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侯府家宴
“鸾姐儿，我观你棋风诡谲，你这弈棋的本事，是与谁人学的？” 林雍骕漫不经心的忽然发问，林青雀刚想说的话也又咽回了肚子里。 “啊？” 听到有人唤自己，林青鸾下意识的回头看去。 她一脸的懵懂，小嘴儿因为刚啃过一只鸡腿儿还油乎乎的，脸颊上还黏着一点饭粒，看上去天真无害。 “我问你，你是与人谁学的弈棋？” 林雍骕倒是没有被她表现出来的模样欺骗，面上一派风清云静，但他的眸子却深邃的紧，就像一泽深潭，深不可测，隐隐透出些许探究之色。爱读小说app阅读完整内容 “啊？鸾……鸾儿不会弈棋啊……” 林青鸾一脸的茫然，无辜的看向林雍骕，好像不明白他为何为这样问。又转头看向霍氏，扁了扁嘴，一脸的无辜。 刘氏见林青鸾这般，赶忙伸手为她捻下了脸颊上的米粒，又用帕子为她擦了擦嘴，小声提点道：“鸾儿，回答长辈问题时，不可坐答，知道吗？” 林青鸾这才恍然大悟般，赶紧起身，结果让椅子发出了较大的声响，引得一众人都看向了她。她则是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还一脸怯懦的向刘氏“求救”。 “怎的了？”霍氏凌厉的目光瞥向了林雍骕。 林鹤霄起身与霍氏见礼：“回祖母，父亲只是询问一下四妹妹的功课，却未想四妹妹如此胆小，竟被吓到了。” 赞许的看了儿子一眼，林雍骕笑着看向霍氏：“母亲，只是觉得，鸾姐儿方入学数月，这棋艺竟能与倭桑棋王一较高下，甚感好奇，所以便问她，这棋艺是与何人习得。 母亲也知，儿素日对音律诗词无感，唯独棋之一道，乃是儿的心头好。今日在殿上，儿观鸾姐儿棋风诡谲，竟可令那倭桑棋王也抓耳，故而……嘿嘿嘿……” “噗哧~” 霍氏听闻林雍骕的说辞，竟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倒真真儿是个棋痴！ 一个五岁的姐儿，现在才刚刚启蒙，书还未读几本，字都写不利索，哪里会教习她弈棋？” 三夫人刘氏颔首：“娘所言不错，鸾姐儿现下，方才通读《千字文》。倒是上午在御花园巧遇肃王殿下，在那赏景亭里，鸾姐儿见殿下正在参破一残局，好奇之下多问了两句，殿下指点了一二。就连那饶子棋，也是殿下当时才说与鸾姐儿的。” 林雍骕闻后大惊：“竟当真不会弈棋？” 崔姑姑向林雍骕行了一礼，道：“二爷，四小姐这几月来一直随沈先生学文章、书法，和老奴修习礼仪、中馈，尚未启蒙琴棋书画及女红。 依老奴愚见，约莫四小姐那所谓诡谲的棋风，源自她信手落子。正所谓‘乱棒打死老师傅’。” 霍氏大笑：“哈哈哈，可不？崔姑姑说得妙啊！可不就是那瞎猫碰上了死耗子，乱棒打死了老师傅。哈哈哈哈……” “嘶~”见在座的人都笑成了一团，林雍骕还是有些不太敢相信，目带审视的看向林青鸾，忍不住又问：“鸾姐儿，你与那倭桑棋王弈棋，当真是信手落子？就那么巧，你与他下那饶子棋，却是只输了半子？” 林青鸾状似不好意思的解释：“二伯父，鸾儿当真不会弈棋。只记得殿下说的，紧围对方棋子，见缝插针，无缝可插便突出重围……那三息落子的规矩，鸾儿就是瞅哪儿，就在哪儿落子，脑子里想着的，就是赶紧将棋盘填满，也就结束了。” 这番解释，竟让林雍骕哑然。 瞅到哪儿，就在那儿落子？这是什么鬼路子！ “弈棋乃是雅事，你怎可如此胡闹？”林雍骕的语气有些严厉了。 林青雀撇撇嘴，委屈极了：“殿下说，那些使臣本就是胡闹，不若将它更儿戏化，未免不能绝处逢生。所以……” “所以，四妹妹你就挺身而出，还要带着我林家两位嫡女，一同陷入那烂局中？”林鹤霄有些恼了，毕竟今儿大出风头的是林青雀和林青鸾，反倒显得他亲妹林凤瑶怯懦，他其实心里一直窝着火气呢！ “二弟为何气恼？明明妹妹们做的对啊，连娘娘也传口谕赞赏了，还赐下不少赏赐。”林鹏霄见林鹤霄带着火气，有些不明他这火气何来？ “那是雀姐儿和许国公府二小姐侥幸胜了，若是败了，大哥可知，我们府上也会深受牵累啊！”这话说的，倒是将他的小心思曝露出来了。 眼瞅着这团圆饭，吃成了林青鸾的声讨会！ 霍氏怒拍桌子：“好了，都给我消停一下！” 老夫人发话，无敢不从。各方都偃旗息鼓，但是彼此之间的神色却各异，看的霍氏忍不住一声长叹。 “呵，果真是树大要分枝，家大心不齐啊！ 老身知道，今儿鸾姐儿与肃王同席，且得殿下爱重，定会引得你们争议。不敢攀扯殿下，便指摘鸾姐儿！ 只是老身没曾想，你们竟是连这一夜也耐不住，在饭桌上便争议起来了！” “祖母……”林鹤霄被说中了小心思，还想辩解，却被霍氏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顿时噤声。 霍氏目光森寒的扫过一众子孙，见他们都乖乖的闭嘴，才继续道： “你们不就想知道，为何鸾姐儿可受殿下青睐，在国宴之上如此胡闹，还不被追责，反倒奖赏吗？ 行，今日老身便让你等知晓个中缘由！” 说着，霍氏给赵妈妈睇了个眼色。赵妈妈旋即便将一众丫鬟婆子带出了正堂，自己守在门前，让丫鬟婆子候在院子里，不准有人近前。 “鸾姐儿，讲讲，你缘何殿上突兀出声。” 林青鸾看了霍氏一眼，见她目光里洞察一切的神色，遂颔首，站起身来。 “当时那使臣用心险恶，直逼信国公，满朝无人可援。那问题是个如何回答都是错的局面，哥哥说，此危局须得有人挺身而出。他本意是想让香宁帝姬做这扰局之人，但鸾儿认为不妥…… 祖母曾教育鸾儿，‘为国者，敢为先驱，虽死不悔，无愧天地。’此言，非单指男子，女子亦可为之。倘若忠孝无可两全，舍孝而忠者，虽谗言诽之，不过一时，恒流芳也！舍忠而为孝者，虽于家无过，但国亡何以为家？ 鸾儿鄙薄，年幼无知，遂虽有过，但为国情所迫。陛下英明，自明其理，责而不罚，已示其态度。” 林青鸾这番话一说完，林雍骢兴奋极了，差点没忍住想再拍案叫好。不过这次他没有，因为江氏眼疾手快，拉住了。 三爷林雍骐一脸与有荣焉，轻拍三夫人刘氏的手背，连连点头。 林雍骕余光扫过一双嫡出子女，发现了他们眼中不忿的情绪，有些怅然。这唯一的儿子，虽然规矩礼仪极好，诗书文采也绝佳，但是心性却是差了些。 霍氏扫过所有人的面容，仔细观察了他们的反应和神色。又问： “鸾姐儿，只身犯险，为何又要拖姊妹下水？” “祖母，此番无险，况纵使有险，也当先己后人。祖母的教诲，鸾儿时刻铭记于心。更况且，陛下也常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倘若我林家姊妹齐心，更是陛下愿意看到的。 还有一点，便是殿下提醒过鸾儿：稚童之行为有过，责家教不严，无关国风。我林家姊妹三人皆属稚龄，虽或有责难，但仅一时蜚语，无可惧之。” “说得好！” 江氏终是没能按住侯爷林雍骢，看他一双蒲扇大小的手掌拍得啪啪作响，江氏简直没眼看。 这个憨憨！夸自家女儿时，怎没见你鼓掌？怎得夸侄女儿，你这般起劲儿？ 有林雍骢带头儿，大房的长子林鹏霄和长女林青雀也跟着鼓掌，脸上带笑，眼中有光，父子三人竟如出一辙。 三爷林雍骐笑着看向了妻子刘氏，而后夫妻二人也跟着鼓掌，满是赞许的对林青鸾颔首。 霍氏伸出右手，凌空向下压了压，示意他们安静。 而后看向了林雍骕，神情严肃：“老二，我知你或有不满，我将鸾姐儿过继三房。为娘为何如此做，想来你现下也已心知肚明。有些事情，娘不说，不代表娘不知，只是不想多事。但事关孩子教育，娘希望你重视起来。德才兼备，德为先，才为后，切莫本末倒置，悔之晚矣！” 自打二爷林雍骕参加科考一鸣惊人后，所有的荣誉都往他身上套，当真让他有些醺醺然。入了翰林院，却不想坐了六年冷板凳，纵使明知陛下有心历练自己，但林雍骕难免心浮气躁。 说句大不敬的话——纵是知道陛下有心栽培自己为太子肱骨，可陛下如今身强体健，他林雍骕要等到何时才能出头？ 他拼命的表现自己，就是想让陛下重视自己。但忙忙碌碌，以至于疏忽了自家儿女的教养。 若说今日之前，林雍骕觉得自己这嫡出的一双儿女很是优秀，但今日他们的表现却让他很是失望！ 心无大义者，纵使天资聪颖，也无益于天下。心存大义者，纵愚（林雍骕忍不住看向了他大哥），也有功于国！ 林雍骕一直觉得自己大哥其实不如自己，甚至连陛下都认为他大哥是个“憨憨”，怕他太敢打敢冲悍不畏死。所以当初大战时，陛下一直将林雍骢束在身边，让他少了许多立功的机会，最后反倒让自个儿老丈人后来居上成了国公，而大哥只封了个侯爵。 换防边疆驻守，林雍骢也总是被派去许国公帐下大将一同，多数还是待在顺天府，生活条件可比那西北、北疆的驻防军将领好的不是一星半点儿！偶有偷袭，他大哥刚接到消息，人家都已经解决完了，压根儿没有立功的机会！ 可现在，林雍骕却不这么想了。他发现自己走进了误区！ 陛下缺少敢为他拼命的将领吗？ 不，他不缺！ 但，那些人为陛下拼命，陛下信任他们吗？ 谁也不知道！ 陛下信谁？ 许、唐二位国公爷首当其冲，自他们封号也能看出端倪。一忠，一义，他们又是陛下的发小儿。当初未立国前，唐国公因与陛下有误解，醉酒失言，都说出了“分家”之语，陛下也未治罪与他。甚至开国后，封了他第二功臣，给了他“义”字为封号！ 而除他二人外，陛下还信谁？ 或许，陛下深信不疑的人，大都已经不在世间了吧，对于其他功勋贵族，他像是都一视同仁。 但林雍骕此刻却知道，陛下还信他大哥！ 调防回京两年，林雍骢整日无所事事，甚至连兵也不用他去练。就算去上早朝，也就是去晃晃，没有差事。 可是，真的事到临头，陛下却是将禁卫军交给了林雍骢，让他亲率禁卫军去助太子围剿叛党余孽！ 这份信任，可是旁人可慕而不可求的！ 林雍骕沉思片刻，脸上终于露出了真诚的笑容。 他起身，端端正正的向霍氏行了一礼，态度诚恳的道： “儿，谢娘指点，日后定当谨记娘的教诲！” 霍氏看到了他眼中的清明，再不复之前那般，如覆上了一层薄雾，让人看得不真切。 知道他想通了，霍氏满意的笑了。 她一老妇，已过知天命之年，纵使有心，但又能做多少呢？ 未来还是需要靠儿孙自己啊！ 凤落之时满门休……满门休…… 希望，那天永远不要来临！陌语moyu的恶后重生：美人毒心倾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