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屠龙者本为恶龙
还记得国师先生亲口说出的话吗？ 那是他当着皇帝和文武百官的面，亲自说出的占卜结果： “未来三年的某一天，会有红色的恶魔毁灭我们天狼帝国。” “我看见了火焰熔城，无数老人和孩子到处逃窜，我们是丧家之犬。” “到底是什么存在，会如此的残忍？” “那个恶魔的名字是——” “Claire·Augustus。” …… …… …… ［克莱尔·奥古斯都］ 一个成分复杂的名字。 也是占星、占卜、占甲三位一体，同时给出的预言之真名。 这个名字，代表着真正的八分之相，大凶之兆。 哪怕这位龙王已经“陨落”，哪怕遗留下来的只有他的血，依旧可以发挥出大于一切的作用。 这才是琳莎的自信，也是推翻天狼帝国的自信。 因为之前克莱尔在希岚城爆肚后流下来的鲜血，早就已经被暗红之鸢所属的科学家们暗中收集了。 趁时间还来得及的时候，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将龙血保存在了魔法容器里，保持了最好的活性。 所以回过头来看看， 珍贵至极的龙血通过导管连接到了希岚城的地底深处。 在常人无法触及的黑暗之所，在阿尔伯塔家族所属的别墅群之下，是密密麻麻的培育舱，是无数水史莱姆的哀鸣，是实验室里闪烁的红光和安全装置，是“红枭”兴奋至极的狂欢之声： “找到了，找到了！！” “这么多年过去，终于找到了比龙王盖乌斯还强的王族血脉！” 只有这种级别的超级血脉，才拥有重塑躯体，激活天赋之能！ 所以在一片暗红色的光芒中，古老的红龙血浆经过稀释和提纯，最终灌入了人造的红龙之心中。 它顺利的通过了血脉适配，让这些一直都处于低活性化状态的红龙拥有了前所未有的生命力。 当红龙细胞开始逐渐活跃起来，当被同化的血液重新注入干瘪的肉体，带着滚滚魔力的洪流，让浑身上下的机械结构都出现嵌合状态时， 比天狼战争更大的危机，悄然酝酿。 然而，远在王城，已无人可以得知。 …… “很抱歉打扰了您的用餐兴致。” “是我唐突了，尤里乌斯先生，我已经为您购置了最好的别墅，若是我们无法成为亲人，那便成为朋友。 “若被皇帝赏识，他日必有重谢。” ——弥尔南娜。 “啧啧，就喜欢玩这种小把戏吗？蠢货一个。” 缓缓将道歉信撕碎，尤里乌斯的目光缓缓变得冷硬起来。 这个女人说的鬼话，他已经不在乎了。 因为在天狼公馆中，他已经收到了另一封来信。 寄信的人，名为库洛雷伊·阿巴斯。 邀请他来城郊的行宫一叙。 信都已经送来了，这不去，就太不给人家面子了。 哪怕是危机四伏的王城，尤里乌斯也决定亲自闯一闯。 毕竟迪洛克都已经离开了。 现在的他孤身一人，能干的事儿比之前更多。 脱离眷属之后，便是百无禁忌。 也是时候该执行自己的计划了。 …… 夜色渐深，乌云遮月。 深宫之中，老人缓缓站起。 敲门声响起，客人来了。 他佝偻着背起身迎客，一眼看去，分明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老头，却依旧充满着霸道的气场。 以至于刚刚来到这里，刚刚看见房子的主人，就连尤里乌斯都有些惊叹于这个老人的气势。 他看上去是那么特别，那么倨傲，明明已经到了极其衰老的时候，甚至脸上全都是老年斑， 偏偏起身的时候如同一位君王，带着君临天下般的霸道气场，甚至连庭院里的落叶都被带起。 而这样的人才是最恐怖的。 克莱尔完全能想象出他年轻时的姿态。 他年轻的时候，肯定是身经百战的战士与历练者，统御千亿人的王，在当年也是一位叱咤风云的人物啊，只是时间对于人类而言还是太残酷了。 可纵然如此，这样的人依旧不将就于眼下，也从不会屈从于命运。 也正因如此，在见面的时候，才要更加谨慎。 但尤里乌斯惊讶的发现，门没锁。 想不到在戒备如此森严的地方，却留下了一扇没锁的门。 门里黑黑的，没有什么光线，如今更是个无月之夜，看着那幽深的大门，他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但没有多想，还是一脚踏了进去。 视线也豁然开朗。 只是经过一个转角，内部的空间立马变得巨大了起来。 作为一座行宫，这里的各种条件还是非常不错的，主体就像别墅一样，但整体远比别墅更大。 更贴切的说法应该是庄园一类的地方。 因为内部甚至包括人造山和庭院。 每一座亭台楼阁，都彰显了设计师的思路之精巧。 尤里乌斯小心翼翼的走进庭院里。 天空中，希雅与他相隔十几公里。 以避免发生任何危险，同时也负责监控城内各种突发情况。 这是直线距离。 因为这条七彩巨龙此时正在一万三千米高空徘徊， 如同高空卫星一般，非常有耐心的俯瞰着王城的大地。 …… 后院很安静，只有小桥流水的声音。 这是蚊蝇般的微声，与拟造的自然环境完美的融为了一体。 学生们已经离开了，他们今晚不需要复习功课，什么都不需要做。 只需要安静的等待着他们的老师与新来的客人谈完话，然后在睡梦中迎接新的一天到来，那时依旧阳光普照，帝国依旧在繁荣中梦游。 尤里乌斯顺着青石的小路，来到了后院的亭台之外， 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现在要面对的， 是做出占卜预言，并且让整个天狼帝国追杀他的存在—— 帝国的国师、大预言家、祝祷者，［库洛雷伊］。 他的巅峰时期，地位堪比天狼帝国的太上皇，连皇帝都敬其三分。 可现在却沦落至此，深门大院，无人可扰其清静。 对于这个人，克莱尔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了。 总之感情复杂。 如果没有这家伙的“鞭策”，想必自己也不会成长的如此之快。 可反过来，如果不是这家伙产生的预言追杀局面， 也不会到如今这个地步。 甚至亲自打入了王城中， 亲自面对预言者的威胁。 也许无巧不成书， 说的就是这点吧。 正是种种因果纠缠在了一起，才形成了如今这个场面。 “坐。” 沉默的对视了一分钟有余， 库洛雷伊示意他随便找地儿坐下，不要拘束太多。 “你就是尤里乌斯么？亲手屠龙，久仰大名，终极恶龙之罪，也必将拥有英雄长存之名。” 库洛雷伊主动开口，缓缓说道。 尤里乌斯点了点头，没有开口，只是想看看这家伙还想搞些什么幺蛾子。 “……果然是年轻人啊，真不错。” 弯腰驼背的老人看着火炉里的木炭，又看了一眼尤里乌斯。 他带着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哪怕只是随便看一眼都能轻松的看出来。 因为他和普通人不同， 和天赋者也不同。 他的身体虽然有生命气息，可在炼金术的范畴里，是“死亡之物”。 空泛—— 这就是最好的形容。 虽然是堪称登峰造极的炼金魔法产物， 可终归还是瞒不过洞悉一切的人。 “你比我想的还要特别，真的非常非常的特别。” 国师悠然说道。 明明垂垂老矣，偏偏此时的目光如同鹰隼一般，如此的尖锐。 令人一眼看去，不寒而栗。 “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顶着有些奇怪的视线，尤里乌斯皮笑肉不笑道。 声音非常的稳厚。 他也非常自信的认为，自己浑身上下找不出什么破绽。 “特不特别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过是一个站在风口浪尖上的年轻人罢了，运气好把龙杀了，就这么简单。我也不知道您为什么特意要找我，但出于对您的尊重，我这不就来了吗？” 他缓缓解释道。 “这个解释不错，我果然没找错人。” 国师有些感慨的笑出声来。 这位盘坐在蒲团上的老人，也给了来访者一种仙风道骨般的感觉， 仿佛下一秒就会坐化。 “是么？” 尤里乌斯微微蹙眉，他本能的讨厌这样的笑声，因为从笑声中他听出了太多太多含义。 他不想和老头子多耗下去了，准备随便找个理由离开。 因为明天就会觐见皇帝。 那才是这段时间以来的压轴大戏，最好还是早睡早起为好。 趁着皇帝观摩红龙骇骨的时机，恶龙会当着万民之面复苏。 他也会亲自单挑天狼的君王，直接来个斩首行动。 很快一切就会在电光火石中结束，红龙的计划到目前为止都是顺利的，也不会有任何人打扰他。 他将加冕为红龙皇帝，让天狼帝国彻底成为历史。 哪怕敌人有底牌，隐藏了杀手锏，也绝不会有任何派上用场的时间。 就让天狼王永远的沉睡在白银大金字塔里吧。 又为什么要和这个没几年就要入土的老东西多说两句呢？ 那样只是纯属浪费口舌罢了。 他预言了就预言了吧。 他只是做出了对未来的预言，剩下的事情不还是交给自己来办么？ 然而下一秒老人就笑出声来：“果然没找错人啊……天罚的原罪之龙死在了屠龙英雄的长枪之下，该说是命呢？还是虚妄、虚假和虚无？” “你什么意思？” 尤里乌斯哪怕再傻，这个时候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这个谜语人一样的家伙，神神叨叨的在说些什么呀？ 却只看库洛雷伊说完这番话后，就缓缓闭上了眼睛。 沉默三分钟有余，再也没睁开。 这是他生命的终结，也是一个灵魂的安然沉睡。 做出最后的预言后，他终归还是没能撑过第二年的春天。 “等等。” 克莱尔感觉情况越来越奇怪了。 在幽暗的炭火中，紧闭双眼的老人安静的坐在蒲团上， 原本骄傲的头颅也缓缓垂了下去，仿佛睡着了。 他赶紧蹲下身，亲自上手，摸了摸这家伙的鼻息。 毫无意外的发现：他的生命气息已经消散于此世之中了。 其实早在那股灵长类生命独有的灵魂印记消弭之后，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可现在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死了……么？” 红发的少年喃喃着。 的确，他死了。 用老话来说，叫驾鹤西去。 另一些说法则被称之为坐化、圆寂。 再简单点，就是挂了。 而库洛雷伊从头到尾都不后悔这样结束自己的生命。 因为他没有留下任何遗憾。 因为他终于见到了毁灭者。 因为他早就预言到了自己的死期，所以只能坐等这一天到来。 对于一位记录者而言，能与命定的毁灭者见面，就已经不枉此生了。 与此同时，外面早已汇聚的卫兵和驻军们也发现了异常， 尤里乌斯的耳畔旁一瞬间响起了无数声音，这条红龙仿佛把整个世界的声音都吞入了脑中，最后汇聚成了同一句话：“国师逝世了！！！” 这声音之震撼，如洪钟大吕一般，甚至早早就覆盖了希雅的提醒：“城内的驻军都在向你的方向汇聚！” 然而克莱尔已经听不到了。 因为他自己也在思考，也在迅速调整自己的策略，他不在乎区区人类的包围，尽管他们已经逼近。 “哐当”一声，本来就没锁的大门被人粗暴的踹开了，无数火把与冷色的长枪出现在夜色之中，伴随着齐声的呐喊，照亮了寂寥的夜色。 “尤里乌斯，你不会真以为这样藏着躲着就能有什么用吧？！” 一头金色板寸短发的男人身披重铠，背着战盾与战斧带队而来，冲着庭院发出了一声凶暴的怒吼： “什么狗屁屠龙英雄，我呸！！” 他走向院内的古桥，步伐沉重得就像磐石巨山， 高达两米七的本体和肌肉隆起的四肢堪称非人之魔物，甚至连青石搭筑的古桥都在崩碎开裂！！ 在桥的另一头，就是国师与尤里乌斯对话的亭台。 那里，红发的少年怔在原地，留给了所有敌人一个高大的背影。 “你已经没必要隐瞒你的本质了，该死的红龙傀儡！！ “在你来到这里之前，国师大人还做了一个预言， “而这个预言，揭露了你的真身！！” 尽管预言只有寥寥数语，但已经足够外人脑补了。 所以“帝国之柱”、裂龙厅的厅长、传承天狼守护者之名的布耶克·雷布斯，毫不犹豫的来到了此地。 因为他知道， 被红龙恶魂夺舍的可悲少年，需要被他拯救。 因为预言只有七个字： ［屠龙者本为恶龙］枫动于形的红龙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