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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离开瞬华殿之后,我便再没有见过他。 我立刻抖擞起了精神,卫泱显然也注意到了池中的我,招了手命令后面的骑卫跟上来,朝我的方向走过来。 卫泱走到岸边,这才注意到凉亭处的苏澜,很快侧身行礼。苏澜只无动于衷地睨了他一眼,便没什么表情地移开了视线,又同那几个文官下起了棋。 卫泱便又将目光投向了我。 “你是哪个殿的宫女?”他的面容严肃,声音冷厉,全然不像那日在殿中遇到我时。 我如实答了。他见我这副惨兮兮的样子,皱了皱眉,随即吩咐后面的人将我捞起来。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一道阴风冷森森地从背后袭来,而余光里的皇帝陛下,似乎铁青着一张脸。 这个关头,我自是顾不了那么多了。卫泱吩咐几个骑卫下水,将我抱回来。我刚向他们伸出手,天色却突然大变。 池里的鱼顷刻消失得无影无踪,我还未反应过来,一阵狂风便将我卷入了湖中。 我的身体瞬时被冰凉的湖水淹没。隔着无尽的黑暗与混沌,我似乎听到岸上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却始终什么也没能听清。 朦胧之中,脚下似乎有一团隐隐约约的亮光。 湖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我的眼前只一黑,便昏了过去,彻底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 虎须鱼:很大,只有长宫夜清池才有的鱼,漂浮在水面上,不会游泳。 夜清池:只在白天有鱼,一到夜晚便清澈见底,鱼也会消失不知所踪,因此得名。 第7章 前尘6 昔日我与沐沐在东流殿念书时,也曾讨论到身后事。 虽说大部分宫女们都信誓旦旦一定要回到昭国去,但我们心里何尝不知晓,自古以来,漂泊异国他乡的刺客,注定只能是无定河边骨,下场凄凉尔尔。 我向来是个怕死之人,怕死之余,还很怕痛。因此,要想死得体面,不是一件易事。 沐沐曾在古籍里见过一味毒药,无色无味,名曰水见。她说,若是真有身份泄露的那一天,她宁愿饮了痛快,也好过被秦人曝尸荒野。 只可惜,我还未来得及想出一种体面的死法,就被扔进这池子里自由生灭了。 也不知我这般淹死了,还算不算得上是为国捐躯。 不知过去了多久,待我悠悠转醒,已是更深露重时。 我半阖着眼皮,只觉一阵头昏脑涨。 一缕淡而清爽的香气钻入鼻尖,扑面萦绕着。身下的触感软绵绵的,如若置身云端。 于是我的视野也渐渐清晰起来: 映入眼帘的是层层繁复的暗红帷幔。我这才昏昏沉沉地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躺在一张软榻上,身上还盖着一床金丝绣线的华丽锦被。被角被掖得整整齐齐。 我有些晕乎乎的:寝殿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侍奉么,是谁这么周到,真是有劳她了。 只是我身上还是湿的。 唔,我这衣服也不难解啊。 檀红的厚毯上摆着一鼎铜金香炉,一缕白烟腾腾升起,盘旋在浅绛的纱帐间,散发着松雪沉香的气息。 我的视线一抬,映入眼帘的是玄青色的袖袍,以及一只修长如玉的手。 苏澜正低敛着眼睫,那只骨节修长的手随意将书册一卷,放在身前。他的目光落在面前的那册书卷上,接着那只修长玉白的手拈起了桌案上的糕点。 我向那糕点瞥去,晶莹通透,鲜红点缀,光是看着便让人胃口大开。 苏澜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手里的那本书,另一只手伸向盘中的糕点。 他墨色的眼瞳漆深,隐隐淬着沉星,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 见我醒了,他的目光只抬起掠过我一瞬,眸光一转,便立刻又恢复了一片沉静的寒冷。 我不敢再看他,忙翻身下床,跪伏在地毯上。 苏澜看我这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却忽然笑了,嗓音泠然:“昭国人都如你这般胆小怕事么?” 我自然不敢答话,将头低得更深了。 他将书一合,站起来,走到我面前。 我一愣,面前伸过来一只手,手里是一枚小巧精致的糕点。 “这是谁做的?”我怔忪道。 他的声音清冷无波: “我做的。” 这……寝殿的厨娘呢?!难道都被他杀光了? 我的神情顿时有些古怪了。 苏澜见我表情的变化,眉间隐隐皱起,顿时脸色一黑。 我心里一惊,鼻尖却嗅到了丝丝缕缕的香气。 只是我的袖子还是湿的,不敢伸手去碰,最后只好缩了缩手,又重新在地毯上伏好不敢动弹。 他见到我一身的湿衣服,似是有些嫌弃。 我在他的目光下瑟瑟颤抖,悄悄缩回手,将湿漉漉的袖子藏了藏,压回了外衣下方。 他却伸手过来,捏住了我的手腕。 我的眼神掠过那只手,他的袖口处沾了面粉。 想必我的手腕一定是又湿又凉,因而使他蹙了蹙眉,又颇为不豫地松开了。 我怕惹得他生气,忙将糕点接过来,闭着眼睛抿了一口。 原来是梅子糕。 不得不说,苏澜的手艺精湛的很。 这梅子糕软糯清香,酸甜爽口,还散发着丝丝的雪香味。 我抬起头,眼睛闪闪发亮:“好甜!” 他看着我,不言不语,又拎起了那卷书,坐回了书案前。 陛下要看书,我岂能在这里干看着。我连忙站了起来,走到书案边:“陛下,我来为你念书。” 他却瞬时将书一卷,把我的手敲开了,嫌弃道:“手拿开。” 我立刻红透了耳根,悄悄抖了抖残留着些许糕点屑的手指,有些不知所措,一转眼却瞥到他唇畔似笑非笑。我顿时有些羞愤,这有什么好笑的么! 苏澜不再说话。我规规矩矩地候在一旁,看着他目不斜视地读着手中那本,不免心猿意马了起来。 过去曾听别的宫女说,陛下视力极佳,即便是在夜里也能一目千里。想来之所以要命令侍女替他念书,也是因为爱惜双目。 我一面胡思乱想着,目光扫过他手里那页书,上面正写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我愣了愣。局势诡谲多变,自上回接到消息说周围的眼线里有叛徒,我的枕底已许久未曾收到过纸条了。 算起来这回已断了足有一个星期了,虽不能说是罕见,但总让我惶惶不安,唯恐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我的思绪飘向很远,不经意间轻声脱口:“四国总有一日会合一的么?” 话既出,我才回过神来,见苏澜侧睨了我一眼,那道目光深冷幽静。似乎是我扫了他的兴,他合上书,皱了皱眉:“话多。” 我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