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等待总是无聊的。

    婉娘和杨璐珑面面相觑坐在桌前，等待着罗喆上门。杨璐珑转头望向窗外，此时已日上竿头，却还是没见罗喆的影子。

    “他难不成是睡过头了吗？”杨璐珑忍不住抱怨道。

    “也可能是被别的事耽搁了。”婉娘也等得有点不耐烦了，自己面前这张方子她已经认真过目不下百遍，纸都要被她望穿了。

    “咚咚咚……”终于被两人等到了。

    杨璐珑起身去开门，“你来晚了……”她本想对罗喆接着抱怨几句；可是罗喆目光根本不在她身上，他侧身望向桌前的婉娘，示意杨璐珑让开，径直找婉娘说话。

    “有件事我得跟你谈谈。”

    婉娘抬头，注意到了他脸上细微的汗水，看来他来的时候很急。

    “说吧。”婉娘抬手让他坐到凳子上。

    罗喆看了眼门口的杨璐珑，“这件事需要私下谈。”

    意思是杨璐珑被除名了，婉娘有点不悦，“有什么事是她……”她本要反驳，杨璐珑却开口道。

    “我有点饿了，我下去吃点东西，你们聊……”说完就离开了房间，走时还将门带上。

    房间里只剩他们二人。

    “好了，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杨璐珑她有没有跟你说过自己的身世？”

    他的话让婉娘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可能她的真实身份并不是她告诉你的那样。”

    他说得婉娘心里发毛，她立即打断他，“我知道她是谁，不用你来说，而且我不在乎。”

    “若是继续待在她身边你可能会有危险。”他露出一副关心的神情。

    婉娘却是冷笑一声，“她是我的妻子，我的爱人。”

    “她是皇太女，那位下落不明的皇太女，现在整个朝廷的人都在找她。皇城里的那些人……想要她的性命……”

    “你觉得我会因为跟着她有危险就会置她于不顾吗？”婉娘激动得站起来，“你又是什么人？我不需要你来告诉我该怎么选。”

    “我只在乎你的安危，师妹，很快那些人就会来找她了，我可以保你安全，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要我离开她，扔下她一个人？”婉娘说着说着反而被气笑了，“你说你能保我安全，你就用这个理由让我跟你走？罗喆啊罗喆，你果真是我爹的好徒弟，那副自大的模样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我只是想帮你……”

    “你只是想让自己觉得在帮我；你为何重开立仁堂？为何到处发放雨露丹？有更好的办法用雨露丹造福大众，你明明可以公开雨露丹的药方，凭你的智慧又怎可能没想到，只是你不愿意。若真是心怀百姓的人，又怎可能与史淼那种小人狼狈为奸。”她的话直击罗喆内心深处，“你只是为了让我回来，对吗？”

    “师妹，以你我的才学，重振立仁堂只是时间问题，难道你不想继承师父的衣钵，让师父为你感到骄傲吗？”罗喆也不用什么大道理来伪装自己的目的了，“况且师父走前让我照顾好你……”

    “那么你照顾好了吗？”婉娘的语气满是气愤，“爹过世后，你们这些“好学子”跑的跑散的散，立仁堂被查封的时候你在哪儿？我与娘落逃乡下的时候，你又在哪儿？当娘过世的时候……”她收住声，竭尽全力压抑自己的悲伤与愤怒。

    “我很抱歉师妹，那时碰巧我回家了，等我回来时一切都晚了，我从没放弃过寻找你和师母；只是人海茫茫，我找不到线索。想着用雨露丹震响立仁堂的名号，引你们寻回来。可惜天不遂人愿，但终归还是让我找到你了，我们还有机会的。”

    “没有机会了，罗喆。”婉娘吸了吸鼻子，收住泪水，“就像你说的那样，一切都晚了……”她将药方交到罗喆手中，“我们要回家了，至于帮你们的事……还是另谋高就吧。”

    婉娘在罗喆的注视下收拾好东西，离开了房间。

    杨璐珑看着婉娘拿着她们的行李，有点诧异，“这是要干什么？是得搬到纪府去吗？”

    婉娘看起来有些疲惫，她摇摇头，“不是，我们回家。”拉起杨璐珑的手。

    “嗯？为什么？不是要去帮梓潼小姐治病吗？”

    婉娘回头，杨璐珑也跟着回头，两人望了眼追上来的罗喆，婉娘勉强冲她笑笑，“罗师兄医术高超，就算没我们的帮忙也能治好梓潼的。”

    杨璐珑也不多问下去，看来两人刚刚的谈话闹得很不愉快……

    罗喆只是看着二人离开，从自己的视线中消失，拿着药方的手渐渐攥紧，将药方揉成皱巴巴的一张，上面的墨迹被晕开，字迹也看不清了……

    “你们不是要去纪大人府上治梓潼小姐吗？怎么你那么快就回来了？”

    史淼见只有罗喆一个人回来便问道，“不过治不好梓潼小姐也没关系，”他看起来心情不错，和罗喆苦巴巴的一张脸完全是反着的；“只要把那杨璐珑也带到纪府上就行了。”早些时候纪尚书突然找到他，说治不好梓潼也行，但是一定要确保杨璐珑也会到纪府去。

    “她们走了。”罗喆嗓音低沉，语气也满是幽怨。

    “什么？！”现在轮到史淼难过了，他一把拉住罗喆，“她们走了？！走去哪儿了？！”

    “回家……”罗喆仿佛失了魂任由史淼扯着自己的衣襟。

    “好你个罗喆啊，你他妈害死我了！”史淼吼道，不过她很快又冷静了下来，“没事……还有机会……你去把那梓潼治好我这条命倒也保得住……”

    他说道‘还有机会’这几个字时，仿佛触到了罗喆的逆鳞一般，他一把撒开史淼的手，将被自己捏得烂皱的方子拍到他的胸口，“要治你自己去治吧，你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史淼拿着那张药方仔细查看，上边晕开的字迹早已无法分辨，他将药方揉成一团狠狠摔到地上，觉得不解气又用脚踩了几脚，“你不帮我，行，反正我还有底牌。”

    纪府。

    望着大堂下行着大礼的史淼，尚书大人幽幽开口。

    “为何只有你一人？那杨璐珑和婉玉呢？”

    史淼低着的头不敢抬起来，“她们已回家去了……”

    “……”尚书大人不语。

    “就知道这人靠不住，”说话的人坐在一侧，正是吴育，他带着笑，走到史淼身旁，弯下腰开玩笑道，“不会是你打草惊蛇了吧？”

    “小的不敢！”史淼赶忙撇清关系，“都是那罗喆……”

    他越解释纪尚书的脸色就越难看。

    “够了！”他呵斥道，“既然连将人带来这种小事你都办不好，那治好我女儿恐是无望了，来人！”他正要喊人进来将史淼拿下，却被史淼制止。

    “大人，大人！我能治好千金，我肯定治得好！”

    “好，叁天对你来说是太多了，要不明日吧，明日你就得治好我女儿。”他下达了最后通牒。

    史淼赶忙道谢，狼狈的逃离了大堂。

    “回家是吧……”吴育摸了摸下巴，露出了奸诈的笑容，“哦，对了尚书大人，”他回头看向纪尚书，“既然没法帮您亲自将皇女送给虞大人，只能祝小姐的病早日痊愈了，若是明日过后小姐的病还是没什么起色的话……”他就像一只狡诈的鬣狗呵呵笑着，“刘丞相现在过得如何，想必尚书大人心里很清楚吧？”

    等吴育离去，纪大人才敢喘气；虽然官职比吴育大，却被他吓得不清，纪尚书当然知道刘丞相的事……

    本来原定的刘丞相女儿嫁给叁皇女……

    “启禀皇上，刘丞相的女儿已不是处子之身，若是嫁给叁皇女作皇妃怕是丢了皇家脸面。”王太守在朝堂之上如是说道。

    “……”赵若雍看了看他那意气风发的模样，又看了看一旁瑟瑟发抖的刘丞相，心想这又是闹的哪一出，他们不是一伙的吗？罢了，她叹了口气，“丞相此事可真？”

    “已找弄婆检查过，此事确是。”王太守替他答道。

    “那既然如此…那王太守倒是说说，该如何处置刘丞相？”

    “微臣认为，当定个欺君之罪。”他话语刚出，一旁的刘丞相立马啪啪啪朝皇上磕起响头来。

    “皇上饶命啊，微臣的女儿确是处子之身……”眼看没了希望他倒是狗急跳墙来，伸手指向一旁的虞坤，“是他！是他污人清白！”

    “确确实实的事又怎是污蔑呢刘丞相……”虞坤脸上没什么表情，却是不怒而威。

    “你们给我作证啊！皇上！皇上一定要相信微臣啊！”他扒着四周大臣的衣服，但是没一人敢理他，将他视作疯子一般。

    刘丞相还想再说什么时突然口吐白沫，抽搐着倒在地上；无一人上去帮忙，全都冷冷地望着他渐渐失了生气。

    赵若雍看着这场闹剧，手紧紧捏着扶手。

    等侍卫将刘丞相抬走后，王太守拍了拍衣服，露出嫌弃的神色，“既然刘丞相的女儿无法嫁给叁皇女，微臣认为，纪尚书的女儿天资聪颖，又长相姣好，琴棋书画都通一些，是皇妃的不二人选。”

    人群中的纪尚书身子一抖。他当然清楚，刘丞相的女儿确是是处子之身，只是刘丞相压不住野心让虞坤知道了，所以才闹这么一出，同样也是演给自己看，让自己不敢有反心；只是要是治不好女儿的病，下一个口吐白沫的怕是自己了……

    “你们吵架了吗？”路上杨璐珑等婉娘缓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问她。

    “那些人……他们要找你……”婉娘看着她，终究是红了眼眶，泪水忍不住流下来。

    杨璐珑赶紧抱住她，安慰着她，“那我们现在就回家，回家了他们就找不到我了。”

    婉娘带着哭腔说道，“你保证，你保证会没事的……”

    “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