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下吕相擅权，秽乱宫闱（二）

    月光宛若一只只小精灵，灵巧活泼的跳过石板阶台，碧波荡漾间清风送来阵阵清凉，奢华的袍角拂落将落未落的萎瓣，悄无声息的落地，寂静中被碾碎成粉末。

    披香殿邻近的流萤小榭星星光点，内有数人，细语铃笑顺着光辉如水般流出。

    赵高趋步上前挑起竹帘，复又挑开珍珠玉帘，嬴政才进去郑姬便扶着灵犀的手臂慌忙跪了下来，身后是抱着小公子的央芷和央芙。

    “参见大王。”

    嬴政一眼扫到襁褓里一双明亮的幼鹿般的大眼睛，澄澈明净，容不入世间一丝一毫的尘埃烟火，忽而小扶苏冲他露出一个纯稚可爱的笑颜，玉白的小肉凹陷去仿若一粒梨涡。

    “平身吧。”

    嬴政虚一抬手，郑姬答谢起身后略有些讶然的问何故到访，此非不敬，而是历来嬴政若幸某宫早有宫人事先奏秉，好让后妃洗漱打扮。

    郑姬添子不久，身子又损伤不轻，宜静养，嬴政夜深突然造访，应不是念及情深之类的荒唐道理，年轻的君王似乎没有这等感情。

    实则嬴政却也是郁气难消，最想做的是找赵太后问个明白她到底有什么打算，不如一次性说出来也好让他有个准备。

    然而思虑重重，嬴政还是决定不能硬闯，自己的寝宫都待不得了，唯一能造访的居然只有郑姬的院子，也了扶苏做借口。

    嬴政坐下后很自然的伸手从央芷怀里抱过小扶苏，他鲜少拿握这么轻的小东西，轻乎乎的好似没有一点重量，一阵风就能把他羽毛般吹走。

    没抱过孩子的少年君王动作生涩，或许可以用笨拙来形容，不过小扶苏倒是出奇的配合，被捏抱的力道稍微大了一点也仅仅是皱了皱小眉头哼唧几声。

    央芙忙提醒：“大王轻一些。”

    嬴政放轻了力气，“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去睡？”

    郑姬盈盈笑道：“妾身瞧着今晚月色好，也清爽，许久未出来走动了，闷在屋子里也是无趣，不若出来看看景色，也舒心些。”

    嬴政随意应付了几句，拿起桌上一块点心逗弄的送到扶苏嘴边，怀里的小娃娃微张开的嫩红口腔里一颗乳牙也未来得及长，顶多不甘心的舔上一口，还被央芙及时拿开了。

    央芙动作快了大脑一步，等几人的视线都落到自己身上她才意识到做了什么，竟敢从大王手里夺下动心，心头一颤。

    稳了稳心神，央芙笑着说：“大王，公子还太小，吃不得这些。”

    嬴政轻笑了笑，道：“你放心，本也没打算给他吃的。”

    一低头望到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不满得瞪着自己，一截玉白圆藕似的小臂费力的伸出襁褓，气性极大的在他的手背上拍了一下，他顿时觉得哭笑不得。

    嬴政屈指轻刮了一下嫩玉般的小脖子，故意板着脸，“小小的就学会发脾气了，嗯？胆子这么大，一点都不怕朕吗？”

    哪知扶苏真就哼了一声，把手缩了回去，闭上眼睛装睡。

    嬴政很意外，“他听得懂？”

    郑姬掩唇笑道：“王子随大王，生来就聪颖，妾身偶尔说几句话，他是能明白的。”

    “是吗？那可能张口说话了？”

    “还早呢，大王这么心急？”

    “本王的第一个孩子，还这么聪明，本王自然是给予厚望的。”嬴政欢喜的捏了把小娃娃肉嘟嘟的小脸，惹得被烦不过的扶苏睁眼瞪他，朝离自己最近的央芙张了张嘴，简短的发出了一个无意义的音节。

    央芙会意，上前一步道：“王子大概是倦了，让奴婢抱下去歇息吧。”

    “也好，仔细抱着。”嬴政小心翼翼的把轻软的小东西交到央芙的臂弯里。

    她一抱着扶苏退下，郑姬使了个眼色，灵犀心领神会带着一众侍女下去了。

    郑姬笑盈盈上前，玉手执起酒壶，“大王，妾身给大王斟酒。”

    嬴政拦住她，“本王不想饮酒，你坐下，陪本王说说话。”

    “是。”郑姬贴着嬴政坐下。

    月色清朗，流萤小榭内经历短暂的寂然后，郑姬挑开了话题。

    然不知是太长时间没有交心，又或者是从未真正的理解对方，这番谈话不尽如意，最后话头转到扶苏身上，勉强继续了一会儿。

    嬴政方才熄下去的郁烦又逐渐升起，眉峰略蹙，道了句天晚了，便携着郑姬的手回到了披香殿。

    郑姬却觉得牵着自己的大手微凉，且不知何时粗糙了许多，生出了多个茧。再抬眼看向年少却已经显出高大身形的男人，心头微叹，即便是从险象环生的赵台回到秦宫，在这座吃人的宫殿里，大王也是不容易的吧。

    此夜，甘泉宫内的侍女却听到了本不该出现的声音，男子的声音和女子的声音混合在一起，组成了令人面红耳热的曲章，守夜的月眠紧咬了唇，垂深了脑袋，恨不得拿棉花把耳朵堵起来。

    赵姬生性放纵，又是盛年丧夫，再加上她在赵国跟异人之前就是吕不韦的姬妾，而今死灰复燃更胜以往。

    赵姬身份不可同日而语，变得无比尊贵起来，但骨子里却是一如既往的放浪形骸，勾得吕不韦欲火炙热，连连流连温柔乡，迟迟抽不得身。

    吕不韦不是蠢人，他自然明白和太后的关系十分危险，尤其是秦王日渐长大，野心逐渐显露出来，那就是一头货真价实的狼崽子，谁把他当成没有杀伤力的小狗小猫，那才是找死。

    然而吕不韦不是常人，他固然不是喜欢在刀尖上跳舞，在悬崖上走钢丝，可却不得不承认将秦国最尊贵的太后压在身下，狠狠的贯穿征服她，甚至拿鞭子抽打她，将一国之君玩弄在股掌之中，仿若自己才是秦国的主人，那种感觉会令人上瘾的。

    赵姬如一条无骨蛇缠在他身上，滑腻的皮肤，凹凸有致的身材，什么话都能配合着说出口的模态，深深迷住了吕不韦。

    赵姬生得很美，她的皮相带给她无上的荣华，也带给她在赵国更多的心惊胆战，不过好在一切都结束了。

    “不韦，你真狠心，将我抛弃在赵国不闻不问，我恨不得生吃了你。”

    美女蛇般贴上胸口，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又幽怨的叹道：“可怜我命苦，好在现在一切都好了。”

    吕不韦搂着汗湿的娇躯，刚发泄过的身体陷入了懒洋洋的贤者时间，他心头盘旋着一个念头，不过现在不是说出口的时候，等一切都成熟了。

    吕不韦的目光和赵姬的视线在空中相撞，心虚的移开，告诫自己不可沉迷女色，拉开赵姬便要起身离开。

    “你去哪儿？”赵姬忙拉住他。

    “天太晚了，臣不能留宿在此。”

    “留宿又怎样？以前又不是没留宿过，难道我甘泉宫里的人还敢胡说八道？割了他们的舌头去。今晚留下来吧，我都好久没和你好好相处过了，你这个死人，一点也不知道惦记我。”

    被子滑落露出一身细皮嫩肉，醒目的是上面竟有几道鲜红的鞭痕，显然是刚抽上去的，然而赵姬一点都不在意。

    “可是大王……”

    “放心，政儿今晚，可有得忙呢。”赵姬咯咯笑，努力劝吕不韦留下来。

    只一次，杯水车薪罢了，还不能解渴呢。

    吕不韦看到环住自己腰的双臂上也有自己的杰作，再对上赵姬幽中带怨的目光，犹豫片刻，半推半就的允了。

    一夜缠绵不提。

    次日清晨，侍女服侍吕不韦穿鞋，吕不韦瞧着女子颇有几分姿色，拿手指勾了对方的下巴仔细瞧了瞧，刚问了名字，赵姬便不满的从后面推了他一把，险些把他推到地上。

    扭头往上娇俏的一张脸上带着冷笑对自己说：“仲父瞧她好看，年轻漂亮，带她回去可好。”

    吕不韦哑然失笑，安抚的拉着她的手道：“我也不过就是瞧着她生得像我的女儿，才多问了一句，你这就吃醋了？”

    赵姬闻言也细细看了看那个侍女，“像你女儿？那不如……让你女儿嫁给政儿吧。”

    吕不韦讶然极了，“这不妥吧。”

    赵姬满不在乎，“有何不妥？婚配了吗？”

    吕不韦忙搪塞过去，“日后再议好了，你先好生歇息，待我早朝下来再看你。”

    “你自己说的，可记得要来。”

    “知道了。”

    吕不韦走后，赵姬却觉得一时兴起的念头越是可行，于是托人去打听吕府的千金不提。

    这端嬴政得了案报，吕不韦非但夜访甘泉宫，还留宿了，气得拔出长剑劈碎了御案，久未平复呼吸。

    他是真的快要被这两个恬不知耻的男女逼疯了，先朝太后也不是没有养面首的，但这终归是难登大雅之堂，只能在暗地里，上不得高台盘。

    何况太后和吕不韦本就关系不一般，当日风声传回秦国，不是没有人拿这点做文章，中伤自己的血脉，安国君有先皇旨意力排众议让他入了宗庙族谱，这些议论才平息了些。

    嬴政几乎不敢想象若是赵姬和吕不韦的事情被传了出去，又要掀起何等的风浪，这二人简直是丝毫不顾及自己的颜面，丝毫不把宗室放在眼里。

    这也罢了，最令嬴政的寒心的是，赵姬分明知道吕不韦的野心，也当清楚自己的难做，却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位置能不能坐得稳，她在乎的竟只是那点早该不存在的情欲关系。

    在她的心里自己还不如一个吕不韦，自己的名声、颜面，甚至是这把王座，都不如她的床榻之欢！

    狠狠咬牙，剑锋插入砖缝。

    额发散乱，君王略有点狼狈的捂住脸，没有半分泪，从指缝中溢出的不过是一声满含疲累的叹息而已。