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意外
第二天上午，当张子羽带着换上工装的灵诗剑走进精轧车间时，发现吊车师傅已经在搬运钢卷了。 他也不回办公室了，直接过去盯着。 像这种钢铁厂，一旦出事，很容易死人。车间没有小事。 而这整个项目是由他负责的，那他就要保证，每个环节都不能出意外。 不能出意外，且，不能出错。 钢卷被搬运之前是什么样，搬运之后就是什么样；运到哪里去，放的位置具体是怎样，这些，他都要记好。 一共五十一个钢卷，张子羽都仔细标了号，昨天下午运走了二十五个，这时吊车师傅运的正是标号为二十六的钢卷。 刚刚开始。 钢卷已经捆好了，吊车师傅准备发车，为了不出错，张子羽阻止，又去检查了信息。 这个钢卷，是从冷轧车间那边送来后、精轧车间这边还没有轧过的钢卷。 其表面粗糙，厚度超过了五厘米；很大一卷，得有两米多高，十几吨重。 检查了信息之后，张子羽取出一个记事本，一边记信息，一边以直线、最快的方式远离钢卷。 同时，他示意吊车师傅那边可以开始了。 走着走着…… “咂~” 张子羽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这么一声响，这让他心里一惊，连忙回头去看。 随后，吊车起力，钢索刚刚绷紧。 他仔细看了看钢索，但隔得远，没看出什么异样；又仔细听，也没再听到什么声响。 “师傅做过检查没有？”他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 但那边钢卷已经吊起，飞到半空，颤颤巍巍的，向对面运去。 他只好当自己幻听了，回身继续记录。 但没走两步。 “咂嗞……” 又是一声响！ 这一声，张子羽听得一清二楚，是吊车钢索发出来的声音！ 他又回头，便看到那钢卷忽然向前一冲…… 显然，吊车师傅也发现不对劲，做了急刹车。钢卷在惯性的影响下向前冲去。 “喳喳……” 钢索再发出两声混响。 向前冲的钢卷到了顶点，摆锤一般，又向后甩了过来…… 这一下，张子羽看到的就是半空中那个十几吨的钢铁怪物向自己砸了过来。 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神魂离体了，头发根根竖起…… 他转身就跑！ “嘣！” 一声脆响！！ 钢索断了！！！ 极致的恐惧袭入脑海，全身血液根本不受控制，全往上涌，张子羽腿脚一软，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他又回头，半空中，那十几吨的钢卷向他抛飞过来…… 他又转身跑，但来不及了。 “啪、啪。” 两步。 “轰！！” 一声巨响！！ 整个车间地面都跳了起来！ “小心！！！” 这是吊车师傅撕心裂肺的声音。 一股狂风吹来，腿脚发软的张子羽没站稳，扑倒到地上。 在地上转一圈，他迅速起身，回头，见到钢卷砸起了巨大烟尘。 烟尘之中，又传出“叽喳”的声音。像是里面藏着恐怖怪物。 下一刻…… “轰轰……” 一卷钢卷从中滚出，向他而来。 方才吊车带着它运动的惯性、成为了它此刻落地之后滚动的动力。 一个两米多高、十几吨重的钢铁怪物，在它面前，一切生命都是笑话。 尽管它的速度不快，但张子羽却感觉自己跑不掉了。 看着钢卷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张子羽睁大眼睛，看到钢卷化作死亡深渊，张开血盆大口…… 他要死了。他想。 死得惨不忍睹，被钢卷碾成血肉模糊一滩。 精轧车间的员工听到轰隆一声，循着动静看过来，便看到那巨大的钢卷向张子羽滚去，越来越近。 “完了……”有人恐怖低语。 有人捂住眼睛、转过头，不忍再看接下来的画面。 也有人，取出手机，准备记录这珍贵的影像。 还有人…… “刷！” 众人眼前一花，张子羽身前忽然多出了一个人。 “那是谁？”有人低声问。 “灵总？” “她什么时候到那里去的？” “她要陪张子羽一起死？殉情？” 张子羽看着身前那个忽然出现的背影，虽然她穿了丑丑的工装，但他知道她是谁。 灵诗剑。 她是修仙者。 但，他分明记得，她说她扛不住这十几吨的钢卷。 “走……” 他喊道，嗓子充血、沙哑。 灵诗剑没有说话，回应他的是…… “叱嘤！” 利剑出鞘的声音！ 下一秒，一道强光在这精轧车间亮起，所有人在这一刻都失明了，他们都挡住眼睛。 张子羽眼前白茫茫一片，只有耳朵又听到…… “轰隆隆”的声音。 有什么东西从他身边过去了。 不是一边，而是两边。 发生什么事了？他想。 然后，他感觉自己右手着力，有人抱着他的右手要扶他起来。 鼻间萦绕着那股熟悉的清香，他顺着力，站了起来。 “咚！咚！” 身后两声巨响传来，他回过头，视线慢慢恢复，看到两卷钢卷一左一右倒在他身后不远处、精轧办公室的外墙上。 “两卷……”他喃喃道。 凝眸去看，两卷钢卷中间，果然有一道崭新的整齐的切口。 很显然，就在刚刚，它被人从中间切开，变成了两半。 “你没事吧？”耳边有温柔的关切的声音传来。 他收回视线，看向身边的人。 那一双水盈盈的丹凤眸子，满满都是对他的关切。 眼睛骗不了人。 此时劫后余生、惊魂未定…… “诗剑！”他轻声唤道。 手轻轻用力，将她拉进怀里。 他没死、活下来了。 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他就死在了钢卷之下；是怀里这个女孩救了他。 他抱着她，低下头，在她脖颈，轻嗅她的发香，心里升起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他又用力抱紧了她。 “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莫名其妙的，他心里出现这段台词，“有一天她会踩着七彩祥云来……” 她御剑而来，一剑劈开钢铁怪物，是人间剑仙，他的盖世英雄。 “刚才发生了什么？！” 精轧车间的员工们恢复了视线，看到那边抱着的一对，脑子里冒出问号。 “有谁看到了？” 有人问，有人拿出手机看，却发现刚才光线太强，相机什么都没拍下。 车间里纷纷扰扰、很嘈杂，都在惊疑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靠在张子羽怀中，灵诗剑闭上眼睛感受，这温柔的怀抱，回来这么久，她第一次感觉他的心距离自己这么近。 “这就是英雄救美吗？”她心里甜滋滋地想，“果然越古老的套路越有效果。” 抱了好一会，张子羽惊魂甫定，心跳慢慢恢复正常，他终于感受到怀里的温软身子的女子魅力。 热热的，软软的，香香的…… 他心里忽然起了旖旎…… “你没伤着吧？”灵诗剑的声音在这时响起。 张子羽顿时收心，松开了灵诗剑，他摇头道：“没有。” “那就好……”灵诗剑脸蛋红扑扑的，不知道是因为她感受到了张子羽心里的旖旎，还是因为她自己心里也起了旖旎。 张子羽看了看红着脸、低着头的灵诗剑，竟也羞涩可爱，叫他心动，他悄然移开视线，看向身后的钢卷。 今天这事，像是意外，但又透露着诡异，不是寻常。 他向那钢卷走去，一抬脚，腿还是软的。 他顿了顿，低声道：“扶我过去。” 灵诗剑回神，看了看因腿软而不好意思的张子羽，应了一声，将张子羽扶到办公室外墙、被她劈开的钢卷边上。 看向地上的钢卷，张子羽脑海里顿时浮现出它向他砸过来的恐怖画面，心里又是一阵阵悸动。 他调整了一下心态，然后才继续靠近。 他蹲下，顺着钢索摸到断口，仔细观察着。 断口的横切面很明显的分成两个部分，一边光滑平整，一边崎岖不平。 一边是被什么东西切开的，一边是被拉断的。 “果然不是意外……”张子羽咬紧牙，低声道，“这是一场精心布置的谋杀！” “什么？”灵诗剑不解。 张子羽把钢索断口指给她看，道：“断口很新，很平滑，有人故意用工具割断的。” “谁？”灵诗剑心里顿时暴虐涌起，眯起了眼睛。 “谁？”张子羽站起来，回身，看到吊车师傅向他们走过来。 却见吊车师傅脸色发青、浑身发抖，一副后怕的样子。 “张……张工，你没事吧？”他走到近前，问道。 张子羽盯着他，问道：“开工之前，你有做过设备检查吗？” 吊车师傅顿时脸色更白，但还是摇了头，结结巴巴道：“没……没有。” “为什么？”张子羽面无表情。 吊车师傅回道：“昨天晚上，吊车是冷轧车间的人在用；我接手的时候，他们刚刚用完。我想，他们用之前，肯定做过检查了，就……偷了懒。” “冷轧车间？”张子羽若有所思，但又摇了摇头，“还不够。” “什么不够？”灵诗剑问道。 “只是割断钢索，让师傅不做检查，还不足以让钢卷准确地砸向我。”张子羽回道，“还需要控制我来的时间，还需要控制钢卷的运动方向……” 他正说着，发现吊车师傅欲言又止，好像是有什么想说又不敢说的话。 便又问吊车师傅，“你想到了什么？” 吊车师傅愣了一下，还是摇了头。 张子羽盯着他看了几眼，忽然问道：“要是我据此告你，你觉得你会赔多少，以及，你的吊车驾驶证还能不能保住？” 不管这场事故是不是有人故意设计，吊车师傅开吊车之前，都没有做过检查，他就是违反了规定，属于玩忽职守！ 他是一定要负责的。 果然，吊车师傅脸色大变，眼神变换好几次，终于说道：“张工你来之前，冷轧车间的吕工在这边，我们聊了好一会。” 吕工？ 吕毅！ 张子羽恍然大悟。 但，他脑子里又浮现出那道瘦弱的身影。那个纨绔子弟，那个不学无术的样子。 那种米虫…… 他敢杀人？ 还是如此精妙的谋杀？ 张子羽知道，他大概小瞧了这家伙！ 他抬起头，往车间环视一圈，说道：“车间到处都是摄像头，全天二十四小时开着，我们去监控室碰一碰运气……” 希望吕毅还没来得及删。 缓了这么久，他腿也不软了，说完便和灵诗剑往监控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