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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细微,也毫无保留。 陈雩担忧问:“你看医生了吗?是压力太大吗?” 他以前也有过,心理压力过大,整夜整夜睡不着,后来埋头不停做卷子,才渐渐恢复。 顿了下,声音小下来,“还是,你的家庭……” 谢朗目光锁住陈雩,跳过后面那句问,只答:“看过,有拿药。” 他没吃罢了。 没必要吃。 失眠挺好,睡着了,会一遍遍做噩梦。 而且极度疲倦的感觉,其实很好,那样就能真正睡过去,不会陷入梦魇,从梦中惊醒。 陈雩小指勾着一小块被角,仔细观察谢朗,谢朗刚才没有直接回答问题,那会失眠,就应该是跟家庭有关了。 到底是为什么,谢朗会一个人在x市,生活费都要自己赚。 这样的谢朗,是不是也没多少人知道,只有那么少数几个知情者?其他所有人,是不是都以为谢朗拥有超强的头脑,阳光、热情的性格,肯定会有一个和谐美好的家庭? 张嘴想问,但想起上次体育课,沈洁提到谢朗父亲,谢朗变成那样的状态,又不敢问。 家庭、父亲,似乎是谢朗不能触碰的底线。 这样的姿势,谢朗自然将陈雩的所有表情变化收尽,见陈雩欲言又止,纠结到眉间凝成“川”字,主动开口,“你想问我,为什么自己一个人在x市,连生活费都要自己赚,是吗?” 陈雩犹豫了会,诚实说:“是。” “既然好奇,怎么不问我?”谢朗语调缓缓的,尾音勾着几分笑,专注地看着陈雩,记“小鱼,你记住,你是特别的。 只要你想知道,我都会告诉你。” 听见这句“特别”,陈雩心跳加快。 季明安上次就对他说过,自己对谢朗而言是特别的存在,他没有求证,不知道真假。 可现在,谢朗亲口告诉他了。 特别。 是特别的存在。 陈雩藏不住欢喜,一双笑眼弯成一轮漂亮的新月,心中都开满了花。不过他没有得意忘形,直接就询问那些对谢朗而言,不愿提起的事。 他认真、郑重地确认:“我真的,可以问你吗?” “嗯,可以。” 谢朗望着陈雩笑,黑雾笼罩的瞳仁里,是陈雩的倒映,“这是我给你一个人的特权。” “那我问了,”陈雩伸出一根手指,“先用一次。” 谢朗莞尔,“多少次都可以。” 换个姿势,手肘撑在枕头,“对了,刚才你好奇的那件事,我先告诉你。” “好。” 陈雩注视他,竖起耳朵,认真听。 “在告诉你以前,”谢朗忽然朝陈雩伸出手,“小鱼,你的手给我一下。” “???” 陈雩不明所以,“要做什么?” 然而问完,没等回答,还是乖乖先把手伸出去。 全心全意信赖。 谢朗直接握住,又合拢五指,将它包在掌心,“稍微,给我一点勇气。” 过了会,“我想想,应该从哪里开始说。” 谢朗的语气轻飘飘的。 陈雩没有思考,本能将另外一只手也伸过去,搭在谢朗手背,“现在是两份勇气了!” 这个老式小区离马路还有一段距离,这栋楼又在小区最里面,几乎听不见马路汽车的引擎声,偶尔从楼下传来几声猫叫,给午后更添几分慵懒。 阳光从玻璃投进来,光线里肉眼可见浮尘飘在空中,忽上忽下。 谢朗终于开口,“没人要我。” “对我妈来说,我是扫把星,是天煞孤星,碰到就会倒霉,接触了会死,她宁愿没生下过我,而对我爸来说,我是个工具人,只要完美就好。 完美的像个瓷娃娃,摆在那里,被人赞美,被人夸赞,他脸上有光,就是我应该做的。 他最爱女人的孩子,享受最好的资源,最优秀的教育,却烂泥扶不上墙,所以,他需要我。” 嘴角掀起一抹嘲讽,谢朗突然笑了,“不过我才没那么听话,我就喜欢跟他对着干,踩他底线,触他逆鳞。 都是因为他,每个人才变得不幸。 后来,我半夜拎着刀,站在他最爱的女人面前,把她吓到,我爸大骂我是疯子,就被赶出来了。” 陈雩呼吸一怔,心脏骤缩。 疼得厉害。 谢朗闭上眼睛,又记起那些他无论如何都想忘记的事。 他一度很怕睡着,梦魇一直与他朝夕相伴,他睡着,就会跑出来,噩梦不断。 一会是母亲歇斯底里的怒吼:“为什么出事的不是你,死的人不是你,我宁愿没生下你——” 一会变成女人恶毒无比的耳语:“又有人因为你出事了,跟你在一起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他坠入深渊。 无处躲藏。 他无法呼吸,生不如死。 他用最锋利的刀划开自己手腕,鲜血流出来的瞬间,忽然感到轻松了,前所未有。 不疼,一点也不疼。 他甚至很清醒,清晰的感到体温流失,呼吸衰竭,死亡即将到来。 他放松的微笑,等待解脱。 陈雩动了,来记到谢朗面前,轻轻拥抱他,只坚定说了一句,“你不是疯子。” 所有安慰的话语都显得苍白。 他也不知道怎么说。 世界上,从来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他能懂原主,能和原主共鸣,是因为和原主共享记忆,相当于经历原主所经历的每一件事。 但他没有真正经历谢朗所经历的,看他所看、听他所听的,无法感同身受的安慰。 他只是觉得,很难过。 心脏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生疼。 谢朗轻描淡写的话语里,省略了很多事,一字一句去深究谢朗那些话,能还原出来的真相,已经令人遍体生寒。 他当初又是抱着怎么样的决心,往自己手腕划下那么深的一刀? 而且只有一刀。 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