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六章 谁是懦夫？
华姐那边已经说好了，张俊现在考虑的是该如何向两位队友把这事说出来。 昨天晚上杨攀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半夜，看着他疲惫的脸，张俊决定让杨攀早点休息，有什么话明天说吧。明天他们放假，有一整天的时间呢。 他只对杨攀说，好久没聚了，明天请卡卡和李永乐他们过来一起吃顿饭。 杨攀一愣，也是的。自从张俊父亲去世后，大家就没有再聚过了，没那心情。 杨攀并不知道张俊提起聚会的真正目的，他只以为张俊已经逐渐走出了阴影，有心情让大家聚在一起吃顿饭，聊聊天了。 他很欣慰的去冲澡，换衣服睡觉了。当然临走前，还没忘对张俊说晚安。 第二天，卡卡和李永乐很高兴的来赴约，张俊也陪他们说笑。但这一次他没有亲自下厨，而是打了订餐电话，让饭店送餐过来。 杨攀奇怪于此，以往聚会张俊总会亲自下厨，以展示自己越来越精湛的厨艺。 张俊则笑答，今天偷一次懒。实际上强装笑颜已经很不容易了，再让他去做饭实在是强人所难。 还和往常一样，四个人一边吃一边闹，但是他们都有一个默契，谁也不会去提近两个月所发生的事情。 张俊陪他们笑，陪他们闹，但是偶尔会有那么一刹那的失神。他心里会想：以后再也不能这样经常和你们在一起吃饭了。 玩闹中总会有那么一会儿暂停的时间，大家谁都没有说话。 李永乐低头只管吃，自己以前怎么就没有注意到他这么能吃呢？杨攀喝着果汁，眼神却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似乎若有所思。卡卡吃一口，就四处看看，没一点外界宣传的正经相。 似乎是时候了。 张俊清了清嗓子。“其实，今天……呃，今天这顿饭是散伙饭。” “散伙饭？什么意思？”没认真吃饭的卡卡最先被吸引了注意力。 “简单来说，就是我打算离开这里，离开AC米兰俱乐部，离开米兰城。” 李永乐一阵咳嗽，他差点把通心粉吸进气管里面。 杨攀这才把目光收回，投向张俊。 “离开？你在开玩笑吧，张俊？讲不出笑话来了也不能这样做啊，而且这根本就不好笑。”卡卡一本正经的配合着张俊讲的“笑话”。 “没有，我很认真的对你们说呢。这事我考虑了很久，离开米兰会是一个最好的……” 叮当一声，卡卡扔了刀叉，猛地站起身来一把抓住了张俊的双肩，他还顺势带倒了自己的果汁。 “你在想什么，张俊？为什么要走？我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的，你不是说以后要在一起踢球吗？在国家队我们不能成为队友，那么连在俱乐部也不行吗？”卡卡激动的抓住张俊双肩不停摇晃着。 高中毕业时在机场的那一幕今天在米兰重演了，不过角色互换了呢。张俊苦笑着看向杨攀，用眼神向他求援。 你是认真的吗，张俊？杨攀也在用眼神问他。 当然，想了很久呢。张俊用眼神回答道。 为什么？ 继续呆在这里，只会为大家添麻烦。 杨攀叹了一口气，然后伸手拍拍卡卡：“让张俊把话说完吧，卡卡。我想他有很多话要说的。” 被杨攀解了围的张俊看着三双略带疑惑的眼睛，又清了清嗓子：“这一个多月来的事情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我也无法控制。我想了很久，是继续留在豪门AC米兰打替补，寻找机会重新证明自己呢？还是到一支非豪门球队去做主力，换一个方式证明自己。实际上在和伊拉莉亚的约会被曝光之前我是倾向于前者的，因为后者对于我来说就像是逃跑，我不愿意被人们这样说：张俊是逃离米兰的。但是那件事后，一切都不同了。我和绝大多数队友的关系坏到了极点。本来之前我还能和英扎吉保持一种礼节性的礼貌，但现在的情况你们都看到了。安切洛蒂从一开始就没喜欢过我，因为我花了他用来买后卫的钱……” “别这么说，张俊……”卡卡想为主教练稍稍辩解一下。 “什么也别说，我心里清楚。我并没有抱怨安切洛蒂的意思，站在他的立场考虑，他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我自己不争气，在关键时刻掉了链子。我今天说这些不是为了向谁表示不满，离开米兰也不是孩子式的赌气行为。以我目前的状况来说，留在米兰只会为大家添麻烦……” “没有，怎么会有麻烦呢？”卡卡连忙摆手道。 “我知道的，其实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吧，卡卡？”张俊笑着反问道。 卡卡不说话了。 “而且，我认为离开米兰反而有利于我以后的发展。你们都知道我的臭脾气，这样的性格和米兰俱乐部的理念并不怎么和衬。继续强留此地，对我、对米兰都是一种损失。我知道米兰想买莱切的博季诺夫，如果我不走，就会白白占用一个非欧盟名额。我现在明显是完全找不到状态，我想也许换一个地方，到一个新环境中去应该可以找到感觉……说实话，现在我已经失去了对于足球的兴趣，每天都觉得这里很累。”张俊指指自己心口。“换个地方会好点吧。” “换个地方……那你有没有考虑过，万一你换个新环境，仍然找不到状态呢？”杨攀问道，他语气如常。 “杨攀，你这个问题……不可能的，我现在没有退路，既然选择了离开，就一定要成功，哪怕为此而改变我自己。”张俊苦笑道。 “为什么不在米兰改变自己呢？”杨攀继续问道。 “你知道吗，杨攀。在米兰的第一场比赛，我在场下看着舍瓦进球，却远没有我以为的那么兴奋。开始两个月，我都在很努力的融入球队，大家都接受我，我也进了球，看起来应该没什么问题了。但那只是别人的想法，我自己心里清楚的很，不管我进多少个球，队友对我如何好，球迷们天天为我欢呼，我与米兰之间却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墙挡着。也许我真的不适合米兰，也不属于米兰。当初选择加盟米兰，一是为了能和你们在一起踢球，还可以做李永乐的同城对手。二则是为了虚荣，为了风光。现在仔细想想，那时的我真幼稚。”张俊自嘲的笑笑。 “然后就在昨天，罗比给我打了一个电话。他建议我去佛罗伦萨，虽然球队还在乙级，但球队一直都想冲入甲级。我想我去了应该可以帮助他们做到这一点。就在你们与莱切的比赛时，我反复想了很久，决定接受罗比的建议。” “去乙级？你疯了，张俊？！”卡卡更吃惊了，“我知道佛罗伦萨曾经很有名望，但也只是曾经而已。现在他们状况可并不怎么好！” 杨攀也明确表示了反对：“我不赞成，张俊。我们先不谈你能否顺利在那儿打上主力，帮助球队升级。就是受关注度的减少，都会对你造成非常大的影响。邱指他现在正在对国家队进行大换血，就像当初他在国奥时的一样。换下了不少曾经的绝对主力，压力非常大。他现在招人进来为了避嫌，不能总是把我们这些和他关系好的球员招进国家队，他要看状态。如果你在乙级的话，他怎么能够了解到你的详细情况呢？明年六月世界杯就要在德国开幕了，如果你不能在那之前引起人们的注意……” “所以我说了，这是一场赌博。我没有后路可退的，杨攀。” “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逼到这种地步？” “以前的我总是不够主动，缺乏一种上进心。我想把自己置身在最坏的环境中，看看我能有怎么样的发挥。”张俊对杨攀微微一笑，“想看看自己到底有多大能力，‘中国头号前锋’是徒有虚名呢，还是名副其实。”张俊又想起了那句话。 留在意大利吧，向AC米兰证明，向嘲讽你的人证明，你是最好的！用进球证明！ 每次想到这话，张俊都会禁不住热血沸腾。 “该说的我都说了，这就是我的选择。”说完，张俊看看另外三人，“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这一次轮到杨攀笑了：“你都决定好了的事情，还要听我们的意见干嘛？听你说了这么多，离开米兰确实对你有好处。我只希望你幸福快乐，不管你是在米兰，还是佛罗伦萨。你懂吗，张俊？” 张俊用力的点点头，他就知道杨攀会支持他的，因为他总是把兄弟的利益放在首位。 “李永乐呢？”他又看看从一开始就默不做声的李永乐。 “我？我不是你们AC米兰的人，这些事情不怎么好开口。虽然不在米兰了，以后没法玩米兰德比有些遗憾，但是你总会是我的对手。所以一定要带领佛罗伦萨升上甲级，我们国际米兰可还从来没有降过级的，因此你别指望会在乙级作我的对手了。下个赛季，我会在国际米兰的主力阵容中等着你来梅阿查挑战的。”李永乐挥了挥餐刀。 张俊笑了。 卡卡也笑了：“搞什么？这分明是临别赠言嘛，张俊你太狡猾了。” “卡卡你还生我气吗？” “生，当然生！如果你要听我的意见，那么我是不会同意你走的……但是，但是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的意见你可以忽略不计。而且我说了，你也不会听的吧？” 张俊不好意思的笑笑。 “如果你在佛罗伦萨能比在米兰更快乐，更成功，我不会拦你。只是也许再也没有机会和你在一起踢球了也不能再给你传球了……” 卡卡声音越说越小，虽然时光短暂，但他真的无比怀念这五个月的日子。他与杨攀、李永乐不同，他们以后在国家队还能一块踢球。而自己呢？再见面只能是对手，为了各自的国家队，各自的俱乐部队而战。 这真的很令人难过。 杨攀一看气氛不对，连忙拍手：“卡卡你别把气氛搞得生离死别似的。以后还在一个国家，又不是见不到面了。佛罗伦萨离米兰也不算远，有空来回跑跑就是了。大家吃饭吧，都凉完了。今天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就好好玩，别想其他的。” “嗯，好好玩，不想其他的。”卡卡点点头。“但我想上厕所，卫生间借我用用。” “靠！”杨攀一脚把卡卡踢了出去，“别在饭桌上说这个。” 看着卡卡的背影，杨攀叹道：“那小子……张俊你真伤了他的心呢。好不容易以为能有机会在一起踢球了，在一起赢得荣誉。你还记得我们初来米兰的合影吧？记者叫我们新三剑客，卡卡可是很在乎这个称号呢。” “杨攀，对不起……” “笨蛋！你向我道歉干什么？既然这是你的选择，就要做好，在佛罗伦萨取得成功给我们瞧瞧！” “就算亲手将米兰的冠军抢走也可以吗？”张俊笑道。 “如果你有这个能力，就来试试吧。”杨攀毫不示弱，仿佛他们这个时候已经是各为其主的敌人了。 “杨攀，其实我一直有件事放不下……” “什么事，说吧。看我能不能帮你解决。” “这事……你恐怕解决不了。”张俊故意吊杨攀的胃口。 “靠！有话直说，有屁快放！说吧，我做不到的事情估计没几件。” “这估计就是那几件中的一件……我走了之后，谁给你做饭呢？” “……” 李永乐把刚喝进口的果汁喷了出来，他不是忙着擦嘴，而是趴在桌子上大笑起来。 “啊！李永乐你太恶心了！”从卫生间的卡卡看见李永乐的样子，夸张的叫道。 这气氛才对嘛，这才是我们在一起应该有的气氛，刚刚的只是例外。张俊贪婪的笑着，他怕以后这样笑的机会都很少了。 “李永乐，别再笑了！擦擦你的嘴！我都没食欲了！” “哎哟，我的肚子……” ※※※ 德拉瓦莱和加利亚尼是朋友关系，因此AC米兰和佛罗伦萨俱乐部的接触还算顺利，张俊更是向俱乐部表明了态度：如果一定要离开，他只会去佛罗伦萨。 在十天的时间内，双方其他方面都大致谈好了，只有在是租借还是转会上有些小分歧。佛罗伦萨希望一次性转会，但是AC米兰认为张俊也许还会有可用之处，并不想轻易放弃张俊的所有权，他们希望佛罗伦萨把张俊租借过去先用着再说。 最后还是德拉瓦莱让步了，同意先租借张俊到本赛季意乙结束为止。但是他也加了一条：在租借期满后，佛罗伦萨拥有对张俊的优先购买权。 十天时间内，两家俱乐部就完成了全部合同的谈判和签署工作，而这整个过程都处于高度保密之中，从始至终都没有向媒体透露过。 租借合同本身不存在待遇方面的问题，因为周薪都是由AC米兰俱乐部支付。但华芳却要求佛罗伦萨俱乐部在合同中保证张俊的出场时间，因为这关系到他能否入选国家队，去参加德国世界杯。 德拉瓦莱有些恼火，他既然租借张俊过来就一定是要让他上场比赛的，否则租过来干什么？当大卫雕像摆在弗兰基球场外面吗？华芳此举明显是在怀疑他的诚意。 当然这是小问题，在合同中注明就是了。 由于双方高效率的工作，合同在两天时间内谈判并敲定下来。 当张俊在佛罗伦萨俱乐部的会议室中签下自己的中文名字时，他一抬头看见了门口的罗伯特·巴乔。 “很高兴能在佛罗伦萨看见你，张。”巴乔对他挤挤眼睛。 “我来了，罗比。” 2005年12月22日，张俊被AC米兰租借至意乙球队佛罗伦萨的消息迅速被新闻媒体知晓。直到这时，他们才知道张俊下半个赛季不会在米兰，不会在意甲了。 ※※※ “比赛后你就可以收拾东你在圣西罗更衣室内的东西，过完元旦，你要去佛罗伦萨俱乐部报道。在那儿会有一个简单的新闻发布会和球迷欢迎仪式。然后就是适应新环境，新球队，新教练，新队友……就连看大门的老头都是新的。你必须尽快适应，因为1月7日就会有一场意乙，对于你来说，那是很重要的比赛。”华芳坐在张俊身边，为他交待以后的安排。 在圣诞节前的最后一场比赛，张俊被选入了替补名单。现在他并不知道自己能否上场，不过他心思也不全在那上面。对于他来说就算穿着AC米兰的红黑球衣在场下坐足九十分钟，也无所谓。现在佛罗伦萨的紫色球衣显然更吸引他。 “华姐，国内的官司怎么样了？” “法庭还在调查取证，重新开庭恐怕要等上一段时间了。” “嗯，我在想……不管二审判决是什么，我们都接受了吧。道歉也好，赔偿也好，都接受。为了那个人，浪费我们的时间和精力太不值得。想想我以前真幼稚，竟然会想着和对方把官司打到底，正好中了他们的诡计。” 华芳有些吃惊的看着张俊：他竟然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了！ “怎么了？”张俊见华姐一直盯着他出神，有些奇怪。 “不，没什么。如果没什么事，我要走了。”华芳站了起来，“明天的比赛，不管你上不上，都表现好点。那可是你最后一次穿米兰球衣呢。” “谢谢华姐，我知道了。” 把华芳送走，张俊转身回来给苏菲打电话。他看看表，中午十二点半，中国那边应该是十九点半，苏菲也该下班了。 ※※※ 苏菲刚刚跟着闫伟跑完一趟中国足协，然后在一家快餐店吃完餐。吃完饭就要赶回社里，把今天拍的胶卷都洗出来，交给编辑排版。 就在她才咬下第一口炸鸡腿时，手机响了。 “喂，苏菲吗？” “张俊！”苏菲叫了一声，然后连忙捂住嘴。闫伟向她看来，她抱歉的笑笑，起身走出了快餐店。 “这些日子我很忙，所以没怎么给你打电话，现在终于可以轻松一下了，你还好吗？” 苏菲斜靠在人行道边的栏杆上，拢了拢被夜风吹乱的头发。“我很好，每天都跟着闫哥跑，学会了不好东西。” “那就好，但是别太累着。你要注意休息。” “我知道。你也一样，多保重身体。”北京的街头很吵，但苏菲耳里只有张俊的声音。 “嗯……我要离开米兰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国内媒体最近几天一直都很热闹呢，全是你要从米兰逃跑的消息。嘻嘻！”苏菲笑道，拿张俊开了一个玩笑。 “哈！苏菲，你怎么看？”张俊笑道，他心情似乎不错。 “我当然不会觉得你是在逃跑了。在足球方面，你是最好的！”苏菲斩钉截铁的说，没有丝毫犹豫。 “谢谢你，苏菲。呃……你吃过晚饭了吗？你那边是晚上七点半了吧……” “吃过了，我刚刚吃过了。你已经决定要去佛罗伦萨了吗？” “是的，决定了。去踢乙级，然后半个赛季把球队带上甲级。” “那是一个很美丽的城市呢。” “嗯。” “等我去了，会给你拍很多很多的照片。” “好。” “但是我可能在六月份之前都没办法出国了。” “那真是遗憾……” “所以你要在佛罗伦萨好好干，等我去找你的时候，你和球队都在甲级了。”苏菲刚刚说完，就看见闫伟从快餐店里面出来，向她这边望来。她明白要赶回报社了。“对不起，张俊，我现在得去工作了，我们以后再聊吧？” “好的，你多保重。北京应该下雪了，冷了就加衣服……再见，苏菲。” “再见，张俊。” 闫伟看着向他走来的苏菲：“你饭还没吃完呢。” “我不饿……我们走吧。” “嗯。”闫伟钻进吉普，将车打燃。苏菲从另一边坐进去，却看见闫伟递给她一个汉堡，一份薯条和一杯热牛奶。“我就知道你会那样回答我。但人是铁，饭是钢，无论怎么忙，先把饭吃了来。” 苏菲接过这些东西，牛奶还有些烫手，薯条和汉堡也是温的。“谢谢你，闫哥。” “嗨！谢啥？李延把你交给了我，如果你有什么三长两短，他非杀了我不可。”闫伟发动了汽车，“在路上吃完吧。张俊被租借到了佛罗伦萨，今天晚上我们都会很忙的。” ※※※ 伊拉莉亚依旧主持她在天空电视台的联赛直播节目。绯闻让看她节目的观众更多，她私下甚至怀疑过这一切都是克里安森安排的，但是后来想想就算了，这种无凭无据的事情说不清楚。 她依然在节目中穿低胸装，而且甚至比以前更低。依然用充满了诱惑力的声音向观众们调侃比赛双方。 对于不知情的张俊来说，伊拉莉亚是他的异国姐姐，他为曾经给她带来过困扰而内疚，也为她现在没事了而高兴。 但是对于伊拉莉亚·达米科来说，张俊又算什么呢？ “各位亲爱的观众，你们好。又到了我们的周末联赛直播节目，刚刚在冠军联赛小组赛中大胜基辅迪纳摩而顺利出线的AC米兰最近状态不错。他们在本轮联赛中遇到的对手是罗马队，罗马队在联盟杯中刚刚被意外淘汰了，士气有所低落。但是这也许正好让他们能把全部精力集中到联赛中来。希望这会是一场精彩的比赛。我们现在为您直播的是本轮联赛重头戏——AC米兰主场迎战罗马！” ※※※ 米兰更衣室内并没有大战前的寂静，反而有些闹哄哄的。最近球队在国内和欧洲赛场上都连续获胜，球员们心情很好。而客队罗马新败，多少会让米兰球员打不起精神。战术安排昨天就已经说过，今天的赛前准备没有多少意义。 说话声，喧闹声，还有鞋钉与大理石地板撞击的叮叮声。主教练和马尔蒂尼队长都不在更衣室内，场面有些像超级市场。很多人都在商量着圣诞节假期去哪儿过，惟独没有想想他们的对手。 在这种情况下，只有两个人沉默不语，显得有些另类，一位是米兰副队长加图索，另一位则是马上将要离开的张俊。 张俊热身回来后就把长裤外套统统穿上，即使在开着空调的更衣室内，他仍然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坐在角落中沉思，丝毫没注意外面在发生什么。 对手是在联盟杯上刚刚被淘汰的罗马，我们还是主场，英扎吉状态持续上升，全队士气高昂。张俊想不出自己还会有什么机会上场。嗯……不过也不一定，万一球队在比赛结束前就解决了战斗，那么下半场最后五分钟的垃圾时间，安切洛蒂也许会派我上去活动活动呢，也许…… 张俊扭头看见了正和皮尔洛谈笑风生的博列诺。呃，也许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吧…… 门被呼的一下推开，马尔蒂尼带着队长袖标的手一挥：“该出场了，伙计们！我们让罗马人寒风中等待的够久了！” 一阵巨大的笑声，米兰的十六位球员鱼贯跑向了球场。 作为替补球员，张俊和杨攀直接走到替补席坐下，然后他们和已经在外面站了五分钟的罗马球员一道，等待着马尔蒂尼率领的十一名首发队员登场亮相。 “队长，马尔蒂尼！” “乌拉——” “迪达！” “乌拉——” “舍普琴科！” “乌拉——” “卡卡！” “乌拉——” “加图索！” “乌拉——” “内斯塔！” “乌拉——” “西多夫！” “乌拉——” 听着这整齐划一的欢呼声，张俊想起了他在米兰的第一场联赛。那个时候他们也是这样跑出场，挨个接受球迷们的欢呼，他是最后一个出场的，有种压轴的感觉呢。听着欢呼声，他热血沸腾，以为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舞台。但现在呢？已经走到了尽头吗？ 这竟是他本赛季在AC米兰的最后一场比赛，没有属于他的欢呼，也没有掌声。 扭头看着一个个跑出来的队友，听着一次次响起的欢呼，张俊有些入神。我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吧，如果要回来，也是以敌人的身份来接受你们的嘘声！ “最后一位，英扎吉！” “乌拉——” 是张俊的错觉吗，他竟觉得这一次欢呼声大了整整一倍。 ※※※ 苏菲在报社加班，和她一起的还有闫伟和其他十几位同事。因为正在进行欧洲各国的联赛，他们都必须等待着。等比赛结束后前方记者的稿子一传过来，就是他们忙碌的时候了。 苏菲低头看看腕上的表，比赛正在进行中。不少同事都在隔壁会议室中，守着一个二十九寸的彩电看今晚的意甲直播，本轮重头戏：AC米兰对罗马。 但苏菲不想去看，因为张俊不在场上。 虽然比赛已经开始，可张俊的比赛还没开始呢。 张俊，那些说你是逃兵的人，都是不理解你的人。只有我最清楚，你心里在想什么。你绝对不会甘心就这样离开吧？ 要加油哦！ ※※※ 张俊安静的坐在替补席上，既不焦躁，也不沮丧。身边的杨攀已经被安切洛蒂叫去热身了。比赛才三十多分钟，罗马很难缠呢。 “怎么搞得！”卡利亚尼在记者席上对着场下低声骂道，“米兰场上队员全体在梦游，他们都在想怎么过圣诞吗？” “不，至少还有一个人没有走神。”李延指指加图索，他刚刚对托蒂犯规，起来就向队友们大喊大叫的。“他就像一条疯狗，在提醒队友们呢。真不愧是加利亚尼定的下任队长。”他由衷的赞叹道。有这么一个人做竞争对手，杨攀的困难也不小啊。 ※※※ “打起点精神来！我们的对手是罗马，不是业余球队！”加图索不停的吼叫着。 看着他在场上的凶悍表现，谁知道在场下的他竟是一副谦谦君子模样呢？ 足球就是属于男子汉的运动，张俊想到。为什么前段时间他没想到呢？在不停的怕这怕那，原地踏步，这些可不是一个男子汉应有的表现啊。也难怪别人耻笑我为懦夫。 如果给我一个机会，也许我不能向所有人证明我有多强，但最起码我可以证明给他们看，我不是懦夫！ 张俊扭头瞥见了安切洛蒂，自嘲的笑笑：算了，老老实实等九十分钟比赛结束，然后就收拾东西走人吧。 ※※※ 杨攀在第四十分钟的时候就被换了上去，但他不是换下西多夫，而是皮尔洛。皮尔洛在和罗马中场托马西的拼抢中受伤倒地，在短暂的治疗后仍然无法坚持比赛，安切洛蒂不得已只好用杨攀换下了他。 这样一来，加图索奉命移到中路，变成防守型中场，也就是后腰。而杨攀终于可以到他最擅长的右边路去了。 但米兰全队低迷，杨攀上场后作用不大，除了偶尔一脚远射发泄一番外，绝大多数时候他被基伏卡的死死的。由于以前在荷超有交过手，基伏对杨攀很了解，而罗马主教练德尔内里也知道一旦打不开局面，杨攀肯定会被安切洛蒂派上场，便早针对杨攀做了安排。 杨攀被冻结，皮尔洛又受伤下场，失去了他准确的长传，米兰的前锋线有些不适应。舍普琴科还能经常性的回撤拿球，英扎吉这种需要中场大力支援的纯粹抢点中锋可就难受了。他有种有力使不上的感觉。 杨攀勉强甩开了基伏，奋力传中入禁区，英扎吉却在后卫的干扰下把球打高了。 “该死！”他狠狠拍了一下草皮，但他也只能对着草皮发泄，对罗马的球门可毫无办法。 ※※※ 中场休息的时候，替补球员都在场上热身，张俊也一样。球队打不开局面，博列诺着急的同时又期待能上场表现，他在热身中表现的格外活跃。只要米兰这场赢了，就能力压尤文图斯，成为意甲的半程冠军。博列诺希望成为这么一个英雄。 而张俊则显得无所谓，只是按照助理教练的话完成热身就行了。 下半场开始后，米兰一上来就全力攻击，场面上占尽优势，但是他们并不能化优势为胜势，雷声大雨点小。反倒是由托蒂、蒙特拉和卡萨诺所组成的罗马三叉戟，经常通过三个人的小配合威胁到迪达把守的大门。 “AC米兰今天不在状态，他们面对罗马顽强的防守和犀利的反击毫无办法！前段时间一直状态上佳的英扎吉也在对方的禁区里面迷失了方向。我在想，卡洛尔（安切洛蒂）应该要做出一些调整了。比赛可只剩下三十分钟了！”天空电视台的解说员忧心忡忡的说。 这场比赛双方失误频频，攻击质量都不怎么样，场面真是乏味之极。 ※※※ 安切洛蒂看看身边的替补席，已经没有什么人了，他对助理教练说：“去把马克叫回来吧。” 助理教练领命而去，主教练是要加强进攻了。 张俊看着助理教练从他身边匆匆而过，向米兰替补球员热身的地方走去，他不知道这一次将会换上谁。 大多数队友都被叫去热身了，现在陪他坐在替补席中的就只有上半场被替换下场的皮尔洛，他中场休息的时候接受了队医的治疗，已无大碍。 “张，你这场比赛后就要走了吗？”皮尔洛突然主动和张俊搭讪。 “啊？哦！呃……是、是的。”张俊反应慢了半拍，他一开始以为皮尔洛是在自言自语。 “但为什么一定要去乙级球队呢？”皮尔洛干脆换到了张俊身边坐，偶尔关注一下场上。 在米兰队中，由于杨攀的关系，皮尔洛和张俊的关系要比其他人好一些。 “更适合我发展吧……有些人天生就适合在豪门中起步效力，而我似乎和豪门无缘。沃伦达姆是一支小的可怜的球队，但是我在那儿却挺成功的。”张俊自嘲的笑笑。 皮尔洛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气氛一下子有些尴尬。 幸好安切洛蒂为他俩解了围。 “张，去热身吧。” 听见主教练这么说，张俊的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惊讶。就像皮尔洛主动和他搭讪一样，他以为安切洛蒂是在自言自语。 倒是皮尔洛碰碰他：“在叫你呢，去热身吧。” 张俊这才如梦初醒，脱掉长裤和外套，露出了11号的米兰红黑球衣。 皮尔洛拍拍他：“我相信你有那个能力，但你欠缺的只是运气和时间而已。张，不管是在哪里踢球都要好好干，能和杨配合了十几年的人，不简单！” 张俊感激的点点头，这也算是临别赠言吧。 “另外，圣诞快乐！”皮尔洛笑道。 张俊也笑了：“圣诞快乐！” ※※※ “张俊竟然会去热身？”在看台上的李延都觉得有些奇怪，这一幕最近都很少看到了。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他的最后一场比赛，安切洛蒂总要让他上去和球迷们打个招呼，告别嘛。”一边的卡利亚尼倒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 “打个招呼？那不会需要多长时间的……” “五分钟，顶多五分钟。”卡利亚尼把手在李延眼前摊开，摇了摇。 ※※※ 博列诺被换上了场，安切洛蒂换下了西多夫，改打三前锋，他想在最后二十五分钟内拿下比赛。 但和杨攀被换上场时一样，博列诺很快就被淹没在罗马队的防守中，罗马人远比赛前被认为的顽强。 虽然形势不乐观，但安切洛蒂一如既往的沉稳，只在英扎吉浪费机会时才会摇摇头。 “作为中锋的英扎吉今天一直找不到状态，卡洛尔是不是应该考虑换下他呢？” “如果换下英扎吉，那么换谁上呢？” “这……塞尔吉尼奥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两位解说员做着这样那样的猜测。但安切洛蒂在第七十五分钟做出的第三次换人举动，粉碎了两位刻意制造出来的悬念。 “9号下，11号上。”第四官员手中的牌子告诉全场观众，张俊上场了，而替他下来的正是曾经的竞争对手菲利普·英扎吉。 张俊站在第四官员旁边，静静的等待英扎吉下场。英扎吉则小跑了几步，到场边再高举双手向全场球迷鼓掌致谢，然后他转身就直接走向了替补席，披上工作人员递过来的外套，并没有和张俊握手。 张俊也没想要和英扎吉完成什么交接仪式，他等英扎吉的双脚离开球场，就迫不及待的冲了进去。 还有十五分钟！ ※※※ “十五分钟吗？安切洛蒂可真慷慨……”李延看看卡利亚尼，这小子刚才还说顶多只会给张俊五分钟呢。 “呃……我想给张俊十五分钟的时间也说明了一个问题。卡洛尔还不想放弃比赛，英扎吉状态不怎么好，就让张俊上去冲冲……一定是这样的。”卡利亚尼满头大汗才想出这么一个理由。 “那为什么他不换塞尔吉尼奥上去加强左路攻势呢？”李延步步紧逼。 “哈……”卡利亚尼干笑一声，他瞥了一眼球场，突然为自己现在的处境找到了一个解围的办法。“快看！张俊拿球了！”他指着球场兴奋的大叫道。 ※※※ 张俊接到了卡卡的传球，但他没办法转身，只好又传到了后面。然后他冲卡卡抱歉的耸耸肩。 李延看看场上：“别引开话题，那不过是一次普通的传接球而已，没有必要大惊小怪。回到我们刚才的话题上来，你不是说只会给张俊……” “看啊！张俊又拿球了！”卡利亚尼再次大叫起来。 李延瞟了一眼，不过又是一次接球而已。张俊依然无法转身，只能选择分边。 “别激动，我们继续，安切洛蒂为什么不换塞尔吉尼奥，而是在这么早就换张俊呢……” “张俊再次接到了球！”卡利亚尼这回身体趴在栏杆上，指着场内大叫道。 “安德列——”李延的语气中弥漫着一股火yao味。“不要总打断我的话好不好？” “李，你不觉得奇怪吗？”卡利亚尼没有看李延，而是看着场内说。“这才五分钟不到，卡卡竟连续三次把球传给了张俊，也不管张俊当时的位置好不好。” 被卡利亚尼这么一说，李延才注意到，刚才他确实看见卡卡只将球传给张俊。“这是……安切洛蒂的安排吗？” “恐怕……不是。”卡利亚尼把目光投向场边的AC米兰教练席，那里，安切洛蒂本场比赛罕见的在场边向场内招手喊着什么。 ※※※ “卡卡！看看你的周围！你在干什么？舍瓦在空当的时候你却没看见！”安切洛蒂也不得不紧张起来，因为时间越来越少，比分却依然是0：0。 其实卡卡并不是没有看到空当处的舍普琴科，而是他现在就想把球传给张俊。这场比赛后他再也不能和张俊并肩作战了，再也不能这样为他传球了。 张俊看见安切洛蒂在场边着急的样子，也在为卡卡担心，如果他再传给位置不佳的自己，那就是公然违抗教练的命令了。 “你在干什么，卡卡？为什么一定要把球传给我？”张俊用中文对跑近的卡卡说。 “因为我相信你不会浪费我的传球。” “可是我好几次位置都不好……你没听见安切洛蒂在场边喊什么吗？你这样可是跟他对着干呢！” “不管了！反正三个换人名额都用完了，他拿我没办法。”卡卡笑道，一副“我今天就要传球给你”的表情。 “别傻了！”张俊突然低吼道。“大家都想用半程冠军来当圣诞礼物呢！你这样玩下去，别说平局了，我们输都有可能。把球传给位置更好的人吧，卡卡。你的心意我领了，但球队的胜利比我们的私人感情更重要，最起码现在是这样。你比我成熟，这些道理你懂的，怎么今天你就忘记了？” 卡卡用看外星人的眼神看张俊：“你什么时候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了？” “就是刚才。”张俊推了卡卡一把，“把这问题放一放，罗马的界外球！” 卡萨诺在大禁区外面一脚吊射，差点进门，足球击中了横梁，让不少米兰球迷惊出一身冷汗。如果在比赛只剩下十分钟的时候，让罗马进一个那可就不妙了。 但卡卡马上用一个漂亮的直塞让舍普琴科还以颜色。舍瓦在禁区内接到卡卡的球，然后不停球大力抽射！ 罗马门将佩利佐利奋力鱼跃才把足球打了出去，看台上顿时响起巨大的叹息声。 罗马并没有因为张俊前段时间一直状态不好，而放松对他的防守。作为中锋的他顶在前面，让他发挥的空间并不大，很多时候，他连身都转不了。 相反倒是打左右两边的博列诺和舍普琴科因为可以回撤的关系，机会反而更多一些。但可惜的是两人一个都没有把握住。 张俊又做起了吸引敌人注意力的工作，卡卡也果然如他所希望的那样，只把球传给位置最好的人，舍普琴科、博列诺、杨攀、卡福、卡拉泽……惟独没有张俊，因为处于罗马包围圈中的他位置实在不能说好。 ※※※ “看来张俊不会有什么机会了，本来我还一厢情愿的以为他能至少进一个球作为告别呢。”李延无奈的叹口气。“作为中锋，只能为队友创造机会，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战术的。” “别急着下结论，我觉得米兰攻击点分散，反而是为张俊拉开了空间，让他有机可乘。”卡利亚尼点上一根烟，在点烟的时候他视线还没有离开球场。 “但愿如此吧……你知道吗，安德列。张俊最近在国内的名声不怎么好，很多人都等着看他笑话呢。他这几年红的太快，招来不少人的妒忌。他这次离开米兰就被他们抓住大做文章，认为张俊是逃跑，丢盔弃甲的逃跑。如果他不能在这场比赛中做点什么的话，舆论会对他非常不利的。” 卡利亚尼吃了一惊：“这怎么可能？太夸张了！我不认为张俊是逃跑！他不过是选择了一条他认为最适合他自己的路而已。如果死要面子留在米兰，才是毁了他呢！真搞不懂你们中国媒体和球迷是怎么想的！” “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李延喃喃道。 ※※※ 博列诺在禁区外的远射纯粹是为了增加射门统计数字，除此之外毫无用处。 比赛还剩六分钟就要进入伤停补时，罗马队已经将卡萨诺换下，加强了防守，他们决定守住这一分。 全场米兰球迷都在高声呼喊着舍普琴科、卡卡，甚至是杨攀的名字，希望他们中的一位可以挺身而出，击溃罗马，为米兰夺得半程冠军。 但罗马也相应的对这三人加强了防守，不让米兰如愿。 杨攀在右路断下了德罗西的球，他甩开了德罗西后把球传给前方的卡卡，紧接着他自己如疾风般冲向前方，那样子看着像要和卡卡打二过一配合。 基伏急忙跟着后退，而德拉斯则冲上前去阻止卡卡，希望迫使他失误。罗马的后防就这样被扯开了一条很小的缝隙，卡卡早就看准，他等的就是德拉斯和基伏错位的一刹那，就是现在！ 直塞！但不是给左边无人盯防的舍普琴科，也不是给后插上的杨攀，而是…… “是张俊！”天空电视台的解说员惊呼道。 在德拉斯扑上去后，他背后一个人出现在了球的路线上。张俊从侧方后插上，完全没有越位！ 他现在和门将佩利佐利一对一！ 德尔内里冲到场边：“梅克斯！”他在喊着另一名中卫法国人梅克斯的名字，希望这位年轻人能上去干扰张俊接下来的动作。 ※※※ “是张俊！”李延显得非常激动，这种情况下让张俊拿到球，基本上不会有什么悬念了。当然前提得是张俊在状态。 张俊接到球，但老实说在球碰到他脚的一瞬间他有些思维短路，对于接下来该做什么他完全没有准备。他只清楚的知道现在是一对一，他和门将。 张俊逃离米兰！ 选择逃跑是一种懦弱的表现！ 这真是讽刺，他才来了半个赛季。想想他初来米兰时的风光，再看看现在的落魄，啧啧！ 生活比小说离奇多了，忘了这是谁说的。总之，张俊在米兰的这半个赛季为我们很好的诠释了这句话。 我早就说过，受了伤的张俊已经不再是以前我们熟悉的张俊了。以前他能为我们带来欢乐，带来激情，现在呢？只有无尽的郁闷而已。 张俊的性格有重大缺陷！他太过软弱，我不明白邱素辉为什么选择他做中国队的主力前锋？这样的人个根本没有资格带领球队追球胜利！因为他自己都在不断逃避责任！ 简单说吧，张俊现在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懦夫，废物，胆小鬼！我们对已经失望之极！ …… 我……我想要告诉你们，我不是胆小鬼，不是废物，不是懦夫，不是你们以为的那样！ 我要证明给你们，给所有人看，包括AC米兰的官员、教练、队员看，我不是逃跑！ 现在是一对一，我和门将！ ※※※ “现在是一对一，张俊和佩利佐利！他会怎么……” 张俊把球稍稍调整一下，佩利佐利已经弃门出击，张开双臂扑了过来。他就像开屏的孔雀一样用庞大的身躯威吓张俊，威吓这个胆小鬼。 好了，宝贝，把球乖乖给我，你的米兰生活就到头了…… 但张俊突然启动，身影在佩利佐利眼前一晃就不见了！罗马门将大吃一惊。 “好惊人的速度！但更令人吃惊的则是他在那种速度下对球的控制！他一步就甩开了佩利佐利！他现在面前是……等等！梅克斯从后面冲了上来！” 张俊把球一磕就过了傻鸟一样的佩利佐利，然后补防的梅克斯也到了。他抢在张俊射门前倒地，打算用身体阻挡张俊的射门。但张俊却一个刹车，把抡出去的脚又踩在了足球上，让过了扑得太狠的法国人。紧接着他把球一拉，闪出射门角度，面对空门，并没有大力抽射，而是轻轻一推，足球就撞上了球网。 “GOAL！GOAL!GOAL!!GOOOAL!!G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AL！！！” ※※※ 苏菲听见隔壁房间中传来一声大吼：“张俊进球了！” “我靠，连过两人，太牛了！” “马拉多纳式的进球！” “嘿！永远不要怀疑他啊！” …… 苏菲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站起来的，也不知道双手是什么时候握成拳头的。她只清楚一件事，张俊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 有了这一个球，不会再有人对他指手画脚，说他是因为实力不济，在米兰混不下去了才选择了低级别联赛的佛罗伦萨，也不会有人说他是他逃兵了。 另外，他的另外一个心愿总算能了了。 伯父在天之灵也能欣慰了。 ※※※ “看见没？张俊进球了！你看看！！”李延抓住身边卡利亚尼的衣领兴奋的喊叫着，就像他以前在荷兰抓住汪华时一样。 “我……看见了……但，张俊有些……有些奇怪……”卡利亚尼被晃的连话都说的断断续续的了。 李延这才注意到进球后的张俊没有像人们想象的那样会怒吼一声，发泄心中的郁闷，而是直接跑到了角旗区，面向前方跪了下去。 他头还高昂着，看着湛蓝的天空。 ※※※ “去踢球吧，我和你妈都不会有意见的。” “可是，万一我失败了呢？” “笨蛋！如果你选择了这条路，就不要说什么失败这样不吉利的话出来！相信你自己，懂吗？在足球方面，你是我见过最好最好的天才！” 当初在荷兰埃因霍温的旅馆中，听爸爸这么说时，自己还以为爸爸是为了帮助他坚定自己的选择而做的鼓励，为了让他没有后顾之忧，而故意夸大其词。 但是直到这一刻，张俊相信了，爸爸所说的绝没有半分夸张。在父亲眼里，儿子永远都是最棒的。哪怕受伤，哪怕状态低迷，他都不会对儿子有丝毫怀疑，他总是说老爸我支持你，爸爸我理解你…… 知子莫如父啊…… 看见了吗，爸？这球是给你的，能再给我照张相吗？ 泪眼朦胧中，张俊仿佛在天空中看见了爸爸那张笑脸，正向他眨眼呢。 干得漂亮，儿子。 张俊趴在地上，把头埋在双臂中，肩膀抑制不住的剧烈抖动着。 杨攀滑到他身前，一把将他抱在怀里。“傻瓜，别哭，伯父会不高兴的。别哭、别哭！你听到了吗？”他在张俊耳边低吼着。 但张俊身体抖动的更厉害了，而杨攀也搂的更紧了。 ※※※ “张哭了？”卡利亚尼有些吃惊。 “嗯，我知道。”李延点点头。 他知道张俊是为什么哭的，关于张俊和他父亲之间的事情，他比那些道听途说的记者们都清楚，所以也更能理解失去了父亲的张俊心中有多痛苦。再加上之后的状态低迷，莫名其妙的绯闻，国内官司，被人漫骂攻击，为自己未来做出的选择不被人理解等等…… 这些痛苦加起来，他全都一个人承受了。直到现在他进球了，解脱了，他也没有用怒吼，踢广告牌或者角旗杆来发泄，而是跪在地上痛哭失声。 在事业达到一个高度时，他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但一夜之间他失去了自己的父亲，失去了主力位置，失去了别人的信任，几乎失去了所有。人们只看到他的彷徨与无奈，却看不见他内心的痛苦，把这命运独自扛在肩上却不能与别人说的痛苦，没人能看见。他们只会漫骂，只会冷嘲热讽，只会幸灾乐祸。在张俊可以为他们带来快乐的时候，他们为张俊欢呼，奉他为神明。一旦张俊不能把快乐带给他们，则只有恶毒的诅咒和无理的辱骂。这就是某些人的人性。 张俊，他们都不理解你，但是你从没埋怨过谁，你只默默承受，然后用一个进球和眼泪作为你自己的发泄。 难怪杨攀会说你是闷骚型的呢，但你为什么总要把这些痛苦自己承受了呢？为什么你用微笑示人，却只把痛苦埋在心底，张俊？ 就因为你是公众人物吗？ ※※※ 张俊在杨攀和卡卡的帮助下重新站了起来，泪痕已经被球衣擦干。他对围上来的队友们淡淡一笑，表示自己没事了。刚才只是有些激动，丢脸了。 队友们这才松了一口气，上来拍拍他的肩膀和头以示安慰。 等队友们都散去，张俊抬头望天，父亲的容颜已经被吹散，只有那一片云彩，被风吹成了父亲嘴角上的一抹微笑。 每当我对内心蔓延的争斗感到疲倦的时候，你总是能够感觉到。 每当我的精神濒临崩溃以致疯狂的时候，每当我迷失方向的时候，总能得到你的理解。 现在和永远，我都将是你的英雄。 当我还在你怀里的时候，被你拥抱着，我感觉到了幸福。 这种幸福是上天赐予我的。 我将会向你展现你带给我的天堂。 现在和永远，我都将是你的英雄。 现在我可以尽情释放我的疲惫，因为我知道，我再也不会孤独。 我知道你会在我身边，永远、永远。 直到海枯石烂。 现在和永远，我都将会是你的英雄。 现在和永远，我都将会是你的英雄…… ※※※ “圣诞节前的最后一轮比赛中，张俊用一个马拉多纳曾在巴塞罗那打进过的进球帮助AC米兰战胜了罗马，AC米兰也如愿以偿的拿到了半程冠军。”在比赛结束后，伊拉莉亚这样总结道。简简单单的这样一句话，又怎么能够道出张俊在米兰这半个赛季的酸甜苦辣呢？伊拉莉亚清楚，所以她除了这句话外，什么都不说。 张俊也清楚，因为他也什么都没说。在队友们的注视下，他默默收拾完属于自己的东西，统统装进一只纸箱。做完这些，他抱起纸箱站在门口，然后向众人微微鞠了一躬：“祝大家圣诞快乐，再见。”他用意大利语做着告别。 没有人答话，他也不等人答话，便转身打开门走来出去。 博列诺低声嘟囔了一句：“只是租借而已，干嘛搞得像永别一样……”他曾经被米兰租借在外面几个赛季，已经习惯了那种漂泊生活的他无法理解张俊现在的表现。 卡卡回头瞪了他一眼，杨攀则追了出去。 “我帮你拿。”杨攀伸手要箱子，张俊迟疑了一下，还是把箱子交到了他手上。 杨攀手一低：“什么东西？这么沉！” “没什么东西，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而已。”张俊笑笑。 “张俊，每次搬家的时候，你的东西总是最多的，不管是在大学还是荷兰。” 张俊不明白杨攀为什么突然要说这个。 “对于那些没用的东西，我是扔掉就算了。但你总是说留着做纪念。结果留到最后发现房子都没有可供你摆放的地方了，即使是那样，你都舍不得扔掉。你是一个放不下的人，张俊。我担心在那陌生的环境中你能不能适应。” 张俊笑了笑：“我也不知道，但我会努力主动溶入那个环境的。乙级联赛的压力不如甲级，也许我会更轻松一些呢，呵呵！” “总之你自己把握吧，我只能祝你在佛罗伦萨一切顺利，好运相伴。如果你找到了状态，等租借期满后，还是回来吧。英扎吉踢不了多久的，你回来正好能打上比赛。” 张俊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再说吧，半年之后的事情可不能现在就做承诺。” 杨攀在心中叹了口气，知道现在是劝不动张俊的。他只想离开米兰，到了一个全新的环境中接受未知的挑战。 ※※※ 杨攀把张俊送上车，并不跟着一起回去。张俊也没有要和杨攀一起走的打算：“我先回去了，你们慢慢玩，我在家等你，但是别玩太晚了。” 杨攀点点头，为张俊关上车门，再招招手，目送他离开。 2005年12月21日，AC米兰主场与罗马的比赛结束后，大多数米兰球迷还沉浸在夺得半程冠军的喜悦中，却很少有人注意到他们的最大功臣已经自己一个人悄悄离开了。 从中国到荷兰，又从荷兰到意大利米兰，张俊下一站的目的地则是美仑美奂的佛罗伦萨。在那里，他能在乙级联赛中取得多大的成功，很令人期待，也很令人忐忑不安。 五个月后，张俊与米兰的蜜月期早早结束。 张俊心里是如何想的，没人知道。到底他和米兰的爱还能不能重来，那段曾令无数人羡慕不已的恋情以后能否还有缘再续，也许再过五个月，到明年的五月底，就会有答案了。林海听涛的我们是冠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