烈的咳嗽声越来越大了。

    老乞丐的眼中闪烁着泪光，他微笑着嘴角流出了鲜血，布满了老茧的手指头颤抖着按在了支持上。

    12点整

    支持人数10117479，反对人数10117478，弃权人数800001

    一时间世界仿佛在这名老乞丐的耳边开始远去，他倒在了地上，几名行事科的人马上跑了过来，老乞丐笑呵呵的看着开始发黑的天空，嘴上始终挂着笑容。

    “活该！”

    在吐出了两个字后，老乞丐闭上了眼睛，一名科员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强心剂，给这名老乞丐注射，但此时城市的各地瞬间爆发出了剧烈的声音，支持者们兴奋的大喊大叫着，不管不顾的在街头聚集成堆，发泄着自己的喜悦，因为很多人对于未来是有信心的，这样的制度对于他们来说，是合理的，那些对于城市没有任何贡献的人，应该被驱逐出去。

    12点04分

    一架4科的起降机落下，几名4科的人员朝着街边躺在地上的老乞丐去了，在检查过后，几名4科的人摇了摇头。

    所有人都在宣泄着自己的喜悦或者是不满，国会的面板上，已经出现了公民等级生效以及驱逐法通过的字样。

    有人拿出了自己的身份信息，很快就看到了对应公民等级享有的权利，以及需要承担的义务，包括一些细则。

    很多人都想要知道，这最后一刻投票的人究竟是谁，他们相互的询问着，但很小消息就扩散了出去，在信息化如此发达的年代，一条消息的扩散，只需要1分钟就足够了。

    最后投下了支持票的人是一个90多岁的老乞丐，人微言轻者，他很早以前就破产了，生活在底层，早已没有了经济来源，只能够靠着国会的救济粮，以及拾取一些生活垃圾，包括沿街乞讨为生。

    没有人知道这个乞丐的一切，只不过此时不少人都称呼这位老乞丐为英雄，支持着们高呼着，争相的转发着这名倒在地上已经死去的乞丐的最后一张照片。

    吉恩静静的和骆家辉站在总务科的顶楼，各地都开始动荡了起来，在上一次动荡后的短短三个月，动荡再一次发生了，很多反对者都在抗议着，有人提议应该重新投票。

    骆家辉静静的看着自己的身份信息，公民等级是10，这样的等级恐怕究其一生都不会掉落下去的，所有新生儿都是一样的，在还未完成学业之前，公民等级都是5。

    “我该说些什么才好？”

    骆家辉问了一句，吉恩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今天注定会是不平凡的一天，2226年的4月8日

    吉恩还在看着这个最后投票支持者的资料，最近的资料能够追溯到的是在20年前，从一家汽车修理厂倒闭开始，男人便被辞退了，没有了经济来源而且妻子病了，男人之后干过很多的工作。

    洗车工，搬运工，建筑工人，垃圾清扫员，餐馆服务生，以及很多这城市过去非常常见的工作，但在七年前，男人失业了。

    那是行事科正式成立的年份，2219年，伴随着管理层的更迭，制度的更新，议员的成立，整个城市都处在巨大的动荡中，而从过去管理层手里接过棒子来的行事科，在全城人们的面前承诺着一切。

    “你觉得大家过去的承诺，有做到一半吗？”

    吉恩突然间问了一句，骆家辉还在抹着眼泪，他摇了摇头，吉恩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

    失业的男人，因为长年累月都在为了卧病在床妻子拼命的挣钱看病，最后自己也病了，为了生存下去，男人开始乞讨，带着病种的妻子在城市各地乞讨。

    撑过了7年的光阴，吉恩还在默默的看着男人的资料，只有很简单的只言片语的介绍，是在这一次的人口资料统计中记录下来的。

    只不过在记录的最后，吉恩看到了男人最后的期望。

    在社会团体的安排下，男人愿意积极接受治疗，等病好了会在一家养老院里生活，已经有人安排好了一切。

    吉恩不知道当时这个男人是怎么想的，但或许还怀揣着一丝希望，但很快吉恩就看到了一份资料，男人因为去年在街道上乞讨的时候，被5科的人逮捕，而妻子则死在了路边，无人问津。

    “或许早就不存在希望这种东西了吧，在这个男人的身上。”

    骆家辉很清楚，随着投票结束，公民等级是不可能存在回旋的余地，驱逐法也是一样的，未来对于整座璀璨城来说，是残酷的，但对于城市来说也是幸运的，因为城市能够快速的从因为希尔曼家族引发的巨大问题中恢复过来。

    “你要去哪里？”

    吉恩点燃了一根烟，悠闲的吸了一口。

    “去寻找种子！”

    说话间吉恩便跳了下去，骆家辉微微的鞠了一躬，看着吉恩在跳下去的时候，露出的微笑，骆家辉很清楚，吉恩还未认命。

    骆家辉不知道一个人的执念究竟可以有多深，但从吉恩的身上只看得到执念，曾经吉恩和骆家辉说起过一些往事。

    “只是因为一句承诺吗？”

    “当然了小胖，这世上没有什么比这更加重要的东西了，在我的眼里！”

    城市内的情况开始缓慢的平息了下来，因为在驱逐法生效的时候，很多人都警醒了起来，因为严重的暴乱是会被直接驱逐出去的。

    吉恩快速的掠过一栋又一栋的高楼，看着城市逐渐平息下来后，脸上的微笑更甚了。

    “马东！”

    这是那个老乞丐的名字，吉恩微笑着喊了出来。

    “抱歉了，让这座城市变得冰冷，明明大家都在享受着阳光，却还是如此的寒冷。”

    吉恩静静的坐在了天台的边缘，脑海中出现了一串串长长的名字，每一个人的名字和长相以及经历吉恩都记得，清楚的记得，那些逝去者的名单，如果要写下来的话，吉恩可以写上几天几夜。

    那些带着不甘愤怒屈辱执念，以及怀抱着希望而逝去的人们，吉恩站起身来，微微的仰着头。

    “如果我无法做到的话，大家的怨念是不会消失的吧！”

    吉恩轻柔的跳了起来，点燃了一根烟缓缓的放在了嘴边，只手撩着制服，眼中依然充斥着希望的光芒，嘴边挂着温暖的笑容，始终犹如一抹微风一般。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城市的声音也逐渐的开始平息了下来。

    午后1点多的时候，大量的餐馆里聚集了人，反对者们都显得比较沉默，而支持者们则在开心的谈笑着，诉说着对未来的憧憬。

    只不过始终没有人能够想象得到未来究竟会是什么样子的，是什么颜色的。

    此时吉恩来到了一栋修复过的宅邸门口，宅邸已经被搬空了，庭院里还是一样的，吉恩每天都会过来，打理这些鲜花。

    吉恩跳入了庭院里后，开始按部就班的打理起了花草来，屋子里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任何的动静。

    吉恩很希望屋子里的人可以出来，但他从未踏入过屋子半步，因为他知道如果霍克不自己走出来的话，不管是谁叫他都没用的。

    看着一朵朵在阳光下绽放的鲜花，美丽而令人怜惜，吉恩趴在花坛边上，轻轻的为鲜花松土，在忙活了将近半小时后，吉恩转过头。

    “饿了没？”

    房间里依然没有动静，但此时伴随着咔嗒的一声。

    吉恩听到了高跟鞋的声音，就在吉恩疑惑的下一秒，房间的门被打开了，吉恩怔怔的看着拎着一个大箱子的霍克，随后微笑着说道。

    “好像蛮适合你的！”

    吉恩说着微笑着看向了霍克，此时的霍克，穿着一条和身材不是太符合，但似乎改过的红点白底连衣裙，踩着一双黑色的高跟鞋，面容修剪过，还化上了浓妆，紫色的眼影，贴了假睫毛，只不过身形依然高大，露出的两条胳膊十分粗壮。

    霍克夸张的笑着，擦过口红的嘴唇显得有些张扬，嘴里叼着一根烟，头发也留长了不少，他动作神态扭捏的走到了吉恩的身前。

    “我要走了小吉恩。”

    吉恩有些猝不及防，但很快点点头。

    “真的很合身，凯琳的连衣裙。”

    霍克哈哈大笑了起来，声音显得有些阴柔，他用粗大的胳膊夹住了吉恩的脖子，而后把吉恩拉了过来，一口亲了上去，在吉恩的脸颊上留下了一个大大的红唇后，霍克拎着手提箱跳了出去，而后扭捏的翘着兰花指和屁股，转过身来对着吉恩抛了一个媚眼，以及一个飞吻。

    吉恩微笑着点了点头。

    “珍重！”

    霍克转过身，一只手捏在了胸口处。

    “还活着，就在我的身体里，只要我还记得就行！”

    沉重而悲痛的表情已经在霍克的脸上烟消云散了，他冲着吉恩招了招手，拎着手提箱仰着头，阔步的走了起来，哒哒哒的高跟鞋声渐渐的远去。

    吉恩看着院子里的鲜花，微笑着继续趴了回去，此时吉恩心里算是松了一口气，他很担心霍克会因此一蹶不振，但现在看起来霍克已经比之前轻松多了，他未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吉恩处理完最后一些鲜花后，转过身走向了还开着的房间门，随后微微鞠躬，拉上了门，转过身跳出了庭院，但在刚刚落地的瞬间，吉恩就看到穿着科长制服的叶春望慌慌张张的跑了过去。

    “我刚刚看到霍克，吉恩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脸颊的唇印.........”

    吉恩微笑着并没有擦去唇印，走到了叶春望的身边，搂着他的脖子。

    “有空我们可以一起去找霍克喝一杯的！你觉得怎么样，小叶，只不过霍克先生，从今天开始变成了霍克小姐，哈哈哈！”

    叶春望皱着的眉头也松开了，他点了点头。

    “这样就好，这也是一种方式，只要他愿意就好，能继续活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