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涩的收获BitterHarves

    战斗持续了整整两天两夜，从黎明到黄昏，深夜直至天亮。

    科隆巴诺的士兵英勇作战，成功将诺威克鲁帝国的军队击退至伊纳河对岸，随后双方架起了障碍物，布置防御。

    双方军队伤亡惨重，但诺威克鲁帝国的军队显然士气更加低落，毕竟那些被称为“精英”的战士竟然在战斗开始之时就被敌方轻易俘获，这无疑是一道重创打击。

    局面僵持不下，谁都没有进攻，紧张防守着。

    科隆巴诺的城堡内，到处都是负伤的士兵，他们的身上裹着染血的绷带，还有一些躺在帐篷里接受治疗。

    在稍远处的一处空地上，躺着许多盖着麻布、一动不动的尸体。

    克里斯蒂娜简单处理了身上的伤口，走出帐篷，发现黑发蓝瞳的女人正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些盖上麻布的尸体。

    “第一次看见这么多的尸体，不习惯？”

    伊文回过神，低声道：“不是第一次……”

    五年前的那一场魔法师大屠杀，她已经亲眼目睹过惨状。

    克里斯蒂娜看着她，语气平静地说：“这就是战争带来的残酷后果，以后还会有更多这种情况发生，你要学会适应。”

    伊文握紧了拳头。

    “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诺威克鲁的军队已经退回到了伊纳河，他们失去了重骑兵部队和弓箭队，只剩下步兵团，可以确定一时半会儿不会发动进攻。”

    “万一帝国派来支援呢？”

    “帝国不会派援兵过来。”克里斯蒂娜双臂抱在胸前，“接下来只有谈判。”

    “谈判？”

    “对于帝国而言，这一场战役不管是胜利还是失败并不重要，我猜他们的目的是想要削弱科隆巴诺的兵力，震慑领地里的百姓，然后以谈判的形式要求我们将魔法师和精灵交出来。”

    伊文恍然大悟：“所以帝国才会派这么一点兵力过来……”

    “这是其中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最近帝国大部份的主力军队都被调去了奥恩联盟，如果这边再增派支援，兵力部署就会变得分散，而且上面只派了四名精英部队的成员过来，可以看得出帝国的重心还是在奥恩联盟的事情上。”

    克里斯蒂娜一边说着，一边往其中一处帐篷走去。

    “不过，帝国应该没有猜到我们会把他们的‘精英’全都干掉了，而这也将会是我们接下来谈判的重点。”

    她掀开帐篷的门帘，一言不发地坐在桌旁，表情严肃。

    伊文跟着克里斯蒂娜走了进去，只见塞莉菲尔正在专注研究着莫伊拉老师交给她们的卷轴，面前躺着四名已经陷入昏迷状态的黑衫人。

    那是帝国精英部队的成员。

    而旁边的桌子上摆放着浸煮炉，蒸馏器，曲颈瓶，还有烧杯和烧瓶，里面盛满了药水和魔法灵药。

    她在尝试解开这四名少年少女身上烙印的魔法术式。

    根据先前对考森尸体的解剖，可以推测出实验改造者极有可能是被施下了复杂的黑魔法从而得到身体机能的强化。

    而莫伊拉的手稿里记载了这一过程的论证，首先他们会将实验者体内的器官取出，然后经过魔法药物的培养重新置入身体里，最后通过魔法术式让其与身体渗透融合。

    这样一来，要解开实验者身上的魔法就变得更加困难，魔法已经与之融合，甚至影响着他们身体里每一处机能的运作，稍有不慎便会遭到黑魔法的反噬。

    手稿里还记录了许多方法，但不能照搬运用，毕竟实际情况和理论推测多少有点不一样，她们只能在不断的尝试里寻求更合适的方法。

    这就是塞莉菲尔一直忙着的事情，自她们从战场上回来以后，没有一刻停下过手上的工作。

    能不能解除实验者身上的魔法术式，将会影响着接下来与诺威克鲁帝国的谈判。

    所有人都明白，唯有成功才能扭转局势。

    她们要向诺威克鲁帝国证明，所谓的“精英”成员根本不会对她们造成任何威胁。

    在这个只有强者才能得以生存的世界，魔法仍然是人类应当畏惧的存在。

    因此，她们非成功不可。

    “请原谅我的打扰。”克里斯蒂娜忽然站了起来，“你已经研究了好几天的时间了，现在进展如何了？”

    塞莉菲尔闻言抬起头，愣了愣，像是还没有从研究里回过神来。

    “要解开魔法术式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克里斯蒂娜皱眉：“但你之前成功解开了考森身上的魔法。”

    “这不一样。”塞莉菲尔摇了摇头，“考森当时已经死亡，我只需要消除他身上的黑魔法就能完事，但是这四名实验者仍然活着，他们身体里的内脏、血液、神经全都经过魔法的改造，一旦解开了魔法术式，就意味着他们将会失去魔法维持生命力。”

    她顿了顿，抬眸认真看着女人，“我想，这不会是你想要看见的结果。”

    克里斯蒂娜颓然地坐回椅子上，双眼一直盯着实验者的身上。

    伊文循着她的视线望去，眼里满是复杂的情绪。

    她认得这其中两名实验者，正是当初在城堡里与之交战的少女，也是先前袭击安德烈骑士团的刺客。

    只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两名少女居然就是克里斯蒂娜失踪已久的女儿。

    本以为已经失去的孩子，却以这般“活死人”的方式回到了母亲的身边，仿佛这是一个残酷的玩笑。

    而这样的玩笑还会发生多少次呢？

    伊文垂下双眼，一言未发。

    ·

    入夜时分，月光照进窗户，略微驱散了昏暗。

    塞莉菲尔从梦中惊醒，全身是汗，湿润的头发黏在额头。

    “是做恶梦了吗？”

    伊文从实验台走来，轻轻将塞莉菲尔拥进怀里，摸摸她的脸，柔声道：“别担心，我就在这里。”

    塞莉菲尔将脸贴到伊文的怀里，“不全是恶梦……”

    她开始回忆梦境。

    最初，周围是闪烁不断的光芒，蜡烛和旧书的气息，以及熟悉的话语在耳边盘旋。

    她身处在曾经的魔法师学院里。

    而后，她听见了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光芒消散，黑暗充斥四周，只剩下血腥和腐肉的气味。

    她被扔在黑暗与混沌当中。

    接着，她听到了愤怒的嘶吼声和哭喊声，正是这道熟悉的声音惊醒了她，将她从深渊里抽离出来。

    她终于等来了渴望之人。

    现在，她只听得见伊文心脏有力跳动的响声，感受着令人眷恋的气息。

    是恶梦，也不全是恶梦。

    至少她找回了属于她的光明。

    “对了，萃取的药物……”

    塞莉菲尔忽然从伊文的怀里退开，急匆匆地跑到实验台前。

    “我已经取下来了，也过滤了蒸馏液，然后按照你的方法调配好了药剂。”

    伊文跟着她的脚步走到实验台，把记录好的数据递给了她。

    “这些是药剂的成效分析。”

    塞莉菲尔惊讶地眨着眼睛，仿佛如梦方醒一样，“你……什么时候……”

    “不是我一个人弄好的，埃莉诺、莫丽卡、珍妮弗、艾琳，她们都来帮忙了。”

    “可是这么多的数据，不可能是几个小时的成果。”

    她低头翻阅着手中的纸张，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瞬间反应过来。

    “伊文，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也不是很久，一天的时间而已。”伊文抚摸着女人眼底的乌青，眼里难掩心疼，“你太累了。”

    她想起塞莉菲尔累得趴睡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的情景时，那一刻她整个人陷入了彻底的慌乱，然后抱着姐姐径直奔向医疗帐篷，也吓着了当时正在帮忙治疗伤员的莫丽卡。

    随后经过莫丽卡的一番检查，得到的答复是劳累过度。

    伊文重新将姐姐揽进怀里，“你总说我不顾自己的身体，不懂得珍惜自己，你也一样，不是吗？”

    “对不起……”

    “我不能失去你，塞莉菲尔。”

    她一点点收紧了手臂，将脸埋进姐姐颈窝，声音变得哽咽。

    “我不可以没有你，姐姐……”

    塞莉菲尔闭上了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起了刚才的梦境。

    在梦里，她听见了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熟悉的，陌生的，有着许多人的声音，但她只认得出唯一的一道声音。

    那道声音，对方在不停地呼唤她，来自一个黑色头发、蓝色眼睛、有着可爱面容的小女孩。

    她走到了窗户边，轻轻推开窗户，阳光肆意倾泻进来，温暖而舒适。

    就像眼前这名小女孩的笑容一样。

    是她想要珍惜的温暖。

    “伊文。”

    “我在。”

    “来爱我吧。”

    她抬起头，吻上了近在咫尺的双唇。

    “让我感受你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