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陆晧看着他这个样子无语地说：“知道你大爷，我就是单纯路过。”

    尹柯呵呵地笑了笑，冰凉的手指摸了摸陆晧的鼻梁，似真似假地说：“以后不要再这样了，我会生气的。”

    陆晧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快要离开了还是今晚谢长景的刺激，十分敷衍地点了下头说：“知道。”

    尹柯这几天来回折腾，虽然觉得陆晧的态度跟之前有些不一样，也没再强求什么。

    继续像来时的路上那样把头抵在陆晧的肩上。

    一路无言，两人下车后。

    尹柯想牵陆晧的手，站着不动盯着他手里的玉坠，陆晧疑惑地歪头看向尹柯。

    一会儿明白过来，陆晧把玉坠换到另外一只手，很积极地凑近尹柯，主动捉住他的手，一路从停车处走到棠乡郡两人的独居。

    夏日刚过，萤火点点，夜晚的微风带走了白日的燥热，尹柯看着丝丝云雾遮掩着像是在半抱琵琶半遮面的上弦月。

    尹柯看着地上两人并立亲密的影子，他忽升起一种满足，把之前早已打算好了的开口说：“宝贝儿，那个合约我又打印了一份。

    没什么问题，在我书房第二个抽屉里的一匝里面，你记得签了它。”

    石头终于落地。

    陆晧没有放下尹柯的手也没有装作没听见。

    他目光随意地看着尹柯，然后开玩笑似的试探说：“怎么，你舍不得我啊？”

    尹柯也笑了一声：“是挺舍不得的。”

    陆晧觉得如果在这里吵起来不太好看，装作平常的声音说：“我考虑考虑吧。”

    尹柯眼神闪烁了一下，也没继续询问。

    两人回到家中，尹柯换下拖鞋的时候。

    陆晧进屋扯着领带很平静地说：“你应该猜到了吧。我不打算继续跟着你了。”

    尹柯声音依旧像在名利场里来者不拒地哄骗说：“你有什么不满意的，我们可以商量。”

    陆晧好笑地说：“不是，我很满意。”

    他尽量委婉地说：“但是吧，我过够了。够够的了”

    尹柯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不在假装和煦。凉凉的苦艾酒扑面而来：“你认真的？”

    陆晧坐在他对面，抱着抱枕，点了点头说：“很认真，你了解我的。”

    尹柯当然知道陆晧，简直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倔脾气，几年前锋利的就像一把开刃的刀。

    他以为陆晧这些年慢慢地变得温和，合着一直在对自己卖乖。

    他刚想站起来去给自己倒杯水，压制自己的怒气，一杯水就递到了自己面前。

    他看着面前的白水，觉得这小子又贴心又气人。

    这时尹柯又展露出比陆晧年长的优势，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说：“我不很赞同你这个决定，你……”

    没说完，陆晧就打断了他说：“你不用劝我了。不想闹太难看就不用多说了。我也不想听。”

    他弯腰拽了拽地板上的毯子上的丝线，眼睛看也不看尹柯说：“你可以再找个年轻的，你好我也好。大家好聚好散嘛！”

    尹柯深色的眼眸像黑夜般宁静和危险地看着陆晧，轻飘飘地落下：“你觉得你有其他的选择？想走就走，没有那么容易的事！”

    陆晧听见这话身体僵硬，慢慢地放下手里的线挑衅：“你想干什么？鱼死网破也不是不行。”

    尹柯看着这像只被自己豢养的鹰，虚伪安慰地说：“听话点，我就什么都不做。”

    尹儒戌冷冰冰的：你觉得他能在你身边多久。江怿离开时的身影刻在尹柯脑海里和眼前的陆晧重叠起来。

    他不自觉地捏着面前人的下巴。

    陆晧在心里告诉自己忍耐说：“我也没那么特别，尹柯难道你真的喜欢上我了？喜欢一个alpha。”

    尹柯桃花眼再次变得多情地，凉薄开口：“怎么可能？不过你还是alpha吗？”

    陆晧揉了揉下巴的惨状调侃：“不就没有信息素吗？你至于否定我的先天性别。你是alpha行了吧。”

    尹柯双手把陆晧看向旁边的脸扭过来，盯着陆晧的透亮的眼睛像多年前的那上位者慢慢地说：“游戏结束的开关只能由当权者掌控。”

    陆晧看着他的眼睛，眼底的野心掩藏在表面的慌张里。

    尹柯目的达到也不在意了，继续说：“既然你最近心野，那你这几天就不要出去了。”

    尹柯说完向浴室走去。

    陆晧走向物架上的放着玉坠，倾耳听着浴室的水声骂了句脏话。

    这边的谢长景回到车库就在手机上的程序上把客厅里面的灯打开。

    到家后榨杯苦瓜汁，走进健身房。

    一段酣畅淋漓的拳击运动后，谢长景浑身湿透，白色运动衫透漏出明显诱人的线条。

    相比办公室里衣装革履的谢长景，汗滴从额头流到脖颈，梳上去的额发掉落在浓密的睫毛上方，眼角清起薄红，清俊褪去像个艳鬼。

    他仰头大口地喝了口纯净水，明显的喉结在完全解开的领口出上下大浮动。

    谢长景洗漱后穿着浴袍，端着杯黑茶走到书房。打开桌子的笔记本，看着李秘书发来写着江怿的文件。

    点开，江怿的过往和现在一览无遗。

    谢长景长指点着键格，看着屏幕上七年前戴着眼镜一表人才，俊秀但不单薄的江怿，指尖停顿了下。

    认真比对一番，承认确实跟陆晧八竿子打不着。思索着陆晧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材料继续往下拉，江怿目前在w市宁川的一所双一流大学当化学老师。再映出来的是江怿的任职照片。

    谢长景随意地翻了翻，虽然很详细，但关于尹柯和江怿的联系不够。按照尹岚的说法他们不单单是大学校友。

    谢长景估计让助理查陆晧的也有纰漏，他打开手机，对宴权发——给我查一下尹柯和江怿的关系和陆晧。

    陆晧洗完澡后穿着睡衣端着杯蜂蜜水，轻轻地叹了口气，敲开门走了进去。

    尹柯好像没听见似的继续翻着手里的书页，陆晧也不在意慢慢地走到他旁边。

    动作利落地把蜂蜜水放在桌子上，又将尹柯手里看着像天数似的书抽了出来。

    尹柯也不装作瞎子似的转头看着陆晧，挑眉示意。

    陆晧指甲掐了一下掌心，尽量温柔地说：“我想明天出去，礼物送给那个高中同学。”

    尹柯没想到与自己想象不符合的发展，脸色不好看起来，把书从他手里抢过来说：“你让王林给你送过去。”

    陆晧呼出一口气，继续说：“这多不好，我答应要过去。”

    尹柯转过头没有回答，陆晧站着看尹柯若无其事地继续看文件，把他的头硬扭过来，询问道：“你想怎么样？”

    尹柯动作熟练地把一匝资料递给他，薄唇清启：“签了它。”

    陆晧看着这个跟三年前除了日期没有任何不同的合约，直接撂过去，文件清脆地划过桌面上。

    他回答：“不签，下一个。”

    尹柯也没有丝毫惊讶地捏了捏鼻梁，说：“到底为什么？我对你这些年过得去吧。”

    陆晧靠在桌边说：“老子不想当金丝雀了不行咩？”

    端起桌子上的蜂蜜水，喝了口，看着仍然不满的尹柯流露出真心话：“我挺喜欢自由的。

    内心感慨：可是好像二十来载自由的时间不足三分之一。

    也不喜欢和你演戏。你戏台子搭起来就要我陪着唱，我总可以唱厌了吧。游戏玩也能不玩了，退出总行吧！”

    尹柯听见这话一直以来稳重冷静的面容出现了裂纹。

    有点吓人地说：“我是不是最近太惯着你了。”

    陆晧看着再次变脸的尹柯ヽ（￣д￣；）ノ：啧，说不过就威胁人。

    过会儿，陆晧盯着尹柯，掰着手指。

    认真地说：“第一我们不是在谈恋爱，你没必要装得情真意切。第二合约到期后，从各种层面上我都可以走人的。”

    尹柯狠狠地捏了捏杯子，倒是没试图否认陆晧。思考了一会儿道：“我说过你好像没有选择。”

    陆晧再次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抬手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语气故意娇弱地说：“那你现在是要强迫我吗？”

    尹柯从来不知道陆晧那么能演，头疼地说：“你戏收一下。”

    他恢复正经，切了声说：“没意思你到底想干哈！”

    尹柯思考了一下，陆晧跟个刺猬一样，本身没有任何能威胁他的地方。除了那个病床上躺着的兄弟。

    看着陆晧一副正直的表情，尹柯也知道自己小家子气，但还是艰难地说：“你那位好兄弟呢，他每月的治疗费用都是我替你付的。我也有办法让他永远出不了院。”

    陆晧听见这话，内心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

    对尹柯换了策略，也不再不着调装作认真起来。

    他手指敲了桌面，不动声色地问道：“你喜欢我吗？尹柯。”

    尹柯看着这个除了脸，性格作风处处不在自己以前的欣赏点上的年轻人。

    除去和尹儒戌作对的因素，还有莫名其妙恨江怿的原因。

    尹柯抬头眼眸甚至闪过一丝懵懂说：“我不知道，但我现在不想让你离开，你对我很有用处。”

    陆晧听见这话，倒是很开朗地笑了笑，眼神复杂地看向尹柯说：“那我们好聚好散不好吗？”

    想了想尹柯的计划，又劝道：“如果有必要的话，我可以继续帮你迷惑你爸。你没有什么损失。”

    这仿佛是个解不开的死结，尹柯把杯子摔下桌子。

    宽敞的房间穿来刺耳的玻璃碎声，打断了陆晧的声音。

    寂静的房间好像能听到二人的心跳声。

    陆晧刚想开口：“我…”

    尹柯阻止了他，不看地面的碎片，说：“我们都冷静一下吧。”

    陆晧蹲下把碎片拾起：“我今晚去其他房间去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