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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师太,这两位轮流带领早课,今日正是听云师太跪坐在佛像一侧主位上。 听云师太大约四十岁上下的年纪,微微有些发福,四方脸三角眉,再配上紧抿的薄唇,怎么看都是让人轻易不敢接近的人物,事实上听云师太确实十分严厉,对庵中的规矩向来一丝不苟。 这会儿见到跟在后面抬着小短腿跨进来的阿弯,眼睛眯了眯,轻启唇唤道:“阿弯,过来。” 阿弯却不如何怕她,闻言只乖乖听话地走到她面前站好。 听云师太话不多,伸手掰着阿弯的肩膀将她转了半圈背对自己,拢了拢她胡乱散着的发,团成个像模像样的小髻,抽出她系在腰间的细绳将其仔细扎好,随后又把她掰回来打量一眼,目光在肿起的左手上顿了顿,终究没说什么,只拍拍肩示意她站回去。 大殿中一溜四五十号人,皆为女尼,不过受戒剃度能被称为师太的只有寥寥数人,这些都是庵中年已过二十岁且领受具足戒的比丘尼,担负着管理泸月庵各项事务的责任,比丘尼座下大多有一到两个直属弟子承传其衣钵,方仪正因为是念云师太的直属弟子而在沙弥尼中地位很不一样。 除了几位比丘尼外,泸月庵最多的就是年轻的沙弥尼,很多都和同光一样,七八岁被家里人送上山来相看,与佛有缘者就被留下,所以像阿弯这样小的姑娘是独一份的,刚刚五岁,连发都没有剃去。 眼神扫过跪坐于殿中的众人后,听云师太手中的木鱼锤缓缓敲响,口中轻诵一声:“观自在菩萨……” 早课这便开始了。 不是正式的日子里早课时间也不长,约莫半个时辰后,众人就可以用过早膳再去处理一日的事务。 阿弯揉一揉跪得发酸的膝盖,撅着小屁股爬起来,想到早些时候方仪没好气地说过一句“跪多了长不高”的话,心中很是担忧自己的将来,愁眉苦脸地向着膳堂走去。 迎面一个沙弥尼端着什么东西走过来,她也没留意,直愣愣地就迎了上去,惊得那沙弥尼忍不住踉跄了一步,手上东西险险掉下来,口中“啊呀啊呀”地直呼。 阿弯定睛一看,是膳堂里打杂的法号叫做福慧的沙弥尼,刚来泸月庵没多久,是个笑得有些憨憨的小姑娘。 福慧此刻手里的竹篮里正码放着些瓶瓶罐罐和瓷钵,最是需要小心谨慎,稍不留神怕就要摔个粉碎。 “啊呀小阿弯你可是要吓死我了!”福慧心有余悸,拍了拍心口,“冒冒失失地做什么呢你!” 阿弯赶紧埋头道歉,又忍不住好奇道:“福慧师姐你这是要做什么去呀?” 泸月庵里凡是比她大的沙弥尼,她都喊师姐。 “给主峰下面那个别院送过去的,昨日念云师太让我收拾出来这些空着的罐子,说是那边的贵人缺这个,想借去使,我忙活了一晚上呢!” 闻言阿弯眨巴眨巴眼,盯着福慧看看,忽然弯起嘴角笑了:“可是福慧师姐,你认得去那别院的路吗?” “唉,问了师太怎么走,知道个大概吧。”福慧叹口气,又把竹篮往怀里拢了拢,抬脚就向外走去。 阿弯也不拦她,却是不打算去膳堂了,反而亦步亦趋地跟着福慧来到月洞门处,道:“没事的,我昨日刚去过,我认得呀!我带你去。” 福慧想想也有道理,横竖阿弯在庵里也没什么事,小小年纪无非就是学学经文再四处玩玩,跟着去送个东西耽误不了什么。 于是只隔了一天,阿弯又再次踏进了别院的大门。 素梅挺高兴,本以为昨日那阵仗把这孩子给吓到了,没成想今日她又来了,顿时怎么看阿弯都觉得特别顺眼,顾不上去收拾福慧拿来的东西,端了新鲜蒸好的红豆蒸糕就给她们吃。 她做的红豆蒸糕自然与别处也不同,红豆不曾磨碎,只用白糖细细拌了,外面夹着两层松松软软的糯米糕,一口咬下去又香又软。 阿弯觉得没有去膳堂的选择真是太明智了,一个不留神就咬了三个红豆蒸糕下肚,再抿一口梅子露,直吃得小肚滚圆,神仙都不换呢! 一旁的福慧没有这么舒坦,红豆蒸糕虽好吃,可她早先已经用过膳,且念着出家人不可过食,只礼貌地尝了尝便作罢。 眼见阿弯吃饱喝足,素梅突然对福慧说道:“不知这位师父能不能帮个忙?” 福慧是个热心肠,闻言笑道:“施主但说无妨。” “外面这条道走出去几步岔路口左转是往外院护卫居所的门,您能帮我去一趟找个叫三才的细眼小厮,问问他如今还缺不缺物事吗?我这里需得尽快收拾齐整这些小罐,一时也走不开。” 倒不是什么难事,以福慧这个实心眼,也想不到去计较素梅怎么方才半晌没见忙碌,这会儿偏又走不开了,只是点点头交代阿弯在此处等她一道回去,便出去寻三才了。 福慧前脚一走,素梅就走到阿弯身边来坐下,稳稳摸到她那如今还红肿着不能使的左手掌心,拿手指那么一按,疼得阿弯立时一声惊呼,眼角都沁出了泪花来。 “这是怎么回事?”素梅的眉头皱得死紧。 阿弯没想到她是故意支开福慧来问的,只见她面色不好,便怯怯地将昨晚方仪逮到机会打她手心的事细细说了,因为方才那么一下刺激,原本早就抛开这茬开始乐呵呵吃东西的阿弯,说话时一双大眼睛湿漉漉的,看着很是可怜巴巴。 “不知者无罪,且你才多大的人,她怎么能这般欺负你?”素梅仿佛比阿弯还要生气似的,轻抚着阿弯手心,眼眸中深藏着阿弯看不懂的心绪。 “……她在欺负我吗?”阿弯歪着脑袋问。 素梅却愣了。 她忘了眼前这个小丫头是打小就被泸月庵捡回去的,可能从记事起她就一直被这样对待,纵然有天大的不快和委屈,也已是她习以为常的日常,没有人教过她这样是不对的。 但是素梅一时半会儿不知说什么好,便只好指指那肿得不成样的手心,道:“她都把你打成这样了。” “我是不喜欢她呢!”阿弯皱了皱鼻子,脸上很是嫌弃,凑到素梅的耳边小声告诉她,“可是师太说了,规矩就是规矩,不能坏的,所以方仪才打我的呢。素梅姐姐你弄错啦!是我做错在先,不是方仪欺负我。” 小小的人儿还顾及了素梅的面子,悄悄指出她的错处,不叫旁人听了去。 素梅一时间又觉得好笑,又有些心酸,便铁了心要把这事给阿弯掰扯清楚:“没有的事,你听素梅姐姐跟你说。” 阿弯很听话,认真点点头对着素梅坐好听她讲。 “阿弯你还小,才五岁,五岁的小娃儿是会做很多错事的,就像打你的方仪,甚至是泸月庵的师太们,她们在五岁的时候,也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