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将心养明月 第53节
秦既明都没有在月盈这里住过。 秦既明在车中坐了一阵,行车记录仪上的视频令他不适,但他还是完整地看了三遍。 关掉。 秦既明在昏暗中上楼,打开妹妹的家门。 这是月盈离开他后一直住的地方,厨房中干干净净,她离开前应当是带走了所有的食物、以免在空房子中坏掉,招来虫子。 打开次卧的门。 这里已经被阿姨收拾干净了,被褥也折叠,收好。 已经瞧不出住人的痕迹。 月盈的卧室也是,秦既明打开橱柜,看着那些干干净净、叠起来的床单。 她在离开前将所有的床单洗干净、叠放好收起来。 她为什么要洗? 秦既明察觉到自己情绪的不对,那些无根据的揣测令他不适,陷入一种近乎于执着的痛楚。 他打算去卫生间洗把脸。 卫生间的架子上放着两个漱口杯,玻璃描金、绘制着月亮的漱口杯是月盈的,旁边还有个透明的玻璃漱口杯,没有任何图案,只有一支白色的、明显用过的牙刷。 看起来就像它的主人会再次祝住进来,再次用这个漱口杯和牙刷,再次用她的浴室,再次睡她香喷喷的蓬松被子。 原本,和月盈并排放一起的漱口杯是他的。 秦既明一言不发,拿起杯子,重重地丢进垃圾桶。 垃圾桶是塑料制的,只一层,下面是洁净坚实的瓷砖,哗啦一声,脆弱的玻璃漱口杯在垃圾桶中跌碎,四分五裂。 “小杂碎。” 秦既明面无表情地重复一句。 这里没有多余的毛巾,只有林月盈漂亮柔软的樱桃手巾。 秦既明记得,阿姨提到,有一条毛巾被丢进垃圾桶。 秦既明不愿想那个毛巾擦过什么,被什么人用过。 他顿了顿,打开妹妹的一次洗脸巾,拧开水龙头,洗干净脸后,走出卫生间,坐在妹妹客厅的沙发上。 万籁俱寂,没有她的房子到处都是寂静。 背后是妹妹柔软的抱枕,这种软和的东西能令秦既明回忆起她趴在自己背上的触感。秦既明倒了一杯桌子上冷透的水,慢慢喝下去。冰冷的水凉着他的咽喉,他放下冷透的杯子,看了眼腕上手表的时间。 已经是凌晨三点十五分。 这是月盈离开他的第三十三天。 三十多天的这个时间,林月盈带了李雁青回家。 行车记录仪显示他们相谈甚欢。 他们做了什么。 秦既明沉默半晌,低下头,双手并拢,抹了一下脸,低声。 “林月盈。” 第43章 久仰 晨曦早早到。 才七点钟, 林月盈就已经起床,她穿上轻便舒适的衣服,在酒店周围跑了五公里。 等她满头大汗地刷完房卡回房间后, 发现孟回已经醒了。 林月盈笑眯眯:“学姐好。” 敷了一晚林月盈给的那副眼贴,如今孟回的眼睛看不出异样, 不肿也不红, 没有丝毫哭泣过的痕迹。 所有的糟糕事仿佛都随着太阳升起而消弭, 包括昨晚的伤心。 孟回微笑着和林月盈打招呼, 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问:“这么早去跑步啊?” 林月盈说:“今天醒得早, 闲着也是闲着, 而且也好几天没运动了。” 她用毛巾擦着脸,问:“你现在用卫生间吗?” “啊, 不用不用,”孟回拿着装着洗护用品的化妆包, 放在洗手台前,拉开拉链, 低头找洗面奶, 笑, “我先洗脸化妆。” 林月盈说了声好,她现在一身的汗, 急切需要清理。 刚翻出自己的睡衣, 又听孟回叫她:“月盈。” 林月盈脱了上半身衣服,丢进酒店准备的脏衣篓里,探头:“怎么了?” “注意保暖, ”孟回往手上挤洗面奶, 说, “昨天晚上,听你打了好几个喷嚏。” 林月盈打趣:“肯定是哪个男人彻夜未眠在想我。” 孟回大笑:“大胆点,说不定是好几个。” 林月盈也这么认为。 她从不怀疑自己的受欢迎程度,她就是美而自知,但不会因此而不可一世。 哗哗啦啦,水冲下,林月盈打上自己带的洗发水,开始清洗自己。 顺带着戳一戳自己的腹肌,漂亮的马甲线。 很满意,林月盈想,她的完美身材又要回来了。 毕竟是竞赛而不是选美比赛,林月盈带的衣服都是极为简洁大方的,简单小裙子,头发扎起来,也不必浓妆,林月盈甚至连口红都不必涂,只有一层淡淡带些颜色的唇蜜。 她和孟回两人都不提昨晚的事情,心照不宣的保持秘密,吃过自助早餐后,孟回已经全副身心地投入到今日的比赛中了,一心一意地放在记资料和针对提问的预演式问答……中途,林月盈有点想吃水果,又去了自助早餐厅。李雁青刚好在吃饭,远远地看到她,走过来,打招呼。 他今天穿着一身极为不合体的西装,两粒纽扣全系上。 西装这种东西,即使不是定制的,也一定要选择合身的尺码才好看。肩膀,袖子,腰身,长度……每一个尺寸都重要,偏偏李雁青这件并不是。他个子又高又瘦,而这件西装明显有些过大了,显得他身体有些过于单薄。里面衬衫的袖长又过长,露出的部分过多,裤子也不合体,过于肥大,不得不借助腰带来收紧。 林月盈微笑着和李雁青打招呼,提醒他整理一下领带。 李雁青抿了抿唇,说自己不会打。 这句话是真的,李雁青几乎不穿西装,他是理工科的学生,目前也没有上什么商务礼仪之类的课,不会打领带也不是怪事。 “这个是卖西装的人送的,免费,”李雁青解释现在领带造型的来源,“她帮我打好,说用的时候只要这样——” 他做手势:“一推,一拉就好。我穿了大概四五次,扯松了。” “我教你,”林月盈看不下去歪歪扭扭的领带,主动说,“这东西其实不难,你这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 李雁青于是将这个有点歪了的领带顺势取下,林月盈把口腔里的芒果咽下去,领带材质不好,聚酯纤维的,又薄又糙,林月盈捏在手中,略微一想,仍旧耐心地将领带打了平结。 这是最简单,也是最百搭基础的一个了,无论什么材质、薄厚的领带,都可以打出妥帖的形状。 李雁青学得很快,重新打好后,对她说了声谢谢。 “不用谢啦,”林月盈笑,“我也刚学会不久,真巧,今天就能派上用场。” 服务员从她们身旁经过经过,林月盈叫住他,要了条干净的热毛巾,擦了擦手,放上去,微笑着说谢谢,然后低头继续吃。 不忘提醒李雁青:“西装最下面一粒扣子可以解开喔,会更帅一些。” 李雁青低头看了看,说好。 等晚上时,他真的解开了那一粒纽扣。 孟回和李雁青不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了,配合也默契。不知道是不是孟回的紧急培训起到了作用,还是指导老师的耳提面命——今天的李雁青终于放下一直挂的那副臭脸,尚算平和且僵硬地回答了老师们的提问。 区域赛的名次也是当场评出的,毫无疑问,他们的组排在第三位,顺利晋级到下一轮全国赛中。 结束后的指导老师们还在复盘,到了这个排名上,做的东西基本上水平差距不会太大,更注意的应该是评委老师的那几个提问。尽管学生们一个比一个精神亢奋,但还是不能放松。回程的路上,几个人还在讨论着,是不是有更好的回答技巧和方法。 倘若在全国赛中的排名能更进一步,自然更好。不同的奖项,含金量也不同。 林月盈没有参与到讨论中去,她很困,提起来的精神骤然放松,加剧了她今日晨起的疲倦。她的头枕着大巴车的靠背,慢慢悠悠地睡了过去。 秦既明一直没有给她打电话,也没有发消息。 林月盈也没有告诉他,自己比赛结束,拿到了不错的名次。 兄妹俩都沉默着保持距离。 中间还发生了一点点不那么愉快的小插曲,林月盈睡得太沉了,一直到下车时才被孟回叫醒。她迷迷糊糊中下车,不慎一脚踩空—— 尽管孟回及时扶住她避免摔倒,林月盈的脚还是不幸地崴了一下。 刚开始还不觉得痛,只是一些微微的酸胀,走路一瘸一拐。到了晚上社团聚餐结束后,林月盈才觉脚腕痛得厉害,甚至于不动的时候也有酸胀感,一动,更是痛得难以言表。她将裙子掀开看,发现崴了的地方,微微红肿了一圈。 聚餐结束后已经十点了,林月盈打算回家中住,准备打车回去。看她这样一瘸一拐的模样,孟回哪里能放心,主动提出送她。 林月盈说不用。 “还是我来吧,”李雁青出声,“我是男的,晚点回去也不要紧,也更安全。” 大家对这个决定没有异议。 倒是林月盈不好意思,李雁青送她回去,自然是她付出租车的车费;但等回学校的话,李雁青肯定是要坐地铁的。一想到这点,林月盈就觉得有点对不住他,可也找不出更好的理由拒绝,毕竟孟回对于她崴脚这件事十分自责,总觉得如果不是自己没提醒、她也不会受伤。 再度来到林月盈的小区,仍旧是寂静的夜晚。 李雁青没有扶林月盈,他掌心出了汗,热乎乎汗涔涔的,似乎会弄脏她漂亮的真丝裙子;林月盈也还没有到了需要人扶的地步,她的脚腕痛,可也不至于痛到无法走路,只是走路时要当心一些,脚不能抬太高。 “谢谢你提醒,”李雁青忽然说,“原来穿西装时,外面最后一粒扣子一定要解开。” “我也只是凑巧早知道一点点而已,”林月盈解释,“也不是提醒,我是真觉得你解开那粒扣子穿更好看。” 李雁青说:“其实你和我想象中完全不同,林月盈。” 林月盈:“啊?” “刚开始认识你的时候,我对你有很大的偏见和误解,”李雁青说,“刘教授这么大年龄了还在坚持授课,完全是出于对这份专业的热爱,但有很多人觉得他年纪大、好说话,所以过来选他的课来混学分……” “抱歉,”李雁青说,“我以为你也是那种人。我因先入为主的印象对你有着很不恰当的偏见——包括后来的社团招新面试里,我也对你说了很恶劣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