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祸画(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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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姨太惊得咂舌,唏嘘不停,凑个头向前看热闹,两只手指捻起玉珑手里那幅湿淋淋的出浴美人图,远远地将那画儿远离了身子,生怕沾染了不洁,却不舍得这出好戏,啧啧几声说:“这画可真是的,莫不是妹妹也去效法那西洋画师,去当那个什么‘人模子’供人去画?啧啧,是了是了,那个洋画师,西洋人,最喜欢画……这种女人了。” 漪澜一时羞愤,粗言秽语如冷水眼睁睁向像她泼来却躲不开。 三姨太和六姨太总在落井下石上出奇地默契,而她仿佛被逼到了悬崖,再后退一步便是深渊万丈。 六姨太唯恐落井下石的不够,更是奚落地悠悠拉长声调夸张说:“妹妹这‘为学’的诚意可还真是可敬可佩呢,都画去洋人的床上了~” 她的话变得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那不屑的笑意仿佛已认定漪澜已是罪大恶极。 可是,六姨太固然厉害,平日里却少有这样的精明。她言语步步紧逼,不放过一丝破绽。 只这霎时间,漪澜心知肚明,这泼妇是有备而来!也许这出戏,就是她蓄谋已久。而她身处下风,却是有苦难言。 猛然间,一个念头让漪澜转眼去人群中搜寻。他呢,他去了哪里,流言如污水向她扑来的时候,她的致深又在哪里? 漪澜的目光变得委屈而急切,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她在杂乱的人群中寻到周怀铭身影的那一刹,鼻尖一酸,却是强忍着不能落泪。 周怀铭却沉默不语,眉头轻皱,一脸沉肃,目光沉远而疏离,似无心听妇人们口舌之争,令人揣摩不透。 漪澜想,致深他不该,他至少也该勃然大怒,不该如此隔岸观火,起码也像个男人一般有怒有喜,不是如此古井无波,令人看得心寒不安。 眼前这男人是她的大树,她的依靠。如今她落难,他无论如何要出头保护自己才是,只是眼前这男人他一言不发,不知沉吟何事? 陡然间,漪澜忽然有一种莫名的心灰意冷。旁人围攻她,她可以忍,往她身上泼污水,她也可以忍。这些女人对她都无足轻重,不过是风口浪尖上的跳梁小丑。 可是,漪澜不能忍受的是口口声声爱着她的人似是而非的态度!她等的只是他周致深的他一句话,他是否相信谢漪澜的清白无辜?那个要将她深深镌刻入心中的人,竟然不知谢漪澜的品性吗? 漪澜注视着周怀铭,期待的目光一动不动,满含了泪水与委屈。 周怀铭这时也回眸,看着她。 更有周遭女人们唯恐天下不乱的目光投向他,胆怯、惊惶、迟疑、幸灾乐祸的目光,只待他这一家之主发话。 漪澜强忍住眼底被侮辱的泪水,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周怀铭。她不敢低头,只怕有一瞬那泪珠会控制不住地夺眶而出。 周怀铭却沉默许久,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此事,到此作罢,不许再提,各缄其口!若有犯者,”微顿,一字一顿的“拔了舌头!” 四字,冷森森的话,如虎出深林前带出的飒飒阴风一阵,毛骨悚然,众人不寒而栗。 虽然歹毒霸道,但他下了缄口令不许再提此事,漪澜心里淡淡的欢喜感激。心想,致深,他果然是知道我的,若非如此,他岂能善罢甘休。心中又是酸楚又是感动,那一口长提的气缓缓松下。 然而,只不过瞬间,周怀铭低沉的嗓音继续响起:“来人!擒拿画师斯蒂尔,乱杖打死!” 霹雳雷惊,震得地砖房檐都似在沉闷的声音中颤抖。人命,在他口中如轻轻用脚尖碾死一只蚂蚁般随意。 侍卫们“揸!”的一声应,跨刀退下,漪澜惊得周身瑟瑟,愕然中,旋即失声大喊一声:“不!” 他怎么能滥杀无辜,他不可如此。他为什么如此做?他分明要选择相信她的清白,又为何要杀了斯蒂尔? 周致深,他终究,还是怀疑她的。 心灰意冷。 漪澜的泪水在那一刹决堤,抑制不住地滚落了。 “老爷,涉及洋人的事儿,朝廷都是讳莫如深的。这斯蒂尔若是有过,遣了回国就是!何必挑出争端?”慧巧上前规劝,为难的看漪澜一眼,却不敢再亲热的靠近。 漪澜的泪水潸然,强掩一把泪,咬牙想去为斯蒂尔开脱,只是人微言轻,她知道如今是不可得的。 只是,那幅惹祸的画,若非斯蒂尔,又谁能有此画技画就?眼前一个硕大的谜团,无从分解,但周怀铭飘逝的目光凉薄,无心再来看她。周怀铭是在猜疑她吗? 漪澜心中又惧又怕又打暗鼓。即便她问心无愧,可那画中的人确实是她。若换做是她,自己的女人如此不堪地入画,她会作何感想? 漪澜心头忐忑委屈,只是想知道,周致深,他到底是信她不信她?他心底作何打算? 漪澜心里彷徨不安,周怀铭已经拂袖而去。 漪澜的紧紧抓住了慧巧不停摇头,泪水落下无从言语。慧巧却拍拍她的手背哄劝:“别急。老爷自有定夺。” 漪澜回房,目光呆滞。 旁人怎么想她都不打紧。她要的只是周致深一句话。 冰绡见她独坐,忙说:“小姐呀,亏你还有心坐的稳?速速去寻老爷讲个明白呀!” 冰绡急得跺脚,摩拳擦掌,似急过了她。 漪澜掩把泪赌气地说:“清者自清,凭他如何去想吧!” 榻上翻过身,漪澜怀抱靠枕面墙侧卧,那点心灰意冷化作清凌凌的泪水,不知不觉中阴湿了绣枕,脸下冰冷冷的一片。 冰绡耐不住性子,急得贴身凑坐在她身边敦促:“小姐呀,这打死了画师,下一个就是要处置小姐了,就是姑爷不处置小姐,小姐这事儿,姑爷若疑心了小姐,就此冷落了,小姐脚跟还没站稳,日后可如何在周府为生呀?”m.zwWX.ORg 为生?是呀,人人求得都不过这一个“生”字罢了。 冰绡一语中的,漪澜的脚跟还没站稳,如今在府里,周致深便是她唯一的靠山。因他的偏宠,府里人人对她另眼相待,若没了周致深的呵护怜惜,暴露在凄风冷雨下的花儿,如何能独活呢? 转瞬之间,轻重舒缓已在心中掂量了个遍。真相固然要紧,可不是一时半刻能水落石出的。如今至关紧要的,反是致深心里如何看待此事,如何看她? 只是,她又如何得知?红尘紫陌的小姨太:许她万般骄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