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心结
男人把他丢掉好多次,每次都被女人捡回来。 后来女人怀孕了,不能走太远,沈修宴又被丢下,他自己摸着黑,不知道怎么找到路,一直走回了家。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他身上黑黑的,到处都是矿石落下的烟灰。 男人把他丢了,心情挺好,喝着酒哼着歌从屋里走出来,一出门就看见大门口站着个小小的身影,那年沈修宴才三岁,刚学会走路,谁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跑回来的。zWWx.org 男人像看到瘟神一样对他咒骂:“你这个扫把星!赖上我家了是吧,你他妈怎么回来的!你他妈盯着咱们家到底要干嘛?!我打死你,打死你!” 冰冷的木棍重重落到背上,沈修宴趴到地上,时间长了哭都没有声音,嘶哑着嗓子,浑身疼的好像不是自己的身体。 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温热的身体扑到他身上,女人哭求着说:“别打了,求你别打了!” 那木棍没收住,打到女人,差点把她打到流产。 村长紧急联系救护车,到县城医院抢救,孩子勉强救下来了,沈海盯着瘟神一样的他,他那时候还很小,不知道什么是恨,但他知道,如果把恨编成个画面,那就是他在医院走廊,尽头的沈海盯着他的样子。 沈修宴在沈家留了下来。 范琼兰给他起了个好听的名字,说是找一个半仙给批的,叫修宴,是从一本叫诗经的书里取得。 诗经是什么,沈修宴问范琼兰,范琼兰乐呵呵地,说:“我也不知道,肯定是好东西啊,反正半仙说的,就是好东西。” 他默默记下,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等大一点,他就开始干活。 帮家里分担,赚钱,有了沈轩,他就带孩子,男人时间长了,看他也不像以前那么厌恶,偶尔还能把从外面带回来的酒菜分他一点,他从来不吃,都是留给弟弟。 再大一点,男人说要出去,到大城市找工作。 女人拦不住他,只能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离开的身影。 他这一走,就是很多年。 两三年才回来一次,每次回来,待不了几天就匆匆离开,女人跪在地上求他多留几天,男人只不耐烦地说:“知不知道我多忙,你当我想走吗?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你为什么不能理解我一点!” 范琼兰哑口无言,被他推到,半晌起不来。 最后沈修宴把她扶起来,说:“妈,别哭了。” 她无助地抱住沈修宴清瘦的身躯,一直问为什么,沈修宴哪知道为什么,他有很多个为什么,可这世界就是这样,没有原因。 太多事,没有为什么。 再后来,沈阑来了。 沈海领着幼小的沈阑回家,告诉她,这是他和外面的女人生的孩子,他们领了证,是夫妻。 范琼兰手指僵硬地问:“那我是什么啊?” 男人说:“你要是认这个孩子,以后你是我老婆。” 范琼兰没的选,麻木地和他领了证,回来的那天,家里摆了一桌好酒,村长说这是大喜的日子,可是整个家里,除了不知事的沈阑,没一个人是笑脸。 沈阑只知道今天有好吃的,他很开心,举起碗筷,不停地敲打。 沈海对他耐心格外好,抱在怀里哄着说:“你看这是什么呀?肉!” 沈阑:“肉肉,肉肉!” 他小手拍到一块,沈海:“来,爸爸给你夹肉!” 沈轩在一旁看着,心里不是滋味地想离开,被沈修宴按住。 那晚饭吃完,大家都早早歇下了,妈妈捡起男人脏了的衣服丢到盆里,顶着大寒的夜一下一下地碾着洗衣粉,在搓衣板上不停地搓洗。 沈修宴从屋中走出来,妈妈背影消瘦,在这长长的寂夜,渺小的好像一粒豆子。 她听到脚步声,认出是沈修宴,沈修宴什么都没说,要接过她盆里的衣服帮她洗,女人拿开,不让她碰,然后说:“阿宴,你替妈妈开心吗?” 沈修宴久久没有回答,过了好半天,才说:“你开心我就替你开心。” 范琼兰忽然笑了,笑的很麻木,说了句:“有时候人真不知道为什么活。” 他察觉到什么,从那以后,范琼兰不再笑了。 一个人干农活,越来越离群,有时沈修宴喊她她也听不到。 他就打工攒钱,终于攒出个收音机,不贵,八十块,能连到外面的世界。 他把收音机送给范琼兰,范琼兰听到广播,渐渐有了神采,有时她拉着沈修宴,说外面的世界有多好,有多少新奇的东西,衣服是什么样子,城市是什么样子,火车有多快,大厦有多高。 沈修宴一个都回答不上来,他听着,也觉陌生。 对他来说都是见都没见过的东西。 她越来越想出去,那种想法到后来已经压抑不住了。 有天她对沈修宴说:“你照顾好弟弟,妈妈出去买个东西,锅里有饭菜,窖里还有一筐土豆萝卜,边上的篮子里有几枚鸡蛋,饿了的时候炒着吃。” 沈修宴察觉到什么,但他没有阻拦,只说好。 妈妈走了,但是她没走出那个夜晚,沈海把她从火车站抓了回来,一顿毒打,将她软禁在房间里不许她出门,骂她出去是为了勾男人。 骂的很难听,没过多久,妈妈就怀孕了。 她想要个女孩,就一直把肚子里的孩子当女孩。 就是那一年,闻茵来了。 沈修宴不喜欢女孩,女孩不能干活,不能帮家里分担,最重要的是,会被沈海嫌弃,生下来就要吃苦。 可是他看着闻茵一身精致的小裙子,可爱的像洋娃娃,他又不免想,要是妈妈真生了个妹妹,那样也该挺好。 那个夏天,他多了个洋娃娃跟屁虫,闻茵跟着他从早到晚,他干活的时候她在远远的树荫下看着,他回家的时候,她迈着短小的腿紧紧跟在身后,走过泥泞的村路,一双小鞋子虽然脏了,可总有新的。 他们生活在同一片云彩下,明明近在咫尺,却那么的不同。 已经够遭了,可是闻茵离开的那个冬天,却又成了他一生无法忘怀的心结。一瓶苹果醋的越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