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一章 蝗灾与肥遗

    到得八月，中原列国局势，越发糜烂。

    干旱、蝗灾，交替而来。

    特别是蝗灾！

    铺天盖地的蝗虫，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万顷良田化作乌有，千里沃野沦为荒原。

    而这，只是开始！

    “自古蝗灾之后，必有妖潮来袭！”站在晋阳的城墙上，已经老迈的赵衰，忧心忡忡的望着那城外护城法阵外，密密麻麻从晋阳过境的蝗虫群，这位地仙的手都在颤抖。

    蝗虫，单个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成群！

    掀起蝗虫之潮！

    自夏后氏迄今，蝗灾第一次出现，直到如今，蝗灾肆虐已成为人族最恐惧的事情之一。

    而最让害怕和恐惧的，莫过于蝗灾之后，第二年开始的妖蝗之潮了！

    成千上万，甚至已万万计的筑基蝗虫，密密麻麻，铺天盖地而来。

    所过之处，人畜不存，就连仙山、灵脉也会被这些可憎的邪祟吃的干干净净。

    多少名川大泽，就是这样被妖蝗之潮吞没。

    更恐怖的是：妖蝗潮若足够庞大，形成足够的数量，那么在最后会彼此吞噬，互相融合，成为人皇会元时，连人皇都头疼不已的凶孽：肥遗！

    肥遗者，四翼六足，单首而双身，长则百丈！

    是道统之敌，人道的阴暗面所孕育的凶孽。

    这种怪物最大的神通，就是所过之处，必然大旱！

    祂们的存在，会让阴阳五行失序，导致水气不能上行，雨水不能下降，烈日炙烤，赤地万里！

    而凶孽的特性，让肥遗们免疫大部分道法神通的攻击。

    只有王师才能消灭！

    人皇会元时，肥遗们酿成了一场动摇夏后氏秩序的大灾！

    最后，是人皇‘杼’御驾亲征，统帅王师，才将祸乱九州的肥遗统统灭杀！

    殷商会元时，圣王盘庚也有曾亲帅王师征讨肥遗的记载。

    总之，对每一个读过史书的人而言。

    蝗灾，都意味着乱世。

    非圣王降世，不足以拯救的乱世！

    直白点说，没有王师，便是浩劫。

    至于如今晋阳城内的修士、军队？

    赵衰知道，恐怕连那些普通的蝗虫都奈何不了！

    纵然可以消灭、驱逐掉。

    但其实也是在找死。

    因为蝗虫这种东西，有着一种外人难知的特征。

    它们在死后，会释放某种对人族有毒的气体。

    这种气体不仅仅会戕害土地。

    还会在这块土地上留下只有蝗虫才能闻到的味道，周围的蝗虫群，都会被这味道吸引过来。

    换而言之，那样做的后果，除了让来年的妖蝗之潮，以晋阳为起点外，没有任何其他效果！

    “盾啊！”赵衰叫着一直在他身旁的嫡子的名字：“汝立刻前往柳城，将晋阳之事，上禀华国总管孟公！”

    “请孟公上禀老爷！”

    “请掌教老爷定夺晋阳的守、弃之事！”

    晋国公室集体为先公重耳送葬而死后，晋国公卿们便分肥了庞大的晋国。

    赵衰作为卿，除了分到祖地晋阳之外，还分到了多达五千里的土地。

    赵衰用那些土地，换了晋阳周围两千里的地方。

    赵衰的想法很简单。

    赵氏子孙，要为截教立功！

    而功莫大于守土！

    所以，赵衰是打着未来一旦华国王师成型，誓师北伐，那赵氏就当华国的商容、苏护。

    如此，子孙可得福泽，而他也能在事后被论功行赏。

    长生未必，但受华国封敕，为山川之神，与国同休是可以期待的。

    赵盾立刻就拜道：“诺！”

    ……

    两万里外，秦国，雍都。

    秦公任好，看着从晋都绛城来的使者。

    他面前放着来自晋国多位卿士联名的求援信。

    请求秦国借粮、赈济灾民。

    “绛城外出现了亿兆蝗虫……”

    “果然是道统将亡，必有妖孽！”

    “而道统死亡，凶孽横行啊！”

    “奈何……”任好叹息一声：“我大秦却是爱莫能助！”

    那使者长身而拜，哭道：“还请秦公慈悲，怜我绛都百姓！”

    “实在是此事，非寡人可以做主！”任好摇摇头，面朝东方，拱手而拜：“使者难道不知道吗？”

    “寡人以及寡人的国家，早已经祷告天地，明确断绝于姬周因果，改尊截教上清圣人之大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

    “请恕寡人，爱莫能助！”

    使者重重磕头：“还请秦公看在贵我两国，世代盟好的面子上，看在先公的情面的上，襄助一二！”

    任好冷漠的站起身来：“使者请回吧！”

    “寡人确实无能为力！”

    便走向帷幕之后，在这里，任好的世子瑩跟了上来。

    “父君……”赢瑩有些困惑的问道：“您为何如此无情？”

    “守户之犬，冢中枯骨，不必与之有情！”任好冷漠的说道。

    “可是……”赢瑩还是不懂：“吾国暂时并不缺粮，借一点，并无关系！”

    “何况也可借此，向河西列国，展示我大秦风度……”

    “河西列国？”任好笑了：“晋国已亡，诸卿分晋！河西列国，若是识趣，倒戈来降，奉我秦国为主，尊掌教圣人，或许还有一分生机！”

    “不然……”

    “明年列国公卿、神明、修士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中原蝗潮已起，明岁定是妖蝗四起！“

    “列国的福地、灵脉，都将被妖蝗啃噬殆尽！”

    “而修士、神灵，则将成为妖蝗的攻击目标！”

    “所以……”任好回头，看着赢瑩：“吾儿，现在明白了，晋国卿士们是来做什么的吧？”

    “他们不是来借粮的！”

    “是来要灵粮的！”

    “我大秦灵粮虽多，在如今局面下，却没有一粒是多余的！”

    赢瑩听着，似乎明白了过来。

    灵粮！

    蝗灾之下，神灵也好，修士也罢，恐怕都亟需着这种富含灵气的五谷来增进修为。

    因为，在妖蝗潮明年就会到来的预期下。

    列国的所有香铜、天银储备，都必须留下来，作为护城大阵的储备。

    不然，一旦护城大阵不能支持。

    阖城都会死！

    “我大秦，虽还未发现蝗虫群……”任好看着自己的儿子：“但寡人，还是希望汝可以尽早出发，前往柳城！”

    “一则朝觐掌教老爷，将我秦国田册、户籍，燃于圣树之前，祈求圣树允许，我大秦也为截教大道教化之余脉！”

    “二则，也见识见识，圣人德化之下的道统，为我大秦未来秩序绸缪！”

    “三则，便是与稻儿一并，广交华国才俊，为将来打算！”

    “四则，见见老楚王，也见见那楚国王孙！”

    “诺！”赢瑩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父亲的意思。

    朝觐掌教圣人，献上秦国田册、户籍，这是完成秦国与截教大道最后融合的步骤。

    游历华国，学习华国秩序、制度，结交才俊都是为未来打算。

    见楚王、楚王孙则是要料敌从宽！

    楚国，必是秦国大敌！

    这是秦国断绝了与阐教道统因果后，秦国上下的共识。

    封神大劫后，姜太公建立的齐国，所面对的最大敌人，并非是殷商余孽，也不是东海龙族统御下的齐国水族。

    而是，封于鲁地的周公之子伯禽！

    同样，若将来，截教老爷的道统，统御人间。

    西垂的秦国，面临的最大敌人，肯定不会是曾经的大敌晋国、西边的巫族、妖族。

    而是，可能与秦国争宠的楚国以及楚国的修士！

    道统的功德、神职，秦国都将面临来自楚国的激烈竞争。

    不得不防，也不得不提早准备。

    赢瑩对此自然心照不宣，他稽首一拜，然后问道：“父君，我大秦也会出现蝗灾吗？”

    “难说！”任好的目光看向宗庙方向。

    宗庙气机，扶摇而上，与禹余天彼此交感。

    但，却依旧有着疏离。

    这意味着，禹余天坐镇的灵宝天尊虽然认可了秦国的‘支脉’关系。

    但，并未完全接纳秦国。

    截教大道和截教教化，也没有沐浴秦国。

    肯定缺了某些东西！

    这让任好忧心忡忡。

    尤其是他担心，老楚王那老狐狸，近水楼台，抢先在圣人老爷那边完成了秦国所缺失的程序和手续。

    抢走了第一个‘靠拢道统’的名头。

    那就麻烦大了！

    故此，任好才要在赢稻已在华国的目前，依然冒险派自己的世子前往华国。

    秦国需要搞清楚，到底缺了什么手续？秦国要怎么做才能让灵宝天尊真正认可。

    有了圣人荫庇，大道认可。

    秦国才有机会，才有未来！

    不然的话，若被楚国抢走了属于秦国的机缘，任好相信，列祖列宗都不会原谅他的！

    “汝立刻出发吧！”任好叮嘱着：“临行前，去宗庙祭拜先祖……”

    “请先祖在天福佑吧！”

    “诺！”赢瑩恭身再拜。

    自秦国斩断与阐教道统的因果，宗庙祭祀的先祖冰消瓦解之神的塑像，便渐渐灵验起来。

    虽然暂时还不能做到显圣人间。

    但，子孙祭拜，却有机会让先祖入梦。

    ……

    楚国宗庙。

    年迈的楚王商臣，跪在诸位飞升先王的衣冠之前。

    衣冠飘飘，香火冉冉。

    隐隐约约，似有一尊又一尊九凤真身，显化其中。

    九首人面，鸟身羽冠。

    在妖圣的气息之外，还有着一股浩瀚的神圣威严，充盈其中。

    这是圣帝子嗣的血脉，在与九凤真身共鸣。

    楚之先，帝高阳之苗裔，颛顼圣帝之子也！

    作为圣帝子嗣，修为越高，圣帝的血脉就越浓厚。

    “先王们啊……”商臣看着眼前的景象，动容不已。

    可惜，先王衣冠只是烈烈作风，并无一人回应。

    但商臣依然激动不已。

    因为这意味着，飞升太素天的先王们，正在积极的全力与他沟通、联系。

    这说明，他的所作所为，得到了先王们认可。

    不仅如此，恐怕连圣人娘娘也赞誉颇多！

    不然，先王们是不可能在这人间因果氤氲的当下，肯冒着因果纠缠的危险与他联系。

    良久之后，先王们衣冠中充盈的意志和虚影，渐渐散去。

    显然，这次尝试以失败告终。

    但……

    商臣知道，这只是开始。

    先王们一定会不断尝试，直到将太素天的法旨，转告于他。

    既太素天有旨，而不是天降怒火。

    那就说明，太素天娘娘和人教圣人老爷达成了协议。

    楚国，可以同时伺候人教、妖教。

    他背后有了两位圣人撑腰！

    商臣老迈的面容，红润起来。

    他甚至开始在心中琢磨，自己将来是去太素天听讲呢？还是去兜率天听道？

    或者，既可以去太素天，也能去兜率天！

    金仙或许无法证得。

    但天仙道果，十拿九稳！

    只是想到这里，商臣道心的兴奋，就溢于言表。

    “纵然今生难证大道……有两位圣人荫庇，寡人转世再修，重入门庭，也不是不可能！”

    长生道果，从未像现在这般触手可及！

    “看来，寡人应该再去一趟柳城，朝觐圣人！”

    这样想着，商臣就决定立刻准备朝觐之事。

    上次朝觐，圣人闭关，未能目睹圣颜，聆听教诲。

    但楚国上下，无人气馁。

    反而觉得理所当然！

    朝觐圣人，哪有一次就能成的？

    须得是再三努力，如此才有可能有机会，得到圣人召见，沐浴圣德。

    ……

    早上六点了。

    通天教主再次将点来的几十盒外卖，统统吞入肚子。

    感受着四肢百骸的暖流，他点点头，走到阳台，看向那东方升起的那轮红日。

    随着朝阳升起，通天教主随之缓缓运转法力，游走穴窍，梳理经脉。

    然后慢慢的开始一点一滴的尝试，将那初升的朝霞，从肌肤之中，吞入体内。

    圣人亲自修炼，自远非徐吉可比！

    阳台上的阳光，竟被他慢慢的，渐渐的吞没。

    以至于，在这新麓公馆的八楼上，出现了奇景。

    本该明亮的阳台，立刻黯淡了下来。

    仿佛在这阳台上，出现了一个小型黑洞一样。

    这立刻引起了周围‘有心人’的注意。

    一台台高分辨的相机，在不同角度，不同方位，不断拍下清晰的照片。

    在这些照片中，一个宛如黑洞一样的黑影，曝光在其中。

    偏偏这‘黑影’不仅仅不黑。

    反而，溢满着阳光的色泽。

    当这些照片传到各方时，几乎所有人都惊呼出声。

    “这就是‘仙’吗？”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啊！”

    于是，暗网中，关于东方‘仙’的搜索，迅速上升。要离刺荆轲的成为圣人是一种什么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