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道别了那姑娘，齐喻手捧一簇包装精致的白黄粉混杂的满天星往附近常去的街边饭店走去，打算随意吃点，恰好也是个饭点。

    随意糊弄着吃了些，齐喻满腹不愿地乘公交车去了实验室。

    实验室建在郊区，哪怕放在墙体斑驳的小街巷中，这座实验室也是毫不起眼的一座建筑，简直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连共四层的小建筑，除了一楼的门并未套上厚重的大锁之外，每层楼的窗户看上去都黑漆漆的，像极了一座无人使用的待拆建筑。

    齐喻在门口沉默地看了许久，再低头与手中的满天星对视了一眼，在一番心里挣扎后，终于抱着这束花，推开了那扇仿佛从未有人擦拭过的玻璃门，走了进去。

    一楼由堆满了杂物的前台与狭长的上行楼梯组成，白天看上去还好，若是放到晚上，哪怕开了灯，也是妥妥的鬼片拍摄现场。前台空无一人，就那台子上的灰尘来看，怕是从未有人在此台前说过一句“欢迎光临”。

    但齐喻似乎对此见怪不怪，他轻车熟路地踏上了楼梯。

    二楼楼梯尽头是一扇黝黑的铁门，一丝光亮都透不出来。不好的回忆不禁从脑海中显现，齐喻下意识吞吐了一口唾沫，用力拉开了那扇铁门。

    迎面而来的是与外界完全不一样装修风格，几盏明晃晃的灯取代了外界的黑暗，齐喻双眼被照得有些发疼，他微眯住了双眼，半退了半步，半晌后才慢慢走入了门内。

    屋里的设施放眼望去，与普通的办公场所没有什么大的不同，硬要说哪里不一样，大概就是那被紧紧封住的密不透风的窗户吧。不过屋内仅有寥寥几人，大多数办公位都是空置的，但定睛看去，却看不到像外面前台上布满灰尘的痕迹。

    离门最近的人听到门响，耷拉着的眼皮努力抬起，向门的方向投去目光。见到抱着束花的齐喻，又重新低下了头，没精打采地对他说：“何潇今天不在，不过她晚点会来取东西，你可以在里面等会。”

    齐喻有些诧异，这是他这么多次回来复查，头一次遇到自己的负责人何潇不在的情况。他打心眼里一直排斥这个地方，本是想早早做完复查后回去的，却没料到这茬。这个地方他是本着能少来一次算一次的，尽管不愿意待在这个环境中，却不得以点了点头，向里面那间熟悉的房间走去。

    那间房间，承载了一大部分他黑暗且无味的生命。

    “对了，A1，”先前叫齐喻去里面坐着等待的那人突然又用整间屋子大多数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道，“能活这么久，真厉害啊。”尾音夹杂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哪怕是不懂其中含义的人，光听这语气，都会气不打一处来。并且随后，自办公室各个角落，都窸窸窣窣地传出几声不大的嗤笑。

    方才走到里屋门前的实验体A963A1——也就是现在的齐喻，忍不住攥紧了拳头。他在门前停了片刻，才硬着头皮推开了那扇充满回忆的门。

    齐喻打开灯，房间内空无一人。他看着素净的房间，不住松了口气。

    房间不大，更没有什么多余的摆设，除却一台与办公室配套的办公设施外，就只剩一把放在对面的白色椅子，看样子，这间办公室也经常接待“客人”。桌上连本应出现的冗杂的纸质资料都没有，想必之前就已经被办公室的主人收拾掉了。

    齐喻坐到那把熟悉的椅子上，静静等待自己的负责人回来。他把花平稳地放在腿上，拿出手机，百无聊赖地随意刷着附近的微博。

    他本是静不下心思的，刷手机只是为了打发时间，让自己的注意力不再聚焦在周边的环境与往日的回忆上，却不想，有一则推文伴随着其配着的图片闯入了自己的视线：

    “天，当街砍人竟在我身边……”

    齐喻本来一贯本着“与我何干”的态度，哪怕就是发生在自己身边他也不会太过注意，但配图实在太过惹眼，让他怀疑自己的眼睛。

    从图上可以看出，事情发生在晚上，大概也就是昨夜的事情，但引起他注意的不是时间，而是这张高糊图片上唯一照进去的满身是血的背影。虽说遇上这样的事，总会有胆子大的人凑得远远地过去拍照，但照片上的主人公却在大冬天光着膀子，蝴蝶骨处隐约能看出来有纹身的痕迹。

    配合着现在这个地方，齐喻不禁联想到了一个朋友。

    和他一起从这里出去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