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可敢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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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宁伯,莫要再一再二了!” 殿内,看张鹤龄一副沉重状又欲滔滔不绝的样子,谢迁想喝止,刘健要阻断,可比他们说话更快的反而是之前不曾太多发声的李东阳。 李东阳道:“寿宁伯,你所言忠心任事,别人如何看你本官不知,但李某倒也从心底里对你所为赞同一二。” 张鹤龄笑着抱拳道:“倒承蒙李学士抬举,张某感涕!” “何谈抬举,一是一,二是二,我等身为国之重臣,也是一片忠心、公心,岂会连作一二公正评价也不敢?不过……” 李东阳摇了摇头,郑重道:“寿宁伯,李某也想真心劝你一句……” “劝?” 张鹤龄奇道:“李学士,莫非是张某有哪些事做的不对?当然,往日张某却有些荒唐狂悖之事,但张某早已幡然醒悟,自忖,自入职以来,倒也算是正心,任事亦算勤勉吧?” 御座之上,朱佑樘听着张鹤龄直白白的自忖,微微笑了笑,不过,只一笑,马上便收敛神色,骂道:“寿宁伯,无论是教是劝,李爱卿肯说你,那是你的荣幸,莫要妄自尊大!” “陛下,臣哪敢妄自尊大!” 张鹤龄忙是回了一句后,向李东阳抱拳道:“李学士有何教诲,张某恭听!” 李东阳摆了摆手,道:“教诲谈不上,确为劝。李某想劝寿宁伯一句,既是已入朝堂,行事当秉持正心、诚意……前番你有一言,说的极好,本心、本职。李某望寿宁伯,行事能保持本心,做好本职……” “本心、本职?” 张鹤龄稍一思忖,道:“李学士,听您的意思,是张某有不务正业之嫌?” 李东阳道:“非是如此,只是,李某观寿宁伯每言每事,似乎总有迁延其它之嫌,岂不知,此种会多起纷扰。朝堂之上,该以事论事,就事论事。 寿宁伯,李某之意……” 刘健闻言,心中暗叹,看来李东阳已有了欣赏,甚至抬举张鹤龄的意思了,说话时俨然是一副长辈谆谆教诲之态。 本心而论,张鹤龄做的不差,但本心归本心,与实际相对,不会一概而论。 官场是个大学问的所在,好坏优劣也从不会只以对方的本心而评介。 至少,他如今对张鹤龄的态度,是抵制的,若不是事务繁多恐引出多事,他必然会强力阻击。 归根结底,张鹤龄的身份敏感了,代表着一个本不该出现于朝堂的阶层。 “李学士,让寿宁伯退下吧,若有话要言,等此间散了吧!” 刘健也只是说到此处,多的话不会再说。 李东阳是内阁阁臣、次辅,是他名义上的下属,平常时候行事多以他马首是瞻,但刘健可不会真就将李东阳当下属附从看待。 当官当到他们这个程度的人,谁没有自己的意志,何敢要人对其盲从。他更不会颐指气使的摆出上官的派头去约束他人的意志。 当然,非是如李东阳、谢迁、马文升这般身份的便另当别论了。 “首辅,李某多言了!” 李东阳抱拳歉意道。 张鹤龄淡淡的笑了笑,也是抱拳道:“张某谢李学士,李学士之意,张某受教。不过……” 不过之后的话,不曾言尽,但在殿之人,哪个不明白。 李东阳轻叹着摇了摇头,不再多言。 刘健蹙起眉头,谢迁更是脸上不愉。 他也是不赞同李东阳对待张鹤龄的态度,但他也不好去驳斥李东阳。谁成想,张鹤龄还不识抬举,他越加不喜欢张鹤龄的态度了。 堂堂大学士能把你一个外戚幸臣当人看,你还不感恩戴德,一个粗鄙之人,也敢玩起意志?何其可笑。 谢迁道:“寿宁伯,退下去办你的差吧,莫要让陛下失望……” 张鹤龄淡淡的笑了笑,道:“本伯自然要去办差,东城现下的情状,本伯也有信心能替陛下和朝廷办的妥当。不过,有些烦扰忧虑之事,必然也需在陛下面前……” 谢迁斥道:“别整日介总觉得随时要受迫害一般,用一二小事便妄言不测,何其可笑。且东城的事,非你一家之事,更不是你的私事,有陛下在,有我等辅臣在,岂会如你所思所想?” 张鹤龄道:“既是如此,那便更好了,前番于早朝之上,本伯已是当着陛下和诸位大臣的面奏过东城的事。其实当时本伯便觉得似有些不妥之处,只是一时未能想的透彻。如今出了刘岳之事,本伯终于想明白了,是缺了名目啊。” 言及此,张鹤龄向御座之上行礼奏道:“陛下,名正则言顺,臣于东城所行之事在往日并无先例,故此,容易被宵小阴私之人借口侵扰。因而,臣请陛下,东城既是为朝廷的试点,那便该有个试点的条目……” 朱佑樘道:“何条目?你是要朕下旨,给你个封个官吗?” 张鹤龄道:“启禀陛下,臣哪敢求官,臣只望陛下和朝廷能认可臣所办之事,让满朝上下皆能知道,臣所行,非是私事,是兵马司、锦衣卫和顺天府秉持陛下和朝廷的意志在办事,臣这个主官做起此事来,才好名正言顺,日后,不起不必要的纷争。” 朱佑樘微微点头,倒觉得张鹤龄说的有理,他转头看向内阁辅臣,道:“刘爱卿、李爱卿、谢爱卿,朕觉着,寿宁伯所言,倒也有几分道理。为朝廷办事,怎可没个名目,三位爱卿,可否以内阁之名,协同户部,给东城兵马司行个公文?” 刘健蹙眉不答,李东阳默然,但心里却是赞同。 而谢迁,却是摇了摇头,奏道:“启禀陛下,此公文,内阁不能下,否则,若是事有不妥,朝廷的威望何在? 毕竟是试点,未到落定之时,谁又能确定结果如何?故此,既然户部与兵马司推行的试点,那便该是户部和兵马司协商。寿宁伯继续办着,纵使力有所竭事办差了,也只是下面之事,影响不到朝廷根本,若是事情真能达到预期目标,介时再做安排便是。” “呵呵!” 张鹤龄突然的笑了笑,笑的有几分戏谑的样子,道:“谢学士,你这说法有些不妥啊,既让马儿跑,又不让马儿吃草,甚至连个马具都不给配上,你让马儿怎么跑的顺当?” 谢迁瞥了张鹤龄一眼,道:“寿宁伯,若是你觉得办不好,那便换个人来便是。你莫不是以为朝廷缺你不可?” 张鹤龄道:“谢学士,你也莫激本伯……” 本伯,本伯? 在李东阳面前称‘张某’‘在下’,在本官面前一直‘本伯’‘本伯’的自称,你张鹤龄何敢。 张鹤龄可不知道谢迁在心里都计较上他的自称了,犹自道:“本伯从不觉得朝廷缺了谁不行,我是如此,大致你谢学士也是如此。 不过,本伯却是敢自言一句,在此事之上,少有人能比本伯更能办。谢学士,若是陛下和朝廷觉得事不妥,那大可直接否决,此事作罢便是。但若是此事要办,这个东城兵马司指挥使的职务……舍我其谁……” “笑话!” 谢迁喝道:“兵马司只是六品衙门,何人不能做,在朝官员数千,无论品级能力比你强之人数不胜数,你如此骄纵,倒更让本官放心不下了。 陛下,臣请陛下下旨,另行安排他人主持此事,或者,以其他衙门来主导,臣以为,寿宁伯的性子,不堪大任!” “请陛下下旨?呵呵!” 张鹤龄笑道:“本伯这里办事便没有名目,要换人换衙门便是要下旨了,谢学士的说法倒是真够公道的。你大可换个试试看,看能不能做的好……” 刘健蹙眉道:“寿宁伯,你是何意,莫不是要换他人主持,你还要阻拦不成,真当东城已是你家自留地了。看来,谢学士所言,并没错,你的性子,不堪大任……” “无所谓,你们想如何解读随你的便,但本伯有言在先……” “好了!像什么样子!” 朱佑樘一看又掐起来了,他出声叫停,然后,他板着脸,似有怒色一般,朝张鹤龄喝道:“寿宁伯,朕前日才夸你一句,原以为你想着办事,看着也似有些章法。可不曾想,你做事是做了,可你这性子,越发的狂悖? 甚叫换个试试?朝廷的事务便是如此儿戏?甚叫看能不能做好?你莫不是如刘爱卿所言一般,真当东城成了你的自留地了?那是朝廷的地方,朕若是想换,还能由得你使性子……” 张鹤龄闻言,恭敬道:“陛下教训的是,臣的性子确实有些燥了,但臣所言,只从本心。臣不觉得朝廷的事非谁不可,但既然事是臣发起,现在也是有了些成效,那没个名目,甚至还要换个衙门换个人,此事如何说法? 且若是真如此,臣是伯爵,即便在家混吃等死,也饿不着,一个六品的官职丢了,臣又能损失多少? 可让官民上下如何看?办事不给名目,出点成果便换人,摘桃子还是卸磨杀驴?若是让人心下猜测,日后还有谁敢真心任事?又有谁人能服?” “荒唐,放肆,粗鄙,狂悖!” 刘健喝道:“陛下若是下旨,满朝文武附从,还能由得你不服?” 朱佑樘面无表情,冷冷道:“刘爱卿,且让他说,朕倒要看看,他还能有多少狂悖之言!” “陛下……” 刘健心里不痛快了,陛下你这冷冷的样子可否真一些? 张鹤龄不管刘健,随后大声道:“陛下,臣从不敢将东城当做自留地,臣知道,兵马司在东城替朝廷收银子,惹得许多人眼红。因名因利,因公因私,臣不想分辨。臣始终认为,此事臣最合适,故此,才需要陛下和朝廷给臣一个名目。有名了,臣才好放开手脚,全力办事。 臣不想猜测他人,臣只言自身,臣可以给陛下和朝廷一个保证,臣会竭尽全力的将此事落到实处,且但凡臣拿了一文不该拿的钱,臣甘愿领罚。 再者,就以左掖营侵扰之事而看,其实便已可看出诸多端倪。左掖营,或是其他的衙门,若是真有心来替朝廷收这份银子,难道很难?他们只需将西城或是南城、北城,也如臣带领兵马司所行一般。 将街道清扫干净,将那些脏乱之处皆拾掇利落了,肯为百姓谋福祉,肯挡住上上下下的蛇虫鼠蚁,保障商家和百姓的利益,商民们会吝啬交给朝廷银子?即便是行事的衙门,也能名正言顺的收取些供养。 可为何他们不做呢?偏偏带着人跑来东城和臣来争,甚至方才谢学士和刘学士,言及要换人主持,也从未提起除东城之外的他处? 为何,还不是因为此事,不好办,会得罪人,会受到各方抵制。可臣不怕,臣只尊本心,为陛下和朝廷办事,任何魑魅魍魉也无法左右臣的决心。但臣决心下了,事也办了,人得罪了,偏此事换人?让臣如何服?又让满天下的人如何服?” 朱佑樘心中赞同,甚至有些动容,他能听的出张鹤龄的话,确实出自真心。且也正如张鹤龄所言,为此事,张鹤龄得罪了太多人。 可赞同归赞同,朱佑樘依然是冷哼一声,喝道:“少废话!朕不想听你数功劳、苦劳,也不听你的这些决心,朕只问你,若命你从东城退下,你退还是不退?” 张鹤龄郑重道:“陛下,臣之一切皆是陛下所赐,臣当然遵旨!但臣心中也定然不服。臣非是不服陛下的旨意,臣是不服,有谁能比臣办的更好?” 闻言,谢迁道:“能否比你更好,要看是否适合朝廷,适合政事。岂是你臆测而定?” 言及此,谢迁心中一动。 他知道陛下的怒是假的,也根本没想过把张鹤龄换了,其实在他们考虑,张鹤龄也确实合适。可比起每岁百十万两银子,谢迁认为,有些事或许被银子更为重要。 既然陛下假怒,张鹤龄也应和,那难道不可顺杆而上,换个人为何不可?有他们这些重臣看着,难道也能出个行差踏错? 即便最终也无法成行,但或也可从中多加一二手段,为未来多些铺垫也好。 念罢,谢迁接着道:“陛下,寿宁伯的性子确实需要打磨,若是一直以此种心态对事,非是好事。臣再请陛下……” “谢学士,先别把话说的太尽,所谓再请,也莫要急着开口!” 张鹤龄陡然出声打断,道:“本伯这个官,可以不当,或者兵马司在东城所为之事,也可交于他处来主持。但本伯且问谢学士一声,你是否为你今日所言负责?” “负责?” “对,负责!” 张鹤龄肯定道:“三位阁老,当着陛下的面,张某再次问一声,我在东城办的事,可算有益于朝廷的正事?” 谢迁和刘健不答,李东阳却是点头道:“确是正事,朝廷当办!” 张鹤龄点头道:“好,那既然是当办,张某之前做的便没错了,张某也敢保证,甚至立个军令状,只要陛下和朝廷给我正名,本伯能保证前番所奏该上缴朝廷的税赋份例足额。 那么,本伯想请教谢学士,若是换他人,此事可还办?若是办,谢学士可敢保证,依本伯所言例?” 闻言,李东阳头疼的很,张鹤龄此人,就是这般争锋相对,毫不相让。 他出言打圆场道:“寿宁伯,朝堂之事,莫要这般争锋相对,至于所谓立军令状,更是不必了。”寸人止一的佞幸:我的姐夫是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