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理念与现实

    十里不同音，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从贾成精心准备的菜品来看，辣椒还没有打开这个地方的市场。

    但注重食材本味，以菌菇、山珍、河鲜定基调的‘一桌鲜’，虽然少了几丝冬日里最需要的霸道风味，却也让两人吃得尽兴，浑身暖洋洋的。

    吃完饭，白芨自然不需要结账，也没有矫情什么，毕竟人情都欠下了，假客气亏得更多。

    “按你们原本的打算来，可除了胡大人之外，包间‘租出’的法子慎用。为官者没一个是傻子，你们借人家的势赚钱，以后要还的。”

    “是，小人记住了大小姐。”

    面对惊弓之鸟一样的贾氏一族，白芨稍微提点了一句。

    能想出这种赚钱的法子，脑子无疑是极为聪明的，却也说明他们对权势了解得不深，认为拿了银子就算付出代价，双方各取所得。

    天真。

    你跟人家地位都不对等，有什么资格自认为？

    这是商户的局限，也是各位皇帝的高明之处。商家子弟不得科举入仕，难以窥探到权力的本质，最终只能做一个过路财神。

    沉默几许，白芨心里已经有了决断，看了眼还在细数绿植有多少叶片的胡大人，无奈摇头。

    “给你父辈传信，从贾家选十位可靠的账房，带去去村子找惊蛰小姐，她知道该怎么做。惊蛰是本王的妹妹，你们暂且听她的安排，明白了吗？”

    贾成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砸晕了，身子不由自主开始颤抖，用尽所有力气才勉强控制住自己不失态，“小人明白，谨遵大小姐吩咐。”

    与之前不同，随着这一声‘大小姐’的喊出，贾氏一族从今以后便有了东主。

    “本王会在店里放两个人，你就当他们是普通迎宾和待客人员，不用区别对待。”

    “是。”

    说完这些，白芨没再给激动到满脸红光的人多吩咐什么，而是喊上胡县令一起离开了天香斋。

    他们在楼里待的时间不短，出来后街道上除了巡视的衙差，已经看不见普通行人。

    宵禁，是封建王朝时期，各地州府为了减少案件发生、保证治下安稳，晚上强行把百姓拘在家里的一种执政之策。

    对于见识过大都市繁华夜景的人来说，才八九点钟眼前就一片漆黑，生物钟都调不过来，远不如村子自在。wap..OrG

    可能是感受到了某人的心绪，喝了几杯水酒的胡大人脑子一热，脱口道：“王爷，吴中不如府城富庶，但花市也别有几分独道之处，不如我们去那里看看？”

    “花市？”

    闻言，白芨瞬间走开两步，用极为奇特的眼神看着对方。

    妥妥的人渣啊，用老婆给的钱请本小姐去青楼潇洒，你夫人知道吗？

    看到王爷的动作，一时嘴瓢的胡大人登时清醒过来，赶紧解释：“王爷，您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种楼子，是专门欣赏歌舞、弹词论调的风雅之所。”

    “哦？”白芨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反问道，“那如果兴之所至，是不是就会出现一方半推半就，另一方风流不羁，与宴者纷纷起哄的场景？”

    风雅个屁，你特么的说得好听，几瓶猫尿下肚人全变成了狗，当老子没见过咋滴？

    做人能不能诚实点，图什么明说就好了。

    听了王爷的话，本来真没有其他意思，只想听听曲的胡县令惊呆了，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王爷好内行啊！

    “那个……”

    “不用解释了胡大人，本王一向洁身自好，咱们赶紧回吧，别让尊夫人久等。”

    白芨说得大义凛然，一甩衣袖当先迈步朝县衙方向走去，实在耻于与某人为伍。

    身后的杨氏不了解她的真面目，心气十足地跟上，路过某人身边的时候，还壮着胆子给了对方一个‘别带坏我家大小姐’的眼神。

    胡远志：……

    大婶，你家王爷还需要本官带吗，她比我都懂。

    再说，本官平时也没钱啊，要不是今日夫人给了银子，身上比脸还干净。

    夫人？

    留在原地的胡大人瞬间打了个激灵，三步并作两步，急急追了上去，“王爷，等等下官。”

    要命了这是。

    “妾身闵氏，见过大小姐。”

    白芨打量着身前这位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子，没有理会侧方传来的哀求眼神，伸手把人搀扶起来，“大姐不必见外，是我打扰了。”

    “哪里。贵客临门，妾身未曾远迎，多有失礼才是。”闵氏起身后很激动，一改往日的端庄沉稳，言笑晏晏。

    只说了三两句话，两人便热络起来，直接携手进门，把胡大人忽视了个彻底。

    “珠儿，本官站的位置不够显眼？”

    小丫鬟清楚老爷的性子，低头回了一句，“老爷，小姐一心招待贵人，这才没注意到您的。啊，老爷，婢子去准备茶水了。”

    盯着丫鬟匆匆离去的背影，一头雾水的男人站在廊前发呆，怎么都不明白夫人为什么看不都看自己一眼。

    如果他能仔细想想刚才打招呼的场面，说不定能发现一些端倪，可惜心大的少爷并不怎么敏感。

    大兴的男子，即便如胡大人一般爱护发妻，也少有人会把枕边人看成独立的个体。

    虽说夫妻本为一体，但在男权盛极的社会，九成约束都在女方身上，这是时代所致。

    闵氏上来行礼，口中不称王爷，而是直呼‘大小姐’，显然是根据娘家那边的关系来的，因为闵氏一族和前山村有不浅的交情。

    称官职、爵位自然更正式和尊重，但大小姐的称谓却可以多几分亲昵，能代表她本人。

    白芨听出了对方的意思，也没有用‘夫人’这种打上某人标签的称呼回应，一声‘大姐’就是她的表态。

    女子不易，尤其是有意识的女子更少见，这种体面必须要给。

    其实无论是夫家还是娘家，本质上没多少区别，女子在其中都没有自主，可在多数女子心中，还是承载儿时回忆的娘家会让她们更有归属感。

    扶弟魔固然可恨，却也十足的可悲。

    “大小姐，小莺儿听说上回教她剥蟹的大姐姐来了欢喜得不行，还说要给您回礼呢。只是她年幼觉多，等不得一会便睡着了，妾身抱着她就跟抱了只啄地的小鸡仔似的。”

    客厅之中，闵氏坐在右主位上，行使主人的权利待客，妙语连珠让人颇为舒畅。

    如此和谐的场景，一直到某个大煞风景的人进屋。

    “老爷怎么才进来，你陪王爷坐会，我去看看茶好了没有。”

    “哦，刚才在门前醒酒来着。”

    闵氏对丈夫笑了笑，转过身郑重地朝主位行了一礼，准备就此退下。

    称呼上的再次转变，说明她进入了现实，重新成为了胡大人的贤内助。

    看到对方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白芨心里不禁有些不爽，完全没有再坐下去的心思。

    她当众打了个哈欠，随口说道：“茶就不喝了，本王听了一晚上的靡靡之音，吵得脑袋疼。”

    “什么？”

    夫妻二人同时惊呼出声，脸上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他们一个在想‘王爷为何如此坑我’，一个在心里发狠，“这就是你说的请大小姐去天香斋吃饭？”

    发现气氛变得尴尬，白芨露出胜利般的笑容，路过胡大人身边的时候还留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大小姐，妾……妾身，在此谢过。”

    客院前，闵氏红着眼眶下拜，显然在路上已经想明白了。

    白芨淡淡地点点头，没让她亲自领自己进去，而是一言不发地跟在丫鬟后面去了客房。

    望着那道消失在院里的身影，闵氏站了许久，最后痴痴地笑了。

    大小姐真好啊！阳台菜王的农门大小姐，末世大佬来种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