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一章:税赋大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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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此时已抖擞了精神。 当初,他支持张安世大规模地开海,本质上是因为自己的兄弟和儿子们在藩外。借助这开海,既可支持他们在西洋的行动,又可加强对其的控制。 因而,朱棣在驾驭兄弟和儿子们的念头更多一些。 当然,挣银子他也是有准备的,张安世出手,肯定能挣银子,问题的关键在于,能挣多少罢了。 他的印象中,若是又能增加百万两纹银的岁入,那就再好不过了。 直到现在,朱棣才察觉到,事情开始有些不太简单了。 此时,他看着自己的孙儿。 朝朱瞻基招招手道:“既如此,为何海关的情状,你那阿舅为何不来奏报?” 朱瞻基道:“皇爷,于谦那个人,又臭又硬,平日里就只管海关的事。孙儿听说,他谁也不愿结交。便是对阿舅,换做其他人……从前在长史府里干过,如今外放出去独当一面,怎会不肯隔三差五以奏报的名义去见阿舅一趟,拉近一些关系?” “可孙儿却听说,他连郡王府也极少去,所有的奏报,说是要等海关制出总账,再行呈上,想来……阿舅也不知其中内情吧。” 朱棣不禁有了几分兴趣,道:“世间竟还有这样的人?” 其实不通情达理的人,朱棣见的多了。不少读书人就是这样,摆出一副清高的样子。 可是这种清高,以朱棣的见识,其实一眼就看得出,不过是借清高来取名,或者是显出自己的风骨罢了。 更不过是为了迎合别人,摆出君子的模样,是演的! 可于谦这种,一面埋头干事,一面却对其他人充耳不闻的人,却是少见。 只见朱瞻基接着道:“这个于谦,从前不过是举人,可阿舅却将他征辟到了王府,先是让他做书左,此后又突然授予他海关之权。当初许多人都认为,此人缺乏历练,只怕要误事。可没想到,这海关当真给他筹建了起来……” 朱棣眉一挑:“张卿用人,倒也有一套方法,你要多学着一些。” 朱瞻基道:“是,孙臣知道了,其实孙臣也在学习如何用人。” 朱棣此时的兴趣就更浓了几分:“噢?” 朱瞻基道:“就如修运河,下头数百上千人,什么样的人是懂修河的,什么人擅长驾驭壮丁,什么人刚正不阿,可以任用为后勤。这种种的人,只要选了对的人在恰如其分的位置上,孙儿就能事半功倍了。” “可若是用错了人,那么必定要焦头烂额,今日这里出事,明日那儿又闹出事来,最终这麻烦却都要落在孙儿的头上,教孙儿烦不胜烦。” 朱瞻基顿了顿,继续道:“所以平日里,孙儿干事,也慢慢学会了细心地观察。既看人长处,也看人短处,先不露声色,若是遇到觉得可用的人,便故意任用他先管一段小事,若是依旧能办好,再予以大任。” 朱棣听罢,欣慰地欢喜道:“吾家龙孙要成精怪了。” 得了夸奖,朱瞻基便也跟着乐了。 朱棣心情一下子开阔起来,与朱瞻基同用了膳,等朱瞻基要告辞了,他才露出遗憾之色,絮絮叨叨地吩咐几句,教他注意身体,才肯放他离去。 “陛下,皇孙殿下,可是龙精虎勐的很。”亦失哈在旁微笑着道。 朱棣敲了敲御桉,却是道:“海关那边有什么动静,都要奏报。” 亦失哈道:“奴婢遵旨。” 朱棣又道:“还有这个于谦,要关注一下。” “是。” 朱棣站起来,背着手,边道:“千万两纹银呢,大明这么多关卡,几个能挣这么多银子?” 亦失哈笑了笑道:“这是芜湖郡王殿下的功劳呢!” 朱棣颔首,又不禁郁闷地道:“朕当初,为啥就没有想到呢?” 他摇摇头,却再不作声。 但凡是朱棣关心的事,亦失哈总能迅速抓住重心,同时将大量的消息汇聚而来。 很快,这于谦祖宗十八代,便都给查了个底朝天。 “陛下,前些日子,城阳侯那边,似乎与海关,生出了嫌隙,除此之外……还有……” 朱棣只静静地听着。 良久之后:“海关的账目呢?” “这……”亦失哈面带惭愧之色,口里道:“这可说不好,东厂的人,打不进海关,这海关的人,都是那于谦挑选出来的,一个个都……” 不待亦失哈的话说下去,朱棣就道:“酒囊饭袋。” 亦失哈顿时无言以对。 朱棣道:“这个于谦,倒是厉害,将这海关,缔造得犹如铁桶一般,密不透风!这家伙………哪里像读书人,倒是像锦衣卫出身。” 亦失哈尴尬一笑。 不过朱棣的笑话并不好笑。 此时,亦失哈则道:“陛下,这账目应该是在夏税征收完毕之后,一并出来。” 每年征收的夏税,乃是重中之重。 朱棣也只点点头,随即道:“夏税、关税……还有天下十八省的税赋,是该好好地看一看了。” 亦失哈道:“不过……奴婢得知,现在十八省……今岁的岁入……应该也不少。” “嗯?”朱棣看了亦失哈一眼。 “户部那边,下了条子,也在督促天下各府县征收钱粮……夏部堂更是苦口婆心,训导各府县,教他们不得计一岁一年的得失,切莫因小失大。” 朱棣道:“这又是什么名堂?” 于是亦失哈道:“现在各省人心浮动,许多人都在传太平府新政,不过是因为……缴纳的税赋多,所以陛下才支持分地的。” 亦失哈顿了顿,继续道:“还说,照这样下去,迟早这天下的地,都要教芜湖郡王殿下给分了。而夏部堂……正好借芜湖郡王殿下之淫威,告戒天下诸府县,不要干这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事,隐田多少也要缴纳一点税赋,还有平日隐匿的银税,也能征就征一些,要教陛下您看看,就算是不分地,照样也可……” 朱棣听到这里,不由的失笑:“有趣,这倒有趣的很哪。” 以往士绅,隐瞒土地,这些土地并不必征税,此后张安世新政,地一分,没了士绅和读书人这一层中间商,税赋大增。 现在鼓励士绅们缴纳钱粮,等于是借了张安世的这一把刀子,架在大家的脖子上,让大家做出妥协。 不妥协,张安世就要来分地了。 可若是妥协,税赋大增,或许……大家还有一线生机。 这显然是某种权宜之策,可哪里想到,张安世却成了夏原吉手中的一张王牌。 朱棣想了想道:“这士绅们,只怕未必肯听从吧?” 亦失哈道:“据奴婢所知,倒是颇有效果。各府县的父母官,得了户部的条子,也借此机会,与当地的士绅们洽商,多数士绅也是点头的,也晓得到了这个份上,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不过……虽说都点头,不过……” “不过落到他们自家头上的时候,就成了另外一副样子?”朱棣冷哼道。 亦失哈笑了笑道:“差不多……所以也有人闹了闹,不过还算是顺利。” 朱棣点点头道:“夏卿这个家伙,倒也有一点本事。” 亦失哈道:“奴婢倒是想起来了,前些日子……夏公一直都在挑弄芜湖郡王殿下。” 朱棣眉一挑:“嗯?有吗?” 亦失哈道:“他处处都与芜湖郡王殿下唱反调,每一次……大抵都是如此。越是如此,陛下和芜湖郡王便越不客气,于是……便又对读书人打击。于是乎,十八省各府县的士绅们听闻,都是心惊肉跳,今日是整肃太平府的读书人,他日,可能就轮到了他们。” “可士绅们既害怕,同时,却又对夏公更为信服,都说……夏公是在为他们说话,是绞尽脑汁,要存续读书人的种子,为此,实在呕心沥血。” 亦失哈道:“正因如此,这天下的读书人和士绅,既恐惧,又感念夏公恩泽,所以户部这边,夏公下了条子之后,大家倒也肯接受了。” 朱棣冷哼一声道:“入他娘的……歪门邪道。堂堂户部尚书,每日都是歪心思。” 亦失哈想了想道:“夏公也是没法子,他既知新政的好处,却又知道新政打击最大的恰恰是似他一样出身的士绅,便如小媳妇一般,两头难做。若是不能折中,不能权变,他这户部尚书,只怕一日也熬不下去了。” 朱棣背着手,觉得这话确有几分理,便微微颔首道:“那就等看他这权宜之计,最终是什么结果吧。” 亦失哈道:“是,奴婢这边,也在盯着呢。” 亦失哈此时不免为自己庆幸,夏原吉的事,他早就知道了,东厂毕竟也不是吃素的,不过他一直将这事压着,不急着立即禀告。 就好像抖包袱,包袱不能立即抖出来,而是要等。 等到什么时候呢,得等到某次自己办事不利的时候,陛下震怒,责怪自己办事不利,此时,自己适当地提出来。 这既吸引了陛下的注意力,转移了话题。 同时,也将里头的门道给梳理清楚,给陛下一个还是自己颇为能干的印象。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件事里头,也牵涉到了钱粮,陛下年纪老了,打打杀杀的事,竟也不甚上心了。可对钱粮,依旧还是初衷不改的。 ………… 至九月下旬。 此时是炎炎夏日,南京湿热,以至于这户部上下,人人不肯待在狭小的值房里,待在那值房里,就像置身在一个炉子里一般,实在教人承受不起。 大家都爱挤在厅堂,厅堂那儿有过堂风,此风一吹,神清气爽。 “夏公,胡公到了。” 夏原吉得了奏报,便立即起身道:“走,去迎一迎。” 可他起身不久,还未整冠,便见胡广已穿着一件凉衫,徐步进来了。 夏原吉与之见礼。 胡广笑吟吟地道:“今日沐休在家,不必入宫当值,可实在还有一些放心不下,所以特来瞧一瞧夏公。” 胡广对夏原吉是很尊敬的,夏原吉乃户部尚书,更是他的前辈,当然,他们还有一层身份,都是江西人。 夏原吉此时道:“胡公请坐。” 胡广道:“前几日,去鸿胪寺见了一趟解公,解公要打算回爪哇藩地了。哎……这么多年的交情,真的舍不得他走。“ 夏原吉此时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复杂,犹豫了一下,才道:“这解公……似乎有一些不好的传言。” 胡广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那些传言,我也略有耳闻。但我深信解公不会是那样的人,他必不会谋害自己的乡亲。这些流言蜚语,什么骗人去做苦力之类,估计是解公当初得罪了太多人,以至如今有人借此报复。哎……天下的事,坏就坏在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夏原吉道:“解公说了什么?” 胡广坦然地道:“只叙了旧,问了问我的亲族是否在安在,又问一些在江西的情况。当然,也说了一些……我虽在朝为官,可现在的风气,却说不好,狡兔三窟之类的话。” 夏原吉道:“他还想请你的亲族去爪哇不成?” 胡广摇头道:“应该也是为我考虑吧。解公这个人就是,做什么事,都是走一步看三步,有时是过于杞人忧天了。” 夏原吉:“……” 胡广微笑道:“好了,闲话少叙,各府县的钱粮,可计算出来了吗?” 夏原吉如实道:“还在计算呢。” “夏公的办法,不知是否有效?”胡广显得忧心忡忡。 夏原吉所谓的办法,这朝中之人,有的人是一头雾水,有的人是大抵猜测到了,但是不说。 可不管猜测没猜测到的,大家都噤声,不过夏原吉其他人不好明言,却是交代给了胡广。 胡广就是这么一个人,这朝野内外,彼此和睦的人,其实并不多,可偏偏,大家都信任胡广,杨荣愿与他说一些体己话,夏原吉也肯和他掏心窝子。 即便是陛下,偶尔也对他颇为放任。 胡广和夏原吉一样,其实心思都很复杂,私人而言,他们讨厌新政,甚至说,畏惧新政。 可作为朝廷大臣,却不得不承认,新政解决了朝廷许多重要的问题! 尤其是对钱粮而言,实在是太有用了。 在这种矛盾心理之下,夏原吉可以说是使出了浑身解数。 于是夏原吉道:“胡公放心,此次各府县的钱粮,只怕增长不小。” 胡广眼睛一亮,不禁多了几分激动,道:“是吗?夏公……这可是你说的……” “是我说的。”夏原吉道:“从不少府县交接的公文来看,不少隐田,现在都肯纳粮了,除此之外……还有银税,也增长不少。” 胡广面容舒缓下来,道:“若能如此,我便放心了。这样看来,要解决钱粮的问题,未必就要靠新政,只要天下的读书人和士绅能够体谅朝廷,照样可以解决钱粮这个心腹大患。” 他忍不住盯着夏原吉道:“夏公,你说句实在话,此次的增长,能否超过太平府或是直隶其他诸府?” 夏原吉沉吟了一会,便道:“这个不好说,不过有一点却可以确定,应该相差也不远了。” “好。”胡广大喜,甚至脸上一下子多了几分神采,乐不可支地道:“我早说过,新政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们能干的,我们也可以干,哈哈……户部这边,就要请夏公您多费心了……” 说着,胡广便站起来,道:“至于我,我得去请一些翰林,还有御史………” 夏原吉道:“胡公这是要做什么?” 胡广欢喜又带着几分得意地道:“酒香还怕巷子深呢,此番……若是十八省的赋税可以大增,当然要令大家预备好报喜的奏疏,除此之外,还要颂扬一番,如若不然……夏公的苦心便算是白费了。” 夏原吉微微一笑,他明白了胡广的意思,胡广是深谙朝廷规则的。 这等事,只有好好地旌表颂扬,才可大造声势起来。 如此一来……朝廷的钱粮解决了,士绅们也可松一口气了。 于是夏原吉微笑着道:“那就劳烦胡公了。” “是该多谢夏公才是。”胡广道:“若非是夏公苦苦支撑大局,只怕……哎……” 二人相视一眼,颇有几分感动。 时局太难了,尤其是似他们这样吃完东家睡在西家的,其中艰辛,可想而知。 二人议定,胡广便正待告辞。 却在此时,突有文吏匆匆而来,急匆匆地道:“夏公,夏公……浙江布政使司的钱粮折算出来了。” 胡广一听,本是已经迈出的脚步立马收了回来,身子一顿,便驻足下来。 夏原吉也有些着急,于是道:“取来。” 可当东西送了来,夏原吉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副凝重的模样。 胡广也凑上来,二人都直愣愣地看着这堆积的有半人高的账簿。 夏原吉终究绷不住了,忍不住咬牙切齿地道:“说了一百遍也不肯听,教他们用太平府的方法折算钱粮,他们偏充耳不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