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涌动

    林晓雨觉得，工程师和作业员的区别或许就在“为什么”三个字。作业员不需要知道为什么是这样，只要知道怎么做就行，而工程师，则要刨根问底。确切的来说，林晓雨的工作就是不断的探寻“为什么”的过程。

    她的师父，上级，以及“5why分析法”都告诉她，你要多问为什么，这样才能找到问题的根源。

    为什么？

    每天看着人群涌入工厂大门，人们因为害怕迟到，行色匆匆，她都感觉像是奔赴一座牢笼，它禁锢人的身体，压抑人的天性，人一旦被吞噬，就变成了机器。

    每当打卡机机械的声音念出林晓雨这个名字，仿佛是在宣读对自己的判刑。

    林晓雨很喜欢和车间的工人聊天，了解他们的故事，无一例外，他们都是外地人，从中国的四面八方汇集在这里。

    偌大的中国每年都会上演着浩浩荡荡的人口迁移，新闻报道沸沸扬扬，从摩托车大军，到人山人海的火车站，以及拥堵的高速公路。

    变的是交通工具，不变的是永远有这么多人奔波在路上。

    新闻画面渲染出回家的喜悦，到处是红色。

    当林晓雨看着画面里一张张风尘仆仆的脸时，脑海里总会浮现很多画面：拥挤的，各种味道混杂的火车车厢，深夜车站蜷缩在地上睡觉的人们，高速公路刺耳的喇叭声此起彼伏，孩子拉住父母的手哭喊着不愿父母离开…

    大家似乎都沉浸在如此宏大的背景下，而一个个普通人的辛酸苦辣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不合时宜。

    为什么？

    因为他们是前者也是后者，他们乐在其中。

    林晓雨觉得，男人应该很喜欢顾雪芝这种类型的女人，性格温和，长相不错，会让人产生保护欲。就连浩哥提到她的时候，都会夸赞她是很适合结婚的好女人。

    她确实是。林晓雨知道她会经常整理电脑桌面的图标；很多人无尘服上会粘上墨水之类很难洗掉的污渍，而她的却很整洁，从这些小事上，可以看出她是一个爱干净且很会照顾人的人。

    林晓雨经常看到有男人来和她说话，有时候她会对着别人笑。

    林晓雨想：“她在笑，却不是因为我。”

    有时候，生产的组长会来找她交代一些事，但总不会干净利落的走开，他们像是在打闹，有时候她在笑，有时候她会生气的让他离远点。林晓雨在旁边看着，她的声音很大，一点也不温柔，甚至有些刺耳，不过，林晓雨很喜欢，她并不总是温柔，在社会上浸染这么多年，她身上也有点社会的风气，她本就应该是这样，不是吗。

    不过那些生产的头头们真的很碍眼，他们年纪不是很大，却一个个大腹便便，肥头大耳。

    林晓雨很不愿意提起“爱”这个字眼，她总觉得有些沉重。

    她并不觉得自己爱顾雪芝，她对顾雪芝更多的是一种趋于本能的欲望，一种性的渴望。每次想像自己占有她的画面，林晓雨都会兴奋，浑身的血液仿佛被激活了，甚至会手脚发麻。

    尽管她穿着厚厚的无尘服，只露出了眼睛和手，但林晓雨却依旧觉得她十分迷人。在林晓雨的认知里，她的胸部和臀部都不算小，大腿和肚子应该是有些肉肉的，她的脖子很修长，让她看上去很有气质。

    在林晓雨一次次投向顾雪芝的目光中，都透露出这种无形而又热烈的渴望，隐藏在不露声色的眼神之下的，是林晓雨暗流汹涌的心。

    林晓雨每天游荡在各个产线，也认识了不少人。她可以和她们谈笑风生，勾肩搭背，却无法很坦然的和顾雪芝说一句话。有时候自己在和别人聊天的时候，她能感觉到顾雪芝在看她。

    “不要把目光过多的停留在我身上，你不该被我影响，”林晓雨想。

    这一场互相观察，互相试探的游戏，是由林晓雨挑起的，而顾雪芝就这样毫无防备的走进来了，想到这，林晓雨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因为她并不打算给这场游戏一个结局，顾雪芝也不会得到答案，这只能是一场游戏。

    林晓雨很想告诉她：“不要怀疑自己的感觉，你是不同的。”

    什么地位，婚姻，学历，林晓雨觉得这些都无关紧要。她在乎的只有一件事——此时此刻的感受。

    “什么都不要去想，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此时此刻，如果我爱你，你会感到快乐吗？”

    林晓雨一直认为，人的感受是最重要的。结婚了又怎样，有孩子又如何，顾雪芝难道就不是顾雪芝了吗？

    她或许是某个人的妻子，是某个孩子的母亲，但是林晓雨认识的，只是顾雪芝这个人。

    “不要寻求什么答案，一起玩一场游戏吧，放轻松，用心感受，我只想让你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