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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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你毕业以后,我们就断了连系,我只听说你因为工作的关係去了国外,其他的……我一无所知。 而不再联络的原因,我们彼此都很清楚。 因为你并不爱我。 既然无法给我承诺,就不需要耽误我,我明白这是你唯一能给我的温柔。 这段感情就像紧握在手中的最后一段风箏线,风箏已经远在天际,几乎看不见了,而我其实也早已握不住,但还是捨不得放开手中仅存的一丝重量,只是风太大,终归还是成了断线的风箏,飘向我无法企及的远方。 * 漫长而炙热的暑假结束了,我回到从前的生活,认真的上课、专注的绘画,然后努力将你刻划在我心底的痕跡,遗忘在夏季凋零的雪色玫瑰里。 深秋的午后,我和晓樺偶然经过音乐系的教室时,望见窗台边的油桐树,花季已过,不復繁花盛开时的五月雪景,橙红色的枝叶,伴随着教室里传来的悠扬琴音,在秋阳下轻轻的摇曳。 我停留在窗前,静静的聆听回忆里动人的音符。此时晓樺忽然唤了我一声,回过头时,只见她一脸欲言又止的看着我,最后叹了口气,带着一丝同情的语气对我说:「惠心,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 晓樺和我坐在图书馆里,她低垂着眼,沉默了片刻后才对我说:「……郁杰暑假时,去了纽约的音乐学院找他高中时的学长,然后听到了一件事。」 我有些不明所以,偏着头问她:「什么事?」 晓樺先是抿了下唇,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才将整件事情告诉我。 「郁杰在纽约时,那位学长突然问起了志昊学长的事,原来志昊学长在高中毕业后,也曾经在那所音乐学院唸书,但读了不到一年,就因为他的哥哥出了意外,所以被迫放弃学业,回来台湾。」 闻言,我虽有些讶异,但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晓樺,你要说的应该不只这件事吧?」 晓樺点点头,才继续道:「其实我原本也不想告诉你,可我见你这几个月都这样闷闷不乐,所以我想还是应该要让你知道实情……希望你不要再想他了。」 突然间被说中了心事,我有些无措,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晓樺握了下我的手,安抚我的情绪,接着继续说:「……志昊学长在纽约唸书时,喜欢上一个学姐,那个学姐比他大四岁,当时已经在读研究所了,听说长得美又很有才华,但因为年龄的差距和家世背景的因素,那位学姐一直没有接受他。后来学长在回到台湾前,听说还为了要和她在一起,差点和家族决裂,不过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最后他还是按照家族的期望放弃了音乐,回到台湾。这几年来,许多女生都对他表示过好感,可却不曾听说他和哪个女孩有过交集。」 晓樺说完后,忽的抬头看着我。 「……郁杰在纽约时,看过那位学姐。」 我疑惑的嗯了一声。 「她和你……在气质和神韵上,有几分的神似。」 闻言,我当场就怔住了,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晓樺蹙起眉,语重心长的对我说:「你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他似乎对你很特别?我想……这就是原因。」 * 父亲要我去饭店找他,因为他看我这段时间瘦了些,所以煲了汤要给我补身体。 我坐在公车站牌前,看着手中的保温瓶,心里对父亲有些愧疚,想着该振作些了,不可以再让家人和朋友担心。 城市的夜晚,华丽的霓虹闪烁,澄净的星光隐没于其间,细细寻觅,终见一簇温柔的星辰,在夜色中隐隐闪耀,如同那一夜,你在寂静的墨色里,依然耀眼的身影。 夜风拂过我的发,却吹不散心底的思念与失落,我望向一旁气派华丽的饭店建筑,窗边亮着一盏盏暖黄柔和的灯光。无论你与我曾经多么靠近,可这才是你真实的世界,那是无论现实面或感情路,都与我无关的世界。 「惠心……是你吗?」 记忆中,熟悉的低沉声线打断了思绪,我的心在瞬间一阵悸动。转过身时,只见你背着光,穿着深色西装站在一旁的银色轿车旁。 我有些不敢相信你真的出现在我眼前,只能怔怔的望着你,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你缓缓走向我,银白色的月光流洩在你的周身,清晰的映出你俊秀的身影。五个月不见,你变得有些不同,眉眼间,隐隐透着一丝沉着严谨的气质。 我深吸一口气,垂下眼睫,藉着夜色掩饰微热的眼眶。 「学长……好久不见了。」 你点了下头,眼里带着温柔的笑意对我说:「刚才在车上就看见你了,可又不敢确定,所以又绕回来确认,果真是你……你还好吗?怎么穿这么少?」你看着穿着略显单薄的我站在寒夜里,下意识的就将外套脱下,想为我披上。 我提着手上的保温瓶,想起了父亲和朋友的担忧,于是往后退了一小步,对你摇摇头。 「我不冷,谢谢你。」 你看着我疏离的举动,似乎有些疑惑,拿着外套的手先是顿了下,才慢慢收回。 沉默在我们之间蔓延,一旁不断流动的车河,车灯的光束忽明忽暗的掠过你的身侧,将你的轮廓刻划的更为立体,深邃漆黑的眼底,映出琉璃般的光影,里面有我始终读不懂的心事…… 我不知如何是好?捨不得让你难过,却又不知该如何面对你,最后我选择了逃避。 「学长,太晚了……我先回去了!」我退了一步不再看你,压抑心里的不捨和浓厚的思念,转身逃离你的身边。 「惠心!」 手腕忽的被你紧紧握住,我却没有勇气回头,因为我不愿即将落下的泪水,让你感到为难。 你往前一步,站在我的身前,仍然紧握着我的手。 「你在生我的气吗?……我在你开学时,有打电话给你,那时我还在纽约……因为你没有手机,所以我打到宿舍找你,可晓樺似乎对我有什么误会,不愿让我和你说话,所以我才没有联络到你。」 闻言,沉积在心底的委屈,终让我的眼泪无法抑制的落下。 你怔了下,随即抬手拭去我的泪水,轻声叹息。 「对不起,是我伤了你……你不要哭……」 * 你开车送我回宿舍,一路上我们两人都很安静,只有cd播放的钢琴演奏曲,不断在车内回盪着悠扬的旋律。 下车时,你从后座拿了一个提袋给我,我疑惑的看着你。 「……这是什么?」 你点了下头,将提袋放进我的手心。 「手机,我原本就想着这几天拿去给你,这样我们以后联络就比较方便了。」 我看着袋子里精美的包装盒,在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我已经握住你的衣袖脱口而出:「我们要联络什么呢?」 你先是怔了下,随即轻蹙起眉宇,长睫下清冷澄澈的眼睛,此时彷若陷入迷雾般的困惑深沉。 你就这样任我握着你的手,片刻后,你才对我说:「我不知道……但我放不下你……」 我摇摇头,松开你的衣袖,在转身离开前,说出了一直放在心底的话。 「我就是我,我不想成为谁的替身,我想要你在看着我时,看见的是真正的我,而不是对另外一个人的回忆。」 * 你送给我的手机,铃声响起了几次,可我总是在犹豫间就错过了接起的时机,后来电话就再也没有响过了。我似失落又似松了一口气,也许再过一段时间,我就能将你遗忘…… 你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消失了一个月,直到那一晚,我刚离开画室回到宿舍。洗完澡后,晓樺还没回来,另一位室友已经睡了,我不敢开大灯,于是就着玄关的小灯,将画具收好放进抽屉里。 月光从窗外照进书桌前,我看见书桌一角早已没电的手机,在月光的折射下,崭新的金属外壳,闪耀着银白色的光泽。我拿起手机,静静地看了许久,脑海闪过你最后离去时的身影,那天的月光就和今天一样的明亮?? 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又或是期待什么,拿出了充电线就将手机充电,结果才一开机,就看见三通未接来电,显示的都是今天的日期,而距离最近的时间是半小时前。 我犹豫了许久,最后慢慢走到靠窗的位置,第一次拨通了手机。 窗外月色幽静朦胧,耳边的手机传来阵阵单调的铃声,响了很久却没有人接听,我隐隐有些失落,正准备掛上电话时,就听见你略带沙哑的嗓音。 「是惠心吗……?」 我紧握了下手机,压低声音回答:「学长……你找我?」 「……嗯。」 我有些不安,抬头看了一眼室友才继续道:「你怎么了?生病了吗?你的声音有点沙哑……」 你轻笑了一声。 「没有,你不用担心,只是喝了一点酒。」 「喝酒?为何要喝酒?你没事吧?」 「嗯,没事……」 室友似乎被我吵醒了,翻过身往另一侧睡,我赶紧走到寝室的角落,将声音压的更低。 「……学长,你人在哪里?」 我放心不下你,问到了你的地址后,很快拿了钥匙和钱包,拦了计程车就赶到你的公寓去找你。 独立的公寓大楼,管理严格,管理员确认了我的身份后,才让我上楼,但按了你大门口的电铃,却没有人回应。我有些焦虑,犹豫了片刻,才按了旁边的电子锁,那是你刚才在电话里告诉我的密码。 推开大门后,入眼的是一片全景的落地窗,喧嚣的尘世被隔离在外,一室昏暗中,窗外璀璨繁华的灯火,投射出各色明暗、深浅不一的破碎光影,无声的映在大理石地板上。 室内挑高设计的客厅,採北欧简约的设计风格,低调优雅又冷清。我慢慢走到黑色皮革沙发旁,看见你闭着眼,斜躺在扶手边,桌上还有未喝完的威士忌酒瓶。 我微蹙眉,走到你身边,蹲下身轻声唤你。 「学长?你醒醒……别睡在这里,会感冒的。」 闻言,你缓缓睁眼,眼神迷茫恍惚。 「……你来了?」 我嗯了一声,起身将你扶起,你的步伐有些微的不稳,我吃力的带你走到房间,帮你脱下外套后,又整理了一番,准备要离开时,已经很晚了。 「学长,我要回去了,你喝醉了,下床时要小心。」 你张开眼对着我轻轻点头,此时瀏海顺着动作,凌乱的落在前额,衬衫扣子也解开了几颗,和你平时的模样完全不同。你虽没有说话,但似乎清醒了一些,眼神已不似刚才的迷离。 我还是有些担心,于是又蹲下身靠近你。 「学长,你真的没事吗?」 这次你犹豫了片刻,忽然握住了我的手。 「……你今晚……留下来陪我好吗?」 闻言,我怔了下,然后在昏暗的光线下,细细凝视你的眼。 「学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你专注的望着我,然后轻轻点头。 「那么……你知道……你眼前的女孩是谁吗?」 你垂下眼睫,沉默了片刻,再抬起眼时,你伸手轻轻拨开我的发,抚上我的脸颊。 「惠心,在我眼前的……是你。」 这一刻,我的视线渐渐模糊,在你温柔的吻上我的唇时,我闭上眼,任泪水缓缓滑落。 华丽闪耀的灯火渐熄,城市一片寂静。 我的心终于完全陷落,再也无法回到最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